元屠老祖的本體被鎮壓在阿鼻血海最深處不知年深日月,連這一縷元神也是最近一段時間才藉着阿鼻血海幾位祖師忙於應對地藏本院的機會才脫身出來,雖然也知道這世上有一脈兵家乃是得了他的幾分傳承,但實際上卻並不知道根底。
如今見到龐太師當面,頓時心中一動,一句話說完,元屠老祖擡腿就往前邁了一步。首當其衝,龐太師面孔猛的一紅,如同充血,袍袖之中刀光閃動,虎嘯連連,卻是被元屠老祖身上氣勢壓迫,用盡全力,仍感不支,登時腳下一晃,蹬蹬蹬,虛空連踏,退了三步。
這一次阿鼻血海,覆地神廟,百年一戰,驚動天下高手,中央皇朝亦是派出大批高手前來觀戰,早在數日之前,他便到了陰山腳下駐紮,本想休整幾日,等候中央皇朝的大隊人馬匯聚,不想這一日正在營中打坐,突見陰山之上白日化作黑夜,百里虛空,星光閃爍,竟有無數星煞之氣,翻翻滾滾傾瀉下來,其中氣息正是他兵家一派歷代祖師苦苦追尋不到之物,這才急急忙忙趕來一看。
不想,一見便是碰到了元屠老祖這位正主,甫一照面,以他兵家武聖之能,都爲之神奪,被元屠老祖氣息壓迫,陷入窘境。
好在這時候,一旁羅睺袍袖一展,憑空遮擋起一片血焰神光,龐太師這才勉強定下心神,猛一吸氣,背後虛空狂風大作,道道白光射入其中,頓時自那虛空中間跳出一頭首尾十餘丈的猙獰白虎,仰天長嘯,煞氣沖天,吊睛白額,似有吞天之勢。
“前輩雖對我家祖師有傳藝之恩,但事到如今,兵家就是兵家,卻和你北斗天宮毫無半點關係”龐太師受了身後白虎煞氣加持,渾身袍袖亂舞,兩眼之中光華如電,手中的太白金刀嗡嗡作響,不絕於耳,“倒是前輩你,昔年肆虐天下,強虜了天下各派不知多少高手,入你宮中操持賤役,動則殺人亡命,滅人滿門,如今再現人間,難道就不怕當年的許多仇家,找上門來,羣起而攻之麼?何況我兵家,如今已經併入中央皇朝人皇駕下,乃是代天巡狩,替天行道,自有一份天大氣運加持在身,此等情形之下,前輩還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處境纔是”
中央皇朝佔據這世界中心,把持人道氣運,兵家替人皇征戰天下,開疆擴土,自然也得了這一份氣運的滋養加持。
百十年前,人皇下旨加封兵家三位武聖爲天子三公,太師,太傅,太保,把持朝中軍政大權,幾乎以一派之力盡數壓下中央皇朝諸子百家,無數世家大族,風光可謂一時無兩。
時至今日,兵家一脈已經徹底融入中央皇朝麾下億萬軍隊,一聲令下,排山倒海,翻天覆地,實力之強大,就連這世上許多傳承了數萬年的名門大派,也無法比擬對抗。
也正是因爲如此,近一百年中,中央皇朝才逐漸將下轄境內,無數練氣士的宗門祖地一一以大軍剷平。聽話的便全部收歸國有,不聽話的就只有滅門一途。
“元屠道人你千辛萬苦遁出一縷元神,不趁機躲入星空深處,緣何還敢上門挑釁?莫非以爲,我血海之中沒了我家大老爺坐鎮,就沒人可以奈何得了你麼?”
