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想了會兒,“時間對得上,你那時先查了謝濱的工作和風評,再後來你真真假假地告訴小關你去謝濱老家了。唉,你自己惹的禍。這事,換誰被暗查都不樂意,要查的是我,我早已跟你拼命。”
“我查他是爲關雎爾好。”
“小關又不要你查。”
曲筱綃噘嘴想了會兒,“算了,這事你別跟小關說,到此爲止。我這幾天忙我家的火山,沒空管這事。謝濱既然看到他乾的好事已經得逞,也該收手了。就這樣。算我自作自受,認栽。”“慢着。我問你一件事。可能我的認識比較直線,判斷不大正確,我需要問問你的意見。到現在爲止,你覺得謝濱這個人怎麼樣?”
“他愛誰誰,從此跟我無關了。你也別管,他好他壞,都是關雎爾的事,關雎爾主意大得很,不需要你管。你也別惹禍。這不有我這前車之鑑嗎。”
安迪點頭,送曲筱綃出門。可在門口,兩人正好見到關雎爾滿面春風目不斜視地出電梯。兩人不由得齊齊地噤聲止步,看着關雎爾嘴角含笑走進2202。等關門聲響,兩人不禁都鬆了口氣。安迪輕聲嘀咕:“真擔心你衝過去拼命。”
“那你怎麼不抓住我?其實你不用擔心的,我要是還拿她當朋友,這會兒肯定衝上去跟她擺事實講道理要她評個理。現在?愛誰誰,我自己心裡有數。”
安迪嘆了一聲,“我擔心小關。”
曲筱綃忙扭身正色道:“你少惹事上身。一個蘿蔔一個坑,別人還擔心你太老實包總太活絡呢,你們不是過得挺好。”
安迪想了想,也是。“行了,我這兒還有你幫我盯着呢,不怕。你家如果真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
曲筱綃心裡不當回事,嘴裡答應着,可回到家裡,跟媽媽通氣時候還是說了安迪非常願意幫忙。她媽媽一聽,居然要求立刻安排會商。曲筱綃趕緊回去2201。“我媽還真要你幫忙呢。”
安迪頭大,“你剛纔沒當回事,怎麼答應得特真誠?”
“因爲你對我好。先不打攪你,我今晚還沒親我的老趙呢。等會兒再來煩你。”
曲母很快到來。曲筱綃黏着她媽媽進2201,又黏着她媽媽一起坐沙發上。但曲母坐下就對曲筱綃正色道:“我跟安迪談你爸的事,你迴避一下吧。以前我對這方面不注意,小趙提醒得對,你還是別聽了。”
“唔,我們不聽老趙的,今天是特殊情況,不一樣。”
“聽小趙的,小趙提醒得很對。”曲母不顧曲筱綃施加的體重壓力,硬是從沙發上撐起身,將女兒拎出門去。然後進屋拍拍手,道:“筱綃肯定趴門口偷聽。”
“我這房門隔音很好,特製的。”安迪打開監視一看,可不,曲筱綃曲線玲瓏地貼在門上,烏溜溜的賊眼正好對準監視頭。連心情不佳的曲母看見都笑了。
“筱綃這傢伙,壞是不壞,就是很頑皮。幸虧找的好朋友男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安迪啊,本來我這事是家醜,不該對你說的,可我受那麼多年氣,真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你聽着覺得說得過去呢,幫我一把,要是聽着不順耳,就當聽故事,揭過算數,當我沒說。好吧?”
“伯母,您在婚姻登記處親手把我交給包子,您是我孃家人,曲曲是我好友,您對我不用客氣。”
“好,我不跟你客氣。我先跟你講講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再請教你怎麼處理我手頭的流動資金。我今天白天還緊急約談了幾位專業人士,都不是很放心。我把那幾位專業人士的處理意見也交給你評判。我先說說我跟筱綃爸的事……”
安迪端來茶水,認真傾聽。
當邱瑩瑩提出要休婚假的時候,老闆臉都綠了。“你……你前幾天病假那麼多天,還是闖禍鬧出來的病假,你知道店裡人手緊張,連我都代班好幾次。你這纔來上班兩天又要請假,不能讓人喘口氣嗎?”
