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來齊了,那我們就開會。”馮志坐在小會議室的主位上,掃視了一眼前來參會的鎮幹部,沉聲說道。
這個會,主要是爲了解決新華村一組那十八戶農民上訪的事,這個事涉及的部門不少,而且影響也十分大,可以說,是越江鎮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單看今天被馮志通知前來開會的部門,就可見馮志這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除了鎮裡的國土所長權厚高、財政所長易富貴、黨政辦主任周立國、鄉企辦主任國峰平外,連新華村的黨支部書記柳全學和村長許德紅也被叫來了,至於鎮裡的領導,不但鎮長林長春參加會議,就是常務副鎮長劉幫學、分管鄉鎮企業的於家和、分管國土規建的姜奎也參加了會議。
這些參會的幹部,知道今天討論的事十分複雜,再加上馮書記和林鎮長還在縣裡捱了領導的批,自然更是謹小慎微,都兩眼盯着自己面前的筆記本。
“昨天發生的事,想來大家都清楚了,下面請林鎮長把情況通報一下。”馮志瞟了這些幹部一眼,平淡地說道。
林長春接過馮志的話頭,端正了自己的身子,開口說道:“同志們,昨天上午,我們鎮新華村的二十多位村民,突然集體跑到縣政府,要求齊縣長爲他們解決問題。我接到縣政府辦蘇主任的電話後,立即趕到縣政府,對這些村民進行說服勸說工作,後來,在謝副鎮長和黨政辦周主任的共同努力下,到了下午兩點,終於把村民勸離縣政府,由鎮裡出面包了一輛客車,把這些上訪的村民拉了回來……
……這件事發生後,縣領導對此非常生氣,彭書記和齊縣長等多位領導,對我們鎮黨委政府的工作,提出了嚴厲的批評,並責成我們鎮黨委迅速解決這些村民提出的問題……”
林長春把事情的經過,詳細通報了一遍,其實他心裡也窩着火,昨天,他在縣政府幾乎把口水都說幹了,這些村民才答應回家等候鎮裡解決。
可是,這事如果容易解決,也不會等到今天了,他是負責政府工作的,越江鎮的家底,他是清楚的,先不出有沒有這筆錢,就算有這筆錢,把這三年的租金付了,那明年、後年又該怎麼辦,難道鎮政府要一直爲這些破產的企業買單?
馮志沉穩地聽林長春把情況通報了一遍後,喝了一口水,又掏出煙來,自己點了一支,望着鄉企辦主任國峰平,淡淡地說道:“國主任,你是鄉企辦主任,這鄉鎮企業這一塊,一向是你負責,你也談談吧。”
國峰平今年大約五十歲,三年前,他接任鄉企辦主任,說實話,他當時接下的,就是一個爛攤子,而且當時鎮黨委讓他去負責鄉企辦,說白了,就是讓他在那裡養老,要說有什麼作爲,根本不可能,這時的鄉企辦,可不是幾年前的鄉企辦,那時這幾個企業,還處於紅火時期,這鄉企辦主任,不是鎮黨委書記宋家國的心腹,根本不可能坐上這個寶座。
宋家國升爲副縣長後,那個鄉企辦主任郭業,也跟着調到規建局任副局長去了。
現在聽到馮書記讓他談談,這國峰平就抱怨地說道:“馮書記,林鎮長,鎮裡這幾個企業的情況,在坐的,大家都心裡清楚,其實早已倒閉,依我說,乾脆把這些破廠房推掉,把土地還給這十八戶村民得了。反正那些廠房也是要倒不倒的。”
馮志聽了國峰平的話,眉頭就皺起來,這國峰平,當初可能就是考慮到他是老同志,爲了讓他的待遇能上去,才把他放到鄉企辦主任的位置上去的,不過這三年,據馮志所知,每天只是到辦公室報個到,其餘的時間,不是到街上打麻將,就是找人喝酒去了,可以說,這三年時間,國峰平根本沒有幹任何有意義的工作。
現在他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讓馮志心裡十分不快。
馮志又喝了一口茶,沉聲說道:“國主任,至於這個事最後如何處理,鎮黨委會考慮的。我先問你幾個情況。這租用土地的詳細過程和相關合同文件,現在能找到嗎?還有這幾個企業的資產,現在將底還值多少錢?這幾家企業,欠了多少債務?欠不欠工人的工資?你把這些情況,說說吧。”
國峰平聽到馮書記的語氣有點嚴厲,再加上馮書記詢問的這幾個問題,他根本不清楚,額上頓時就開始冒汗,照理說,馮書記問的這些問題,是他這個鄉企辦主任應該掌握的基本情況,可是他到鄉企辦後,從來沒有詳細問過鄉企辦的相關業務,這時馮書記讓他回答,他哪能不抓瞎?