就在此時,突然血海翻滾,一個聲音如同穿透無數時空,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卻是有人以無上神通在不知多遠的地方說出話來,聲音穿透中間無數禁法空間之後,落在衆人耳中,卻好似近在咫尺一般。
“元屠老祖你敢小視我兵家無人”言猶在耳,猛的空間震動,竟是有兩個聲音一南一北,破空傳來,相距也有數萬裡之遙。
“波旬,你可敢出血海見我一見?”元屠老祖神色不變,只輕輕一句,將聲音送入腳下血海深處,那聲音便戛然而止,不在言語。
繼而又聽到後面兩聲,撕破空間,遠遠傳來,元屠老祖頓時嘿嘿冷笑:";兩個螻蟻一樣的小輩,也敢在我面前咆哮,真是不知死活…………”他說話之間,聲如金鐵,一如平常,但笑聲,話聲卻偏偏凝聚不散,直直衝入虛空深處,久久不絕,顯然也同樣用上了萬里傳音之術。
只不過,同樣一種神通,元屠老祖用出來輕描淡寫,聲音遁入虛空,不管千里萬里,傳入人耳中,都和在身邊講話無異,比起剛纔那兩人形同怒吼咆哮一般的聲音,高低上下,不看自明。
而剛纔說話的三人,元屠老祖心中也十分清楚,來自血海之下的便是這阿鼻血海門中的第一位祖師波旬,也正是他久居血海之中最深處,駕馭了整座血海之力,鎮壓着他的本體。無數年代的相處之下,元屠老祖也早已知道這波旬的厲害之處,乃是阿鼻血海之中唯一得傳了阿鼻道人全部道統的第一高手,一身修爲驚天動地。
只不過,此時此刻,波旬坐鎮血海,卻也不敢真個出來,只能施展神通,傳音入密,標明自己的存在,好讓元屠老祖有所顧忌。
至於另外兩人,卻和龐太師一般同樣是兵家之中的兩位武聖,中央皇朝三公之二的太傅和太保,一號孫武子,一號黃石公,分別執掌着兵家權謀與形式兩派,年紀雖然比龐太師小了一個甲子,但兩人的天資出衆,以末學之輩,後來居上,弱冠之年觸類旁通,兼修諸子百家,兼容幷蓄,熟讀歷代兵法。
而後,帶兵轉戰天下,攻城滅國,鐵蹄踏遍無限江山,其間不知得了多少奇遇,功力修爲,突飛猛進,一日千里,幾乎而立之年,便雙雙淬鍊肉身,修成元神,而後班師回朝,決算與廟堂之中,將胸中武學與兵法徹底融會貫通,領悟了兵家至理,終於在六十年前雙雙晉軍武聖,法力神通拳法武功,皆臻至不可思議之境。也因此被人皇加封,成了三公之一,與龐太師並列。
這兩人的年紀,如今不過是一兩百歲,放在練氣士中間,還如同稚子,但法力神通,一身戰力卻可比擬元神九轉的煉氣士。如同那青蓮劍派的張全一,未曾死時,也不過是將頂上三花,凝出一團虛影,而這兩人已經是相當於天吳氏一個級數的人物,有資格挑戰這世上任何高手。
兵家之道,雖然是脫胎於元屠老祖門下神通,但若干年以來,兵家歷代高手層出不窮,不知有多少驚才絕豔之輩,屢屢站在前人肩上,兼容幷蓄,另有創造,這無數年代積蓄下來,底蘊之深厚,也是不可測度。
且兵家神通,勇猛精進,不求道行,不求長生,只求強大,一旦到達一定程度之後,修煉之人,往往便如同瘋魔,有一往無前,百無禁忌的念頭。
從這一點上來說,還是沿襲了元屠老祖的幾分衣鉢風格的。但從根本上講,兩者卻無法比較,因爲支流雖出源頭,但漸行漸遠之下,已有了自成一派的氣象資質,歷代兵家高手,出世入世,以畢生精力,了卻君王天下事,所圖的就是要以人皇氣運,庇佑宗門氣數,一旦建功立業,成就前所未有之霸業,則冥冥中便有無數氣運加身,自然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即便最後不求長生,也能長生自來,如同諸子百家成就聖人一般,跳出藩籬,不朽於天地之間。
這就是兵家所追求的修持之道,一旦功成,則不爭而爭。是以即便如今是面對着兵家源頭的祖師當面,龐太師和孫武子,黃石公這三位兵家武聖也渾然不懼,相反倒有了一爭高下之心。
元屠老祖聲音一出口,天地間突然一陣死寂。
血海之上,風停浪靜,一切聲響都彷彿被凝固了。
就在這時,距離陰山腳下萬里之外的一座軍營之中,一位身穿戎裝,手裡捧着一捧竹簡的中年男子正仰首望天,面色凝重。這中年人長臂寬肩,骨架粗大,五官面貌好似刀削斧剁,一雙眸子,黑白分明,頷下一縷墨髯,隱隱間身外氣流環繞,透出層層煞氣,叫人遠遠一看就只覺得心頭忍不住一陣發冷。
這中年人隨隨便便往地上一站,整個人就如同融入了整個虛空一樣,四周的營房,戰馬,老樹昏鴉,一切的自然環境都和他無比和諧的統一在一起,就如同是一副水墨圖畫,缺了哪一個,都會叫人十分的不自在。
多了任何東西在旁邊,也會叫人感覺突兀。
師法自然,和諧之道,這又是一種與衆不同的天人合一之法。
而這中年人正是當世兵家三大武聖之一的孫武子。
此時,孫武子正仰望西方天際,手持竹簡,當胸而立,嘴脣上下翕合,似在與人說話。突然,就在那極西的高天之上,猛的閃過一片白光,隨後這白光勢如雷霆,快似閃電,只一瞬間便跨越千山萬水到了近前,迸發出一句彷彿大海潮聲,萬馬齊喑一般的龐大聲浪。
“……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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