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晌,那白淨瘦高個先回過了神來,對瘋老頭笑道:“樹老哥,我那明天上午還有場演出,等下還要排練一下,我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樹先生不知道是還沒緩過來,還是不願意拖人下水,依舊雙眉緊鎖,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根本沒有送客的意思。
那白淨瘦高個剛想走,那矮胖子忽然吼了一聲:“謝老五,你給我站住,你還要點逼臉不?每回一有事你就跑,老謝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爺爺、你父親、你四個哥哥哪一個不是英雄蓋世,怎麼到你了就這副德性呢?老子一巴掌拍死你的心都有了。”
謝老五臉一苦道:“杜二哥,我爺爺、我父親、我四個哥哥,確實都是英雄,可一個也沒活下來啊!爲了英雄這兩個字,我父親才四十多歲就沒了,四個哥哥里有三個沒活過三十歲的,我們老謝家就剩我一個了,我總得留一個香火啊!”
杜二哥道:“呸,老子吐你一臉雞蛋花,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轟轟烈烈一輩子,就算少活幾年又怎麼樣?你父親,你幾個哥哥是都去了,可奇門中人哪個提起來老謝家,不豎一個大拇指?謝家老爺子和你父親合稱老少兩條龍,你當初也和四個哥哥並稱謝家五虎,怎麼現在就成病貓了?”
謝老五道:“杜二哥,那時候年輕膽氣足,又有四個哥哥,覺得就算自己掛了也無所謂,老謝家有的是人傳宗接代,可誰知道幾個哥哥一個接一個掛了,就剩我一個獨棒棒,我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得考慮老謝家的根苗吧?”
杜二哥道:“少歪歪,這事你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今天撞上了,你躲也躲不掉,別忘了,你也是北派獵殺的一員,當年你要過平凡生活的時候,樹大哥說過什麼沒?現在不是危難當頭了嗎?你小子再給我玩這一手,我保證親自去你家吹一曲去!”
謝老五面色更苦,都快擠出膽汁來了,搖搖頭道:“杜二哥,你要吹就吹吧!現在就吹,反正這回我不攙和,死你手裡,我起碼能留個全屍吧!總比被人割了頭強。”
那杜二哥面色一怒,真的一伸手從懷裡掏出個嗩吶來,正要往嘴裡放,瘋老頭忽然大喊道:“夠了!都還嫌事不夠大嗎?”
一句喊完,走回大廳中間,伸手摸出那個油光滑亮的酒葫蘆來,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灌了兩大口,猛的一下坐到沙發上,整個人感覺就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謝老五面露爲難之色問道:“那,樹大哥,我先走了?”
瘋老頭一擺手道:“你走吧!老謝家老少雙龍,少年五虎,如今只剩下你一個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再去冒險了,樹海峰無能,對不住你們老謝家,欠你們老謝家的太多,這輩子估計也還不上了,下輩子,我給你們老謝家做牛做馬做看門狗,都一定把欠你們老謝家的還上。”
謝老五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說不清的表情,又像是難過,又像
是驕傲,還帶有一點落寞,低着頭想了一會,終於一跺腳,轉身就走。
杜二哥在後面喊道:“謝老五!謝玉虎!你給我回來!”
那謝玉虎卻頭也不轉,一直出了院門,片刻走了個沒影。
杜二哥跳腳道:“大哥,你真就這樣讓他走了?斷頭約啊!老五是個多強勁的幫手啊!有他在,起碼收拾三個!”
瘋老頭又灌了兩口酒,搖搖頭道:“未必,這次南派是有備而來,鐵了心的要吞併我們北派,以達到再度南北統一的局面,出動的必定都是精兵強將,就算一對一,老五都不一定有機會能贏,他畢竟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安逸日子了。”
說到這裡,又搖了一下頭道:“正因爲是斷頭約,所以我才隨他,人各有志,何必強求呢!再說了,老謝家也卻是需要留一個人傳香火,北派獵殺再怎麼的,也不能斷了人家香火吧!”
說完站起身來,對杜二哥道:“英俊,你還有什麼心願未完成嗎?”
我一聽這矮胖子名字和他一點也不符合,杜英俊這三個字和他就沒一點能連上號的,要叫杜子大就對了。再一想,不對啊!瘋老頭這話問的什麼意思?這是要交代後事還是怎麼的?
