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筱幽見面前一襲白衣素裹,風姿綽約的女子竟是香水雲心裡升起一陣尷尬。但既已雙雙對面,總不能裝做沒見到,當下龍筱幽上前幾步拱手道:“香師姐,你好!怎麼!還沒休息……”
香水雲淡淡道:“今夜月色怡人,我便一時興起出來賞月了。真巧,遇到你,你這是從何而來啊!”龍筱幽恭謹道:“哦!方纔師姑召小弟去,問了些關於這些日子小弟遊歷的事!”“恩!你遊歷幾處仙境,一定獲益匪淺吧!”香水雲的聲音空靈悠遠,她雙眼望向天際的月亮,閃動着柔美的光彩。
龍筱幽心中一顫,忙垂下頭道:“是啊!小弟,多時來,蒙各方同門招待,實在大有收益……”沉默良久,龍筱幽越發覺得有些心慌,當即道:“如果香師姐沒有什麼要事了的話,小弟這便告退了!”
香水雲並未答話,過了片刻,只聽她淡淡地道:“如此迷人的月色,你絲毫也沒有眷戀嘛!”龍筱幽尷尬的笑了笑道:“小弟一介凡俗,實難解箇中風情,在此久留恐還會掃了師姐雅興……!”“你何曾不解風情了……”看着香水雲幽深的雙眸,龍筱幽一陣心酸,連忙避開她的眼神,強抑心中攬美入懷的衝動道:“月中風情自有月境中人知道,外人觀其表只見其光,恐難解其真諦……”
香水雲淡然笑道:“說得真好,凡事只有當事者才能體會其中悲歡,又豈是外人可見的……!不過,以龍師弟之才思,必可見人所難見之事,對嗎!”龍筱幽暗吐心中鬱積道:“小弟只一介俗人,小聰明或有一些,只不過與人鬥鬥智力罷了。對一些深奧之事,就真是難以領悟了,師姐讚譽,小弟實在不敢當!”
香水雲幽怨的看着龍筱幽的側臉心中暗歎,這是,一隻夜鶯飛過,香水雲無限哀思的道:“倦鳥可歸巢,可人若倦了,何處可爲家呢!”龍筱幽緩緩道:“人過之處,心有所向。心向之處,處處皆可爲家……!但是,家只可解體乏,不能解心鬱!”
香水雲微笑道:“還說自己不解風情,瞧這話說的,多好聽啊!”看着香水雲的巧笑嫣然,微風拂過,香水雲微微飄起的裙襬和秀髮都彷彿拂過了龍筱幽的心。對着面前有如仙女般潔淨,清幽的女子,龍筱幽不禁一時愣在了那。
香水雲並未在意龍筱幽的失態,只是以很優雅的姿態攏了攏微見凌亂的頭髮微笑道:“心之所在,唯人自知,不知龍師弟的心向着何處呢!”龍筱幽突感一陣落寞苦笑道:“人在何處,心隨而至罷了……”“看來,聖域並非龍師弟心向之所在啊!”龍筱幽感到了香水雲語氣裡的失落,微微笑道:“心向何處,人未必便可到的了,但爲解煩憂,只能將本心留在所到之處了。”
香水雲嘆氣道:“是啊!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意,心所向之,未必可做歸處,但如果強自把心留在身邊,又豈非自欺欺人!”龍筱幽緩緩道:“香師姐便心有所向,但不也只得駐留嗎!”香水雲心裡一陣落寞苦笑道:“是啊!心雖有所向,但嚮往處卻未必肯留,心既已殘便只能留在自己身邊了……”
龍筱幽心裡一陣憐惜柔聲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各人宿命早定,心向處既難留守,何不置心於其願留處呢!”香水雲悽然道:“若欲留心,處處皆可留,若心早異,又如何能留得住呢!連自己的心都留不住,又何談別人的心呢!”龍筱幽心裡一緊,心知再說下去,必難收場,當即拱手道:“香師姐,凡事自有定數,求不如舍。今日時候已不早了,明日師姑還要傳授小弟功法,所以,小弟就此告退了!”說罷,龍筱幽快步走開,從後看去,猶如見鬼!
