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鳩摩什連連陰笑,出乎意料的大度,“那小子身上有北斗天宮最完整的傳承法門,爲此,老祖宗甚至願意孤注一擲,捨棄王都中整個家族作爲代價與落日宮周旋,你若識趣,這便馬上回去,依我而言行事。只待大功告成,我便解開你身上的禁制,放你離去。”
白素貞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鳩摩什性情殘暴兇狠,喜怒無常,每每都叫人四處蒐羅根骨資質天賦絕佳的童男童女,秘密擄來野豬林中,傳授妖法,實驗法術,這許多年來,後山摩天崖下早已經是白骨累累。白素貞所修煉的小寒山陰蛇吐息術本來就是妖族秘法,若非體質天生純陰,煉了這麼多年,早也就該妖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因此,她心中早就有心脫離此地,只是礙於受到鳩摩什的控制,想走也走不了。但現在王禪忽然出現,事情總算有了一絲轉機,鳩摩什對王禪心懷不軌,以她的心思也早就看穿,是以苦思之下,這纔不惜耗費苦修多年的純陰精元幫助王禪療傷覺醒,卻也是從頭到尾都下了非生即死的念頭。
如果王禪這位北斗天宮的傳人,還不能幫她脫離苦海,那就真不如死了乾淨。
不想,鳩摩什心思老辣,一眼就被看穿,只是不知爲何破天荒的竟然沒有狠狠責罰自己,白素貞深知此人心性,頓時心中有些慌亂,當下便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應了一聲,往回就走。一旁小青見狀,也看了一眼臉上陰沉的鳩摩什,隨後跟了上去。
“老祖宗,這賤婢明顯已經是心生貳意,枉費我鳩摩家養了她這麼多年,何不乾脆念動噬心咒法,叫她知道厲害,再不敢有不該有的心思?”
百餘年來,死在野豬林的童男童女無以計數,白素貞和小青卻是這麼多人中唯一修煉了妖術還能活下來的兩個,算是鳩摩什衆多實驗品中最成功的。是以,私下裡的交情一直極好。不過鳩摩什早就兩人身上下了惡毒禁制,兩個人一同離去,相互監視,倒也不怕再有什麼差錯。
何況,現在鳩摩什已經的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元屠老祖隕落在陰山,王禪又年輕,修爲不深,按照他的心思,只想安然度過這三天,之後便不管王禪如何,就要撕破臉皮,強行逼供了。
“那小子百脈俱傷,即便修成元神,卻也發揮不出全部實力,應該不用擔心,早晚都是案板上的肥肉,還怕他飛上天去不成?眼下還是要趕快離開此地,萬萬不能耽誤”鳩摩什眼中精光流轉,心中暗暗思忖:“落日宮勢大難敵,就算只是赤烏山主一人,我也無法正面硬擋,爲今之計,也只好去鎮海山金山寺,尋求師門庇護,暫且熬過幾個年頭。到時候,只要我學到元屠老祖的種種神通,天下之大,哪裡還不能立足?就算王都家族被毀,有我一日,日後也自然能夠重建起來。至於白素貞那賤婢表面上對我唯唯諾諾恭敬無比,不想早就存下了不臣之心,老祖宗我也就暫且榮她多活幾日,到了金山寺後,立刻請出雷峰寶塔,將她鎮壓其中,非要叫她受盡天雷之刑,生不如死,方可消我心頭之恨。”
原來這鳩摩什的祖上出身婆羅門,乃是門中貴姓,享有世代特權,他年少之時也曾到過婆羅門聖地大爛陀寺中修行神通,師從上師尼乾羅。當年元屠老祖遊歷東夷,擄走鳩摩家始祖,在其血脈中種下烙印,世代綿延,子子孫孫,代代爲奴,鳩摩什不服,便請尼乾羅給他施法,想要以婆羅門秘術咒法,驅除身體中與生俱來的印記,卻反被元屠老祖的禁制反噬,當場招來太陽真火,燒成了一團灰燼。
從那之後,鳩摩什便從大爛陀寺返回東夷王都,繼承家族權利,暗中經營蓄勢,一面不斷拿人命實驗妖術,要從其中尋找自救之道,一面也不斷以龐大的財力供奉婆羅門,與大爛陀寺設在東夷鎮海山金山寺的上師法海交好,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陰山一場大戰,最後一刻,元屠老祖分出一縷元神,發動萬象神碑破裂虛空之能,將他先行一步,送出陰山之外,依照和鳩摩家始祖的約定,落在野豬林中,並傳音命鳩摩什好生照顧。
經歷了當年大爛陀寺一幕往事之後,鳩摩什早就對元屠老祖敬畏無比,雖然見到王禪昏迷不醒,也察覺血脈中的禁制有了一些鬆動,心中多了幾分活絡心思,但消息一日不能確定,他便一日不敢怠慢了王禪。只可惜白素貞心有錦繡,與他相處多年,對他脾性瞭解極深,哪裡還能看不出來。
