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連馬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跟勞立寬在衆人面前針鋒相對。當時他感到心裡憋着一口氣,不發泄出來就渾身難受。在他看來,身爲人民公僕,如果不能代表羣衆的根本利益,不爲老百姓說話,就喪失了最基本的原則,他眼見勞立寬讓計金橋介入談判,耳聞計金橋提出的十一萬元的賠償標準,再目睹勞立寬狗急跳牆式的獨斷,覺得勞立寬和計金橋的所作所爲實在是令人不齒。
在封建社會,官員能主宰生活在最底層的老百姓的生死,更能決定他們的溫飽,因此,老百姓把官員們稱之爲父母官,直到現在,還有老百姓還沿襲這種傳統的稱呼,也還有不少官員以父母官自詡。但是這些以父母官自詡的官員們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其實他們應該尊稱老百姓爲衣食父母,他們享受的權力是人民賦予的,他們的工資待遇都來源於人民。
可是,當鉬礦礦工因爲無良老闆的剝削而失去健康、幸福乃至生命,等待合理賠償的時候,勞立寬、計金橋卻站到了他們衣食父母的對立面,與無良老闆沆瀣一氣,代表的卻是無良老闆的利益,這種行爲實在是有辱一個黨員幹部的身份,實在令馬駿感到萬分惱火,所以,他不顧個人的利益,站了出來,他要不惜一切,幫受害礦工討回公道。
大道湟湟,在馬駿的堅持下,勞立寬終於選擇了妥協,他不敢把這事弄到常委會上較真章,他知道如果這樣,自己只能再一次顏面無存。很快,鉬礦方按照每人十五萬元的標準給付了賠償金,當馬駿拿着存摺來到裘夢的家裡看望裘小毛時,他的母親泣不成聲,她說:“馬縣長,你總是在我家遭難的時候出現,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家永世不忘。”馬駿說:“要感謝,就感謝我們的黨和政府,要相信,我們的黨和政府始終跟羣衆一條心。”
馬駿從省城回到澤西后,知道勞立寬絕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找個機會狠狠地報復自己,因此,馬駿選擇了低調,深居簡出,儘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喻國維給他打電話說有事要當面彙報,馬駿想了一想,最終把見面的地點選擇在了家裡。
喻國維說:“馬縣長,這些天除了忙華中複線工程的事,還在忙什麼?”馬駿說:“鉬礦礦工的賠償事宜。”喻國維正要說話,高雅腆着大肚子從房裡走了出來,她笑着打招呼,說:“喻叔叔,您來啦!”喻國維高興地說:“哎呀,高雅,我還以爲你不在家裡呢?快生了吧?”高雅說:“還早哩,才六個月。”喻國維說:“不會是雙胞胎吧?這麼大的肚子。”
馬駿笑着說:“還真讓你給猜對了。”喻國維高興得直搓手,說:“馬駿,你可真有福氣啊,現在計劃生育這麼嚴,有多少人想生第二胎啊,到你這裡,計劃生育條例不管用了,一舉解決問題了,哈哈。”馬駿說:“提到這事,我和高雅還得感謝喻局長,要不是你從中撮合,我們兩個遇到的阻力不會小。”喻國維說:“看來,你打算在孩子的滿月酒宴上,單獨敬我一杯?”馬駿笑道:“這是自然。”
高雅知道他們在談工作,打了招呼,就回房了。喻國維接着剛纔的話題,他說:“馬縣長,有個事我一直存疑,不知道該不該說。”馬駿說:“喻局長,你是我的老領導,我們這多年的感情,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喻國維問:“你的司機秦嶺前幾天向我借錢了,他說你要用。”
“什麼?”馬駿聽了這話,相當震驚,他問:“喻局長,說說當時的具體情況?你借給他沒有?”喻國維說:“他說你陪上級領導打業務麻將,讓我拿兩萬元前去支援。我當即拿了兩萬,開車去他所說的酒店,準備下車的時候,突然一想覺得不對,你明明是去省城跑複線工程的事了,走的時候還跟我提及此事,怎麼會在澤西打牌呢?所以我就打電話給你,確認一下你是不是在省城。確認後,我就知道其中有詐,錢當然沒給他,對了,今天我來,就是爲這事。”
馬駿恨聲說:“實話跟你說吧,自從這車買回之後,我就沒有讓他開過,更談不上讓他跟我在一起了,他帶人打了葛太平不說,還砸了原來的現代車,依我的意思,早就把他給開掉了,後來勞立寬爲他說情,他的飯碗才保住了,現在吃着幹餉呢。”
“這人是什麼來頭?勞立寬的親戚?”喻國維問。馬駿搖搖頭,說:“他是人大副主任方玉生的外甥,不過他的後臺並不是他的舅舅,而是另有其人。”喻國維問:“誰?”馬駿想了一下,說:“你覺得史湘蘭史市長會跟秦嶺有怎樣的關係呢?”喻國維笑了笑,說:“這事我哪裡知道,原來史市長在給他撐腰啊,馬縣長,我可得提醒你啊,現在他可是打着你的旗號在招搖撞騙呢,你可得小心點。”
馬駿說:“他留在我的身邊,遲早是個禍害。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還不知道會有這種事發生呢,謝謝你把這個情況及時告訴我。”喻國維說:“依我看,得想個辦法把他趕走,離你越遠越好。你跟史市長的關係應該蠻不錯,我看,你在處理他之前,有必要請示一下她,看看她持什麼態度,免得史市長對你產生誤會。”馬駿點點頭,說:“我會找機會問問的。”
說到找機會,機會很快就來了。第二天的上午,機要科科長江雲安拿着一份傳真走進了馬駿的辦公室,他告訴馬駿,剛剛接到市政府辦公室的傳真,要求澤西縣把鉬礦的處理結果在明天向市政府專題彙報,馬駿把邱洪平找來,提了幾個要點,讓他中午加班趕寫彙報材料,然後讓秘書科呈給了勞立寬,勞立寬批示,請馬駿同志按要求到市裡彙報。馬駿帶着曾爽,在第二天上午八點半剛上班的時候,來到了市政府辦公樓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