龍筱幽越走越快,但心裡滿想回頭看上一看,可是,他怕只要自己看了,會看出自己無法解決的場面。所以,他也只能忍住內心複雜的感情,遠離這片滿是哀愁悲傷的楓林……
望着龍筱幽遠去的方向,香水雲擡頭望向月亮喃喃自語道:“往事已矣,心已遠逝,我又何必苦人,自苦呢!也許,忘記真的更好……!可是,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忘掉一切呢!如果他好,我不是什麼都能忍受嗎!爲什麼一見了他,又會如此情不自禁!轉世輪迴都難忘懷,還要怎樣才能解除這無盡煩惱呢!”
龍筱幽回到房中心裡一陣悸動,他不明白,自己對香水云爲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彷彿比對阿若還要強烈。現在,自己還未得到阿若的諒解,再加上齊飛蘭和如今身邊癡纏的洛冰蓉,如果再添一個香水雲!自己從今以後就真的舉步維艱了。
第二日一早,龍筱幽去找金泰告訴他自己有意讓他拜北方尊者爲師的事,金泰自是一口應允。接着,二人一起去拜見北方尊者,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拜師儀式。儀式後,北方尊者帶着兩人來到楓林仙境弟子修煉的地方“淡香楓林”。
北方尊者先親自傳授了二人北方門中的入門功法,然後,吩咐了自己的大弟子紅葉指點金泰。隨後,她自己帶着龍筱幽和香水雲兩人來到了楓林仙境的禁地“靈崖”之上。
一路走來,龍筱幽只是極不自然的東張西望,不敢看向香水雲半點。而香水雲則只是淡漠的跟在師父身後。蹬上靈崖,北方尊者回過頭來道:“你們兩人都知道,如今距大戰之期已然不遠了,可是,以現今的情況,聖域中人各懷異心,若一直如此下去,此戰正道必敗。不過,先在有了筱幽你這古怪的小子,已經基本穩定了聖域五方尊者的情勢。不過,這也只能是暫時情況,筱幽你若想達到目的,除了你現有的資本還要加強你自己的力量,你雖然天資絕頂,悟性極佳,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匹敵各方尊者。況且,來日之戰主要還是要靠本身的力量強弱而定勝敗。所以,今日我決定以我北方一門的功法傳授於你,日後,一切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龍筱幽當即跪下誠懇的道:“多謝師姑成全,弟子一定盡力不負師姑所望。”北方尊者點頭扶起他道:“本門功法以陰柔,輕靈爲主,所以,本是更適合女子修煉,但以你的才能或可修到能爲你自己所用的東西……。好了,現在,你好好看着……”接着,北方尊者一招一式的將本門功法演示了出來,龍筱幽用心觀瞧,心裡亦極爲佩服。
北方尊者演示並指導龍筱幽修煉近兩個時辰。見龍筱幽在短短兩個時辰就把自己門中全部功法幾乎都已經修成,笑道:“恩,你果然不愧是天縱奇才。僅兩個時辰,你已能將本門功法熟記於心,雖尚未能全然練成,但只要假意時日,你必可大有成就!”
龍筱幽謙遜道:“師姑過獎了,北方門中功法精深奧妙,弟子實在受益匪淺。今日弟子有幸得師姑傳授,必可大增功力,弟子他日若能爲蒼生造福,師姑大德必不敢忘。”北方尊者點頭笑道:“難怪你那師父這麼寵你,人聰明,嘴又甜……”龍筱幽笑笑道:“師姑,恕弟子直言,北方門中功法雖極精湛,可是,弟子卻覺得,好象有些……”
北方尊者笑問:“是不是覺得有些呆滯,難於貫通!”龍筱幽點了點頭,北方尊者點點頭對香水雲道:“水雲,你使一下無象天絕來看……”香水雲點頭答應,幻出靈崖神劍舞了起來。
只見香水雲手舞神劍,整個人翩然往復,空中浮雲聚攏,而湛藍色的神劍上下翻飛,帶起陣陣流風,崖下,海中一陣波翻浪涌,與天際翻滾的浮雲輝映成趣。漸漸地,四周形成了一股有質無形的氣流,隨着神劍四面飄動。