“馮書記,這,這些文件資料,都是我們鄉企辦的小周在負責,我這就去把她叫來。”國峰平雖然是鎮裡的老闆凳,但對馮志這個年輕的書記,其實心裡還是有點畏懼,現在又被馮書記問住了,心裡更是慌張。
“你去吧。”馮志沉思了一陣,緩緩地點了點頭,示意國峰平去通知周小揚。
想到國峰平都是五十歲以上的人了,馮志最後還是決定放過他。
“同志們啊,齊縣長可是給我下了死命令,要我們鎮裡一定妥善解決好這個問題,一定要讓這些村民滿意,我知道,這個問題要真正解決好,那是有一定難度的,不過我們幹部是幹什麼的?就是爲老百姓解決問題,謀求發展的,沒有困難,要我們這些幹部幹啥。柳支書、許村長,我想當初鎮裡租用這些土地的事,你倆應該清楚吧,我看了鎮裡的資料,應該是二十五畝,你們都是種莊稼的行家裡手,如果現在把塊土地恢復成耕地,難度大不大?”
馮志轉頭望着柳支書和許村長,問道。
柳全學把快燒到屁股的菸頭按在菸灰缸裡,說道:“馮書記,你真的準備聽國主任的,把這土地恢復耕地啊?”
“呵呵,要想解決問題,我總得把問題搞清楚吧。”馮志不置可否地說道。
“馮書記,要恢復耕地,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馮書記,這幾個廠,當初在生產的時候,都是使用柴油機作動力,特別是那個農機修理廠,離不了使用機油之類,這些油浸在土裡這麼久了,如果不把這些被浸泡過的土弄走,恐怕即使種了莊稼,也沒有什麼收成。”柳全學擔心地說道。
“這倒是個問題。”馮志沉吟了一聲,望向國土所長權厚高,“權所長,國家的土地政策,你最瞭解,你幫我估算一下,如果鎮政府出面,把這二十五畝土地徵過來,變成國有土地,需要多少錢?”
聽到馮志這話,林長春和劉幫學,還有姜奎都詫異地望着馮志。
鎮政府把土地徵過來?這麼大一片土,徵過來幹什麼?而且徵這麼大一片土地,需要賠付多少補助款?當初鎮裡辦企業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這個主意,就是因爲徵用的成本太高,鎮裡無力承擔這筆費用,這纔不得不和農民簽定了長期租用合同的。
權厚高聽到馮書記這話,心裡也是吃驚不小,但他是國土所長,既然馮書記已發話了,他還是迅速在筆記本上簡單的算了一下。
“馮書記,我簡單算了一下,按照現行的政策,要徵收這片土地,主要有兩筆費用,一筆是土地補償費,一筆是安置補助費,至於青苗和附着物補償費,因爲這塊地已租給了鎮政府,這筆費用倒是不存在。這兩筆費用合起來,按國家標準,是耕地平均年產值的12到16倍之間。也就是說,鎮裡要徵用這二十五畝土地,至少需要二十萬以上。”權厚高望着馮志說道。
“哦。”馮志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這時,周小揚跟在國峰平主任的後面,走了進來。
周小揚是去年才分到鎮政府的大學生,她的家就在新華村一組,因爲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陽平學院畢業後,父親周敬民提着兩瓶酒,找到了林長春,在林長春的運作下,分到了越江鎮,進了鄉企辦。
其實林長春也存了一點私心,周小揚的叔叔周敬光,就是這十八戶村民之一,而且似乎還是裡面的帶頭人,就是周小揚家裡,也有一畝地。
有周小揚在鄉企辦,周敬光在做事時也會多想一下的。
畢竟,他的侄女周小揚,就具體負責這幾個倒閉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