杜英俊伸手將那嗩吶揣進了懷裡,“哈哈”笑道:“我哪有什麼心願,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當初你讓我們九個退出獵殺,我就相當的不同意,也就是你說的,換做另一個人,我肯定一口吐他一臉雞蛋花來。”
我看了看這矮胖子,這傢伙長的不咋樣,脾氣倒滿對我胃口。
瘋老頭點頭道:“那行,原來讓你們退出去,只是我不想你們都隨了謝家四兄弟的後塵,想留幾條命下來,可是如今看來,還是不行,估計這麼多年留下的幾條命,這次得全搭進去才能保住北派獵殺不被吞併了。”
杜英俊一聽就叫道:“樹大哥,你也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我就不信他們南派的能長出三頭六臂來,天天一個個都吹的跟二郎神似的,有沒有那三隻眼,還得看能不能聽得起我吹的曲子。”
瘋老頭沉聲道:“不可大意,這次非同尋常,你好生應付,加倍小心的話,也許還能活着回來,如果太過託大,可能以後就再也不能吹曲子了。”
這兩人對話我聽的根本摸不着頭腦,難道說這矮胖子的絕活就是那嗩吶?吹個曲也能要人命?在我看來,最多也就是吵吵耳朵罷了。
瘋老頭看了我一眼道:“薛冰,你先扶小華上樓療傷,明天我要帶小華出去有事。”
薛冰應了一聲,扶着我上了樓,進了房間,要我脫掉上衣,平躺在牀上,雙手疊加放在我胸前,讓我安靜入睡,她自己則閉目治療起來。
我卻心猿意馬起來,我和薛冰這還是第一次單獨相處一室,而且她的手摸在我的胸前,滑滑的軟軟的,我能睡得着纔是怪事。
想一想
剛纔瘋老頭的態度,我更感覺到此次斷頭約沒什麼底氣,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一念至此,一伸手就抓住了薛冰的手道:“薛冰,如果這次斷頭約之戰,我死不了話,你能答應做我女朋友嗎?”
薛冰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隨即臉上忽然一陣紅暈,襯的整張臉就像桃花一樣,煞是好看。
我看的心生愛憐,忍不住將手伸過去在她臉頰摸了一下,笑道:“你看看你,連耳朵都羞紅了。”
薛冰卻出奇的沒有躲閃,這要是在之前,估計巴掌早就上來,沒想到受傷還有這好處。
可隨即又想到此次斷頭約之戰兇險莫測,瘋老頭那瞬間蒼老十歲的模樣,仍舊曆歷在目,忍不住又問道:“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薛冰忽然一下僵在了哪裡,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將頭低了下去,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退出獵殺,隨便找個人嫁了,再也不顯露出任何特殊手段來,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
我一聽頓時大失所望,脫口而出道:“啊?就這麼簡單啊!”
薛冰猛的擡起頭來,大眼睛裡已經滿是淚水,輕聲說道:“你都死了,我還有什麼指望,只能退出獵殺,隨便找個人嫁了,不然還能怎樣?陪你去死嗎?你沒有什麼牽掛,可是我有啊!我父母都在,我陪你去死了,父母怎麼辦?”
我一聽大爲感動,薛冰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這些,我一直以爲她對我的感情並沒有多深,直到上次看見烏鴉時表現出來的平淡,我才察覺到這姑娘可能在心裡更傾向我多一點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對我用情如此之深。
當下手一伸將薛冰攬了過來,薛冰順從的伏在我結實的胸膛上,我輕撫着她的秀髮,心中陡然生出萬丈豪情,管他媽什麼斷頭約,管他媽什麼南派,不管來多少,都叫他們有來無回,反正老子絕不能死!
薛冰又輕聲說道:“小華,不管怎麼樣,你都要活下來,答應我好嗎?我忽然好怕,好怕失去你,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怕過,每一次我都堅定的相信,只要有你在,任何事情我們都能渡過去,每一次看着你強壯的背影,我就感覺特別安全。”
“有時候,我也恨我自己,雖然同樣身爲北派獵殺成員,卻不能和你們一起浴血奮戰,看見你和表哥一身的血還拼命維護我,我真的感覺自己好沒用,可是隻要一看見你,我就坦然了,覺得有你在,我根本不需要會什麼,你一定會保護我。”
“可這次,我真的怕了!我怕那一天的到來,我甚至想過將你醫治好後拉着你離開獵殺,從此去過平凡人的生活。可是,我知道你不行,你註定是個英雄,會有輝煌的一生,所以我只能祈求,祈求你不要死,祈求大家都不要死。”
我聽的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一翻身坐了起來,將薛冰抱在懷裡,大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死!我會用一生的時間,來保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