半晌,香水雲收功站定。龍筱幽恍然道:“原來如此……!北方門中功法原來是要以靈崖神劍爲助力啊!”北方尊者道:“也不全對,本門功法的確是要以靈崖神劍爲主,以這靈崖上的天地靈氣爲輔。這樣,才能領悟到箇中妙意,得成正法。”
龍筱幽點點頭道:“所以,師姑首先帶弟子來此,讓弟子熟記了各項功法,然後再在這靈崖上領悟功法真諦……”北方尊者點頭道:“不錯,靈崖神劍只此一柄,我已贈於水雲。況且,兵器之威雖重要,但若功法不到,即使兵器再強也無多大用處。所以,我要你先盡力領悟此處箇中道理,再融合功法,日後,即無靈崖神劍,但你手中的世間第一神兵也未必不能將威力發揮……”
龍筱幽恭謹的道:“弟子謹遵師姑教誨,自今日起,弟子便在此開始靜悟,至了悟爲止……”龍筱幽見北方尊者師徒的背影已然消失,但香水雲臨走是的那回眸一顧卻令他久久未能平靜。
崖下的海潮洶涌澎湃,極似龍筱幽此時心情。搖頭苦笑了一下,龍筱幽收斂心神,幻出幻夢神劍,盤膝坐在崖上,放開胸懷去感受着天地間匯聚於此處的靈性。
一晃,過了多日,龍筱幽打坐在靈崖之上紋絲未動,連眼睛都未眨上一眨。而幻夢神劍則獨自盤旋在龍筱幽身周的虛空之中,仿似在護佑着主人,又好象是在尋覓着什麼……。
萬里無雲的天空中,豔陽高照,日頭雖不很猛烈,但也似一個通紅的火盆般,釋放出溫暖,柔和的光。日光照射四方,與大海中粼粼的波光相映成趣。但是卻未能掩蓋住幻夢神劍上淡淡地卻又極具穿透力的光芒。
龍筱幽打坐多日,未動分毫,身上積起了一層晶瑩的露珠,各種光暈在他身上閃動着,龍筱幽彷彿是披着一件銀河輕衫在身上一般,那景象決非文筆可以表達的……。
遠處,一個白衫女子默默地注視着崖上的龍筱幽,也是一動未動,她的眼裡沒有靈崖,沒有黛眉般的山水,也沒有波光粼粼的大海,連依舊盤旋在龍筱幽身周的幻夢神劍似也不在她眼內……只有,他,龍筱幽。在她眼裡只有那個曾讓她愛之深,恨之切的令人無法揣摩他心理想法的男子。
她一直在想,自己是否還應該繼續留在他身邊,有他在身邊,她覺得安全,舒心。沒有他的時候,她憂鬱,思念。可是,他在身邊,她雖然喜悅,但卻又感到茫然,害怕,可害怕什麼呢?怕自己遲早會失去他?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知道,他很愛自己,甚至可以說,他所努力做的一切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爲了自己。但是,一個這麼愛自己的男人,自己爲什麼會覺得會失去他呢!她真的很怕會有那一天。她甚至想,若真會有那麼一天,倒不如自己早早的離開,永遠離開他。那樣,至少在心裡還有一份美好的回憶。
一次又一次……,她擡起了腳,但又放下,她不甘心,不捨得,不想離開他。雖然,現在的他彷彿離自己那麼遠,但是,至少他還字,至少她還能看到他,聽到他,感覺到他……。
雖然,這一切是那種即真實,又虛幻的使人心悸的感覺。可是,至少比思念來的快活……。
“阿若……”想着,想着,身後傳來了師父的呼喚聲。阿若回過頭微微施禮叫道:“師父早!”北方尊者慈愛的點點頭,爲阿若輕輕梳理了一下鬢邊微微散開的發角柔聲道:“這幾天,你每天都來看他,可是,現在他根本不會感覺到你,你這又何必呢!”
阿若澀然笑笑,看向崖邊的龍筱幽輕聲道:“我根本沒指望他能感受到我,我只想看看他,僅此而已……”北方尊者嘆息道:“哎!傻孩子,感情的事,最爲難測,機會稍縱即逝。況且,他決非尋常之人,你又怎能只想他一味只遷就於你呢!”
“想!想又有什麼用!我知道,他是不會的,在浮影仙境的日子,從我們離開的那一刻,已經永遠結束了,他再也不是那時候心思純淨的龍筱幽了,如今的他滿腹謀算,只想着與人紛爭,而我……我只能做他茶餘飯後的生活調劑品而已……”阿若的話令北方尊者心裡一陣惆悵,她想起了往昔,想起了那個自己曾深愛的人,現在的龍筱