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撕心裂肺喊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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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七岔路口全村都是陳姓,只有沈揚眉一家是從外地搬來的外姓人家。從在村裡上小學開始,自小聰慧的沈揚眉的學習成績就一直高居同年級的第一名,因此常常會受到老師的表揚,村裡其他家長也都會把“看看沈家那孩子……”作爲教訓自家孩子的口頭禪。久而久而,沈揚眉自然就成了孩子羣裡的“頭號公敵”,再加上其他陳姓孩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血緣關係,而單單隻有他一個外姓,因此其他孩子經常聯合起來孤立他、欺負他。雖然在大人看來,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根本不值一曬,可是卻給了當時小小的沈揚眉很大的心理創傷。小時候他不明白爲什麼,總是糾纏着父親問爲什麼那麼多的小孩都欺負他一個。記憶中父親每次面對他的疑問總是會停下手裡的活計,一聲不響的悶着頭蹲到一邊去抽菸,而母親則會把他溫柔的抱在懷裡輕輕的拍打着,好強的姐姐總是吵着要去幫着弟弟出氣,可總是被母親制止。後來直到懂事之後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當然,事情也不是絕對的,在陳姓的孩子裡面,陳老實的兩個兒子陳吉和陳祥就和他走的比較近。一是因爲兩家離得最近,另外多半則是因爲沈揚眉經常幫助他們作弊取得好成績有關。雖然小時候不明白,但後來沈揚眉到了大學,讀過不少的心理學著作,明白了正是在陳家兩兄弟那裡,他得到了小孩子最爲渴望得到的友誼之情。後來,沈揚眉考入了寶山鎮的二中,而陳吉陳祥兩兄弟沒有了沈揚眉的幫忙,被打回原形,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名落孫山。
八十年代鄉鎮的高中,學生的年齡大大小小,老師的水平參差不齊,學校的管理情況更是混亂。各類小混子小痞子是不時在學校附近出現,鬥毆現象更是屢見不鮮。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沈揚眉的成績一如既往的還是全年級的第一名,但是因爲他稍顯懦弱的性格,再加上又是住校生,自然而然成了一些學校小混子小痞子最喜歡欺負的對象,讓沈揚眉不堪其煩。
這一次替他出頭解決問題的還是陳家兄弟倆。有一次沈揚眉將他在學校的苦惱告訴了兄弟倆,兄弟倆一聽就急了。當時的沈揚眉已經成爲七岔路口一個村的名人,用村裡老人的話說,那就是以前的狀元,是能讓整個村子跟着榮耀的存在!怎麼能隨便讓別人欺負呢。於是兄弟兩個邀上了村裡其他的孩子們,一起去了鎮裡,將在學校裡常常欺負沈揚眉的幾個混子狠狠的修理了一頓。雖然,沈揚眉因此背上了一個記過的處分,可是卻是嚇破了很多人的膽子。從那以後,沈揚眉再也沒受過他們的欺負,安安穩穩的度過了三年的高中生活。而正是因爲這件事,沈揚眉和村裡其他同齡孩子因爲小時候存在的隔閡也消失了。所以說,沈揚眉跟陳家兩兄弟的感情非常深。
前世的記憶中,兩個兄弟因爲頭腦簡單,生活一直不太如意。後來一次沈揚眉回家的時候偶爾聽父母談起他們兩個,才知道他們兩個出門打工去了,似乎是進了什麼建築隊。再到很久之後沈揚眉回家又聽父母談起了他們,兄弟兩個在一次和另一夥建築隊的人在爭一處工地的過程中發生了衝突,繼而爆發了械鬥,兩兄弟又都是好勇鬥狠之人,爲了表示對老闆的忠心,自然是衝在了鬥爭的第一線。兩人一時失手打死了對方建築隊的一名工人,最後當然是被繩之於法,幾個月後雙雙被判無期。兩兄弟的妻子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拋下兄弟兩人只有幾歲大的兩個娃娃不知去向,讓沈揚眉唏噓不已。後來沈揚眉去了兩兄弟的家裡,家裡只有陳老實老兩口帶着兩個娃娃生活,日子過的異常艱辛,沈揚眉在心酸之餘也只能時不時的接濟他們一下,一直到兩個孩子高中畢業,長大成人。
再一次看到陳祥那張長滿了被一般人叫做騷痘痘的青春痘得臉,沈揚眉自然是打心眼感到高興。
陳祥打量了沈揚眉一眼,咧着嘴呵呵笑了笑,問道:“啥時候回來的,這一晃眼咱哥倆可有小半年沒有見面了。每次都急匆匆的來急匆匆的走,當了領導就這麼忙?”