邱瑩瑩賠笑。“是這樣的,本來我也不打算請婚假,可是我老公剛出院,他比我傷得重,需要有人伺候。好在我婚假裡不可能出去旅遊,我可以在家裡上網管公司的網店。”
老闆鬱悶地看着邱瑩瑩,“你就算不體諒老闆,也體諒體諒一起做了那麼多天的店長店員。回去上班吧。”
邱瑩瑩請假不果,只能回去店裡上班。可是心裡一刻都放不下待在家裡的應勤。趁有客人來,店長不注意,她連忙與應勤手機聊上了。
“老闆不讓請假,說前幾天病假休太多。”
“什麼狗屁理由,我老闆還讓我好好養身子,多休息幾天呢。我跟老闆請婚假去,看他怎麼說,等着。”
邱瑩瑩心裡哼哼地想,還沒來得及回信,店長叫她:“小邱,給客人打包結賬。”
邱瑩瑩忙放下手機,給客人打包結賬。客人要求甚多,一會兒又多買了一套杯碟,一會兒又說忘了咖啡勺。邱瑩瑩將包裝封了拆,拆了封,如此再三,纔將客人送走。而她的手機不僅已多次提示短信,還震動提示來電兩次,她都無法迴應。等客人終於離店,店長卻走過來,“小邱,今天怎麼忘記提醒客人還要不要各種配件,連客人離開都沒說歡迎下次光臨。整套程序你給我默寫一遍,下次別再犯錯。十分鐘後我問你拿。”
邱瑩瑩只得在應勤再次來電時,肩膀夾着手機說句“很忙,下班再打”,趕緊照店長吩咐的做事。
這一天是真的很忙,尤其是下班前好多快遞需要寄出。平時邱瑩瑩都應付得來,可是今天身體還未大好,等與同事一起打好包發運,她下班時已是精疲力竭。可既然已經成爲人家太太,邱瑩瑩不會忘記下班上菜場買菜,尤其是應勤還需要吃點兒好的大補元氣。她在菜場買了一條烏魚,兩斤小排,再買點兒蔬菜什麼的,滿載而歸。幸好,進門就有應勤的熱烈擁抱。應勤都不願放開她,吻了又吻,吻得邱瑩瑩差點兒斷氣,可幸福滿滿地溢了出來。
“一天不見你,後來你電話也不接,想死我了。怎麼回事啊。”
“老闆不批婚假,可能老闆跟店長說了,店長就把我難看掉了,不許我上班時間亂接電話,什麼活兒都派給我做,我真是累死了,我身體都還沒恢復呢,他們就打擊報復我請婚假。”
“我老闆人好多了,他說我婚假連着休是好建議,把身體養好纔是第一要緊,只要每天翻信箱查郵件就行。我們晚上吃什麼?”