“嘿嘿,嘿嘿”鳩摩什自以爲得計,嘴裡發出怪笑之聲,“那賤婢以人身修煉小寒山陰蛇吐息術,能不死已是天大造化,活到如今,內媚自生,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勾人心神,亂人魂魄,那小子血氣方剛年紀輕輕,只怕早就被迷得昏了頭,這纔像我要人,叫那賤婢服侍起居。要不是有了背叛我的念頭,我還真有點不捨得毀了她呢。”
“老祖宗明見不過依我看來,還是小青那妮子好上一些,況且她修煉的是劍仙之術,日後只要修爲日深,便足堪大用。”此時水榭之中只剩下鳩摩什和那黑衣青年兩人,是以說起話來也全無顧忌。
“哼,你若能多吃些苦頭,好生修煉,我鳩摩家祖傳的神通成就也斷然不會差了。”鳩摩什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年輕人,冷哼一聲:“你去我房中,拿了喚神鈴,馬上去摩天崖下,把摩伏勒喚醒,然後速來前院與我會和。我這就去找那小子,哄他上船,一個時辰後,一定要離開。”
“不用你去找了,我已經來了”
突然虛空一震,一個冷冷的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傳入耳中,聲音冷厲殘酷,如被九天之上的寒風吹拂下來,又彷彿是從九地之下的冥土中直接透進了人的肝腸耳膜。言語之中,殺氣縈繞,包裹住了整個水榭,一時間風停寂寂,空氣都似乎凝固了起來。
就在黑衣年輕人驚駭莫名的目光中,只見水榭之外迷茫的燈光中,突然爆起一點燈花,啪的一響,一條人影便憑空出現在面前。鳩摩什眼光立刻緊縮,瞳孔縮小的如同針尖一般,猛的一聲尖叫。
“你是誰?”
一個晚上,接連兩次被人無聲無息的摸到了跟前,但這一次,鳩摩什臉上的神色顯然更加驚訝和駭然。他的功力修爲自然遠在那黑衣青年之上,目光敏銳如電,一眼望去便在第一時間看清了來人面目,只見這人面皮焦黃,身上皮膚飽滿而有彈性,彷彿一整塊的黃玉雕琢,肌肉之間透出詭異的紋理花紋,一襲戰袍獵獵作響,隨風舞動,手中倒提了一杆丈八長槍,雙腳踏在虛空之上,明晃晃的槍尖輕輕點在地面,隱隱間就能看到那槍身上哧哧閃過一抹銀白的光華,冷氣深深,煞氣逼人。
尤其是這人的一雙眼睛,已經完全不是人類,一隻眸子閃爍青白寒光,一隻眸子透出赤金之色,瞳孔中目光深邃流轉,就好像是汪洋之中無盡漩渦。只要和他一對上目光,整個人都不由自主被吸攝了神魂意志,彷彿連三魂七魄都要掙脫自身,投入其中一樣。
“怎麼,這才幾天功夫,你這奴才就不認得你家主人我了麼?”
王禪冷笑一聲,從虛空之上,一步一步,如同踩踏樓梯一般走進了水榭之中。
他腳下落步無聲,可偏偏每踏出一步來,都帶動水榭四周空間震動,一道道的白色波紋,水中漣漪一樣像四周盪漾出去,頓時引得水榭之外鏡湖生波,涌起千層大浪。隨後狂風四起,呼嘯而來,卷得水榭之中輕紗亂舞,燈光搖曳,忽明忽暗。湖水之中,無數一尺多長的大魚凌空躍出水面,拍擊浪花,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音,天空中烏雲遮月,聲勢簡直猛惡到了極點。
“元神法體?你已經元神大成了?”
鳩摩什二目圓睜,眼見着王禪肉身從虛無中一閃而出,由虛到實,幻化出來,和傳說中元神九轉之後修成真身法體,可以任意轉化元神,如虛似幻一般模樣,不由得大驚失色,知道是自己之前看走了眼,錯估了王禪的本事。
但他畢竟人老成精,修爲深厚,一驚過後,隨後便也一下明白過來,頓時一陣嘎嘎怪笑,“北斗天宮中果然神通秘法層出不窮,元屠老祖的傳人也果然不是凡俗之輩,我雖不知道你這神通是何來路,但顯而易見,也只是你最近幾日倉促修成,想要來對付我的。雖然看起來有些像是元神大成之後的模樣,但我卻也知道這天下間不論何種術法神通,想要速成,便如同重病之下服食虎狼之藥,有一得便有一失。我看你分明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明明已是元神枯竭,卻還敢強撐來找我送死,難道真以爲你我就是主僕之分,一言之下,便能叫我屈服麼?今天索性,我也和你說的明白,要想活命,便交出元屠老祖的功法來,否則老祖宗有的是手段叫你開口說話,不過到了那時候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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