“當個屁的領導,純粹就是爲了領導服務的小兵。”在陳祥面前,沈揚眉異常的放鬆,說起話來也是葷素不及。
“裝,你就接着裝,在哥哥面前也不說實話。我可都聽說了,連鎮裡的頭頭們見了你都笑臉巴拉的。怎麼,怕我陳老二沾你的光?”陳祥瞪起一雙牛眼,佯怒道。
“滾nm的蛋!”沈揚眉也不客氣,伸出腳照着陳祥的大腿踹了一腳,從兜裡掏出煙遞給了他一顆。
陳祥呵呵笑着接過煙,拿到眼前看了看,嘴裡嘖嘖幾聲,又放到鼻端聞了聞,這才叼到嘴上,從兜裡掏出火柴划着點上,深吸了一口,閉上眼睛回味了片刻,這才重重的吐出,笑着道:“媽的,這煙吸着和大前門也沒啥區別麼?怎麼就能賣到和兄弟我一天工資的價格呢?”
沈揚眉不禁被他逗的笑了起來,笑罵道:“抽你煙就是,那這麼廢話!現在怎麼樣,在哪裡上班?”
聽了沈揚眉的話,陳祥收起了臉上輕鬆的笑容,重重的嘆了口氣,道:“還能在哪兒,除了造紙廠還能去哪兒?他媽的還是個臨時工,整天在廠裡顯得低人一等。憋氣!”
沈揚眉知道陳祥的父親陳老實是寶山鎮造紙廠的老工人,據說從六十年代末開始籌建造紙廠的時候陳老實就負責看守工地,後來造紙廠順利運行投產。本來以陳老實的資格也足夠撈個管理幹部的職位。可是無奈這陳老實確實人如其名,坦承自己沒什麼知識,幹不了其它的崗位,還不如讓他看大門來的舒服。既然他自己都這麼說,廠裡的領導自然沒有意見,陳老實順理成章成了造紙廠的門衛。就靠着陳老實是廠裡的門衛,沈揚眉可沒少跟着陳吉陳祥兩兄弟從造紙廠順東西,尤其是各類紙製品,直到上大學之前,沈揚眉就不記得他什麼時候買過這些東西。通常都是缺少的時候就到陳老實家抱上一捆就能用老長時間。雖然這些都是從廠里弄來的,不過那個時候講究靠廠吃廠,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倒也算不上什麼犯錯誤。
後來陳老實爲了讓大兒子陳吉能順利的接自己的班,提前退了休,回家照顧孫子頤養天年。而到了陳祥這裡,卻讓陳老實犯了難,耐不過陳祥的央求,陳老實只好舍了一張老臉,費了好大的勁,靠着他這麼多年在廠裡的資歷和貢獻,從廠長那裡給陳祥求來了一個臨時工的名額。不要小看只是個臨時工,可好歹也是賺國家工資,吃公家糧食,雖說工資可能不高,可是比整日的在土地刨食要好得多。可是沈揚眉看陳祥現在的樣子,似乎是心有不甘。
“造紙廠效益應該還可以吧,你在哪個車間?”沈揚眉問道,現在還是九十年代初期,國家和整個社會對於環境保護的意識遠沒有後世那麼強烈。所以,像寶山造紙廠這樣高污染、低成本、高產出的小造紙企業效益還是很好的。其實直到21世紀,像寶山廠這樣小型的造紙廠憑藉着這些優勢依然頑強的生存着。
“機修車間。”陳祥臉色微微有些泛紅,臉上的青春痘更顯得凸起難看,“媽的,老頭子這麼多年在廠裡白混了。本來我想去銷售或者採購車間,可幾個名額早就讓人佔完了。”
機修車間是造紙廠的輔助車間,工作強度大不說,工作環境也是最差的,幹起活來常搞得一身油一身水的。但是工資相對而言也就很有限了,更沒啥油水可撈。再加上陳祥還是一名臨時工,想必工資更是少得可憐,也不怪陳祥滿臉的鬱悶。至於銷售和採購車間不用講了,基本上不管是在什麼單位,都屬於油水最足的車間。那樣的地方通常都被有關係的人給佔據了,陳祥怎麼可能擠得進去。
“慢慢來吧,也不必急在一時。”沈揚眉也只能勸解道。
“哎!”陳祥重重的嘆口氣,扔掉手裡的菸蒂,伸出腳用力的碾了碾,唏噓的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家裡情況你也知道,我爹兩棒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能爲了我的工作拋頭露面登了領導的門已經算是不錯了。家裡有個小的,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咋辦哩。”
陳祥的語氣愈發的沉重,讓沈揚眉心生不忍,上一世自己沒有因爲各種原因沒有盡到一個朋友的職責,這一次自己無論如何也應該幫幫他,再不能讓他們兄弟兩人淪落到前世裡在監獄度過一生的悲慘命運。
沈揚眉問道:“祥子,現在紙廠的廠長是誰?”
“除了趙瘸子還能有誰?”
“什麼?竟然是他!”沈揚眉不禁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