“烏魚湯肯定要吃的,你媽吩咐的。紅燒排骨是你早上一直在念叨的。還有青椒土豆絲,炒青菜。你讓我歇歇,我一天站下來腿很脹,使不出力氣。這次受傷真是傷元氣了,我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不知道還得體虛多久啊。再這麼下去,我都快成老闆眼中釘了。應勤,你給我倒杯水喝。”
應勤聽得差遣,立刻起身去倒水。邱瑩瑩又忍不住補充,“給我加勺高樂高。”
應勤已經倒好水,拿着勺子問:“不是要拿水衝出來才行嗎?說明書上這麼寫的。”
邱瑩瑩笑得打跌,“工科生真討厭。沒關係,又不是做化學實驗。”
邱瑩瑩拿着水喝完,趴在應勤懷裡閉目歇息。“應勤,你手別亂動麼,我很累,讓我多歇會兒。”
“你別理我就行了。”
“不行的,我怎麼可能不理你,我又不是機器。討厭,別亂動。啊……”
應勤亂笑,可後來也發覺邱瑩瑩真的不理他,只得悻悻罷手。“怎麼了麼,上班不理我,下班還不理我。”
“真累。讓我打個瞌睡。”
“要不,明天請病假吧。你這樣下去會累垮。”
“連婚假都請不出呢,還病假,直接被開除了事。”
“乾脆不做了,算了,辭職。我同組的,比我收入低的,他太太已經住家了。你還有傷呢,他們這麼逼你,你乾脆不做。纔給那麼點工資,夠什麼啊,不受他們欺負。”
邱瑩瑩愣住,好一會兒回不了神。“這……不行。怎麼能不工作。我還大學畢業的呢,不工作不是白讀書了嗎。”
“那你身體怎麼辦?你身體不好,我身體也好不了。要不,乾脆,你辭了,等我們身體都好了,你再出去找工作。以後找個離家近又輕鬆的工作。應該找得到吧?”
“你說的這種肯定找得到,前幾天這兒小區的物業正找個文員呢。”
“辭吧辭吧辭吧辭吧辭吧辭吧辭吧辭吧……”
邱瑩瑩心動了,“那……白天你爸媽來電都你接,別跟你爸媽說我辭了,否則你爸媽肯定罵死我,說我偷懶,其實我真不是偷懶。”
“好,聽你。立刻打電話給你老闆,不做了。連婚假都不讓請,剝削得也太狠了。那你以後大肚子生孩子,他們是不是也不讓你休息?他們還以爲自己是資本家啊,好像我們離了他就活不了似的。不接受剝削。”
“對啊對啊。應勤你太好了,沒人會比你更疼老婆了。”邱瑩瑩立刻打開手機,又想到一個問題,“結婚幾天了,我們也身體還能動了,明天再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請你同事和我22樓朋友們吃飯,怎麼樣?還是禮拜五晚上吧,大家第二天能休息,都願意出來吃飯。”
“聽你的,你做主意比我強。”
兩人新婚燕爾,情意綿綿。
週五是個奇妙的日子。一到下午,辦公室螞蟻般工作的人們做開了小動作,各種訊息在空中飛掠,一個個約會被壓着嗓門定下來。
關雎爾一接到謝濱的電話,便藉口來到茶水間接聽。電話那端謝濱顯然非常興奮,“我終於搶到票了,我最愛的三個樂隊啊,我想了都兩年了。我們一起去,我們一起聽那首《愛人,愛人》。我瘋了,瘋了。”
“噯,忘了今晚小邱請客嗎?”
“哎——喲,糟糕,看見票就給興奮過度了。我……我把票轉讓了去。”
“你去吧,叫個朋友一起去,我自個兒去小邱那兒就行了。”
“算了,算了,不去了,是我弄錯,婚宴是早約好的,我不能讓你失信於人,我也不能失信於你。我把票讓給朋友,沒關係,讓他們聽到《愛人,愛人》時候打我手機,我們一起聽。也一樣。只要跟你在一起,哪兒都一樣。”
茶水間不能待太久,關雎爾拿咖啡回到座位。做了會兒事,拿出手機發短信給邱瑩瑩:今晚謝濱媽媽出差路過,明天要走,我得過去一下。不能去你的婚宴了。非常非常抱歉。禮物會請安迪捎去。恭祝你和應勤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曲筱綃正上班,她媽媽一個電話過來,“你爸知道了,剛飆到我辦公室。你也過來。”
曲筱綃二話沒說,連桌面都沒收拾,便殺奔總公司。電梯裡,她打電話給趙醫生,“今天不要等我。爸媽火併,憑他們的火力,打個一天一夜沒問題。明天你也不用到處找我,完事我就會回家找你。”
兩地的距離並不太遠,倒是有太多時間浪費在停車上。等曲筱綃敲開媽媽辦公室的門,媽媽一把拖她進門,將門關上。“我們都等你來,還沒開始說。你坐下。”
曲筱綃坐下後,辦公室裡很長時間冷場。一家三口此時目光都跟日本鬼子的探照燈似的,緩緩地掃來,緩緩地掃去,似乎都在尋找什麼破綻。
曲筱綃終於忍不住了,道:“你們都不開口,我來。兩件事,是吧?一件,爸爸一定要執行奶奶的什麼遺囑。這件由爸爸發言;另一件,媽媽把一些房產轉到我名下。這件事我先表態一下。反正你們以後總是要把錢都交給我的,早給晚給一個樣,無非是一個口袋轉到另一個口袋,爸爸不會爲這種小事發火的吧?”
曲父的兩盞探照燈射了過來,盯着女兒。“一共多少房子,摺合市價多少,原價多少,這些錢來源是什麼。”
曲母道:“筱綃,這疊文件拿給你爸看。”
曲筱綃連忙跳起身,伸長手將文件遠遠地放在爸爸身邊的茶几上。而曲母則是轉着軟皮椅,有一聲沒一聲地,似乎是沒精打采地道:“一份是我讓趕出來的現金流量表,和各開戶銀行對賬單。你要問錢都去哪兒了呢,一部分去了筱綃名下的房子裡,一部分提現到個人賬戶,借出去了。再給你看一份損益表,資不抵債。你慢慢看吧,有不確定的地方,立刻叫會計來,我讓他們今天都不許下班,等着你提問。你媽的遺囑要是把我們公司一半交給她那倆孫子,隨便,都拿去也行,全部給你們,我跟筱綃淨身出戶。至於我借出去的錢,筱綃名下的房子,你慢慢打官司問吧,報警也行,我懶得告訴你。筱綃,餓嗎?我們先去三樓飯店吃些,讓你爸慢慢看,不打攪他。”
曲筱綃完全愣住了,她看看陰沉中有些吃驚的爸爸,再看看臉上掛滿“懶得理你”的媽媽,她原以爲今天將是一場世界大戰,想不到媽媽虛晃一槍跑了。
她身不由己地被媽媽拖出去,出門前再看一眼爸爸,爸爸眼睛裡已經有了一絲慌亂。
“媽媽,吃飯還早呢。”
“那就逛街。逛累了來吃飯。”
“爸爸還沒說奶奶遺囑是什麼呢。”
“還有什麼可說的。道理已經說了二十年,該明白的他早明白了,裝傻罷了。”
“媽媽,你去逛街,我替你看着爸爸,隨時向你彙報最新動向。你放心,我決不投降。沒人看着爸爸一舉一動,你放心?”
“無非最後兩條路,一條是你爸真的是孝子,不肯放棄什麼遺囑,跟我魚死網破;一條是你爸自打耳光,不再提什麼遺囑,也不提你名下的房產。我兩手都有準備。”
“後面一條怎麼可能。”
“都有可能,你看着好了。虧得安迪,法律和金融都玩得清楚,她轉出去的錢你爸別想找得到,你爸一打電話就會明白。”
母女倆沿走廊走到三樓飯店。果然還沒開門,但店員認識母女,連忙迎進去好茶伺候。
“安迪肯幫這個忙?”
“我跟她說你爸外面找了新人想扔掉舊人,她二話沒問就幫了。媽媽打個盹,你幫媽媽看着包。這兩天忙壞了,覺都沒睡好。”
曲筱綃愣愣地看着媽媽坐包廂沙發上閉目養神,她悶了好一會兒纔想到晚上還有邱瑩瑩的婚宴,連忙發去一條短信推了。這會兒她怎麼走得開。“我跟老趙鬧離婚,走不開,回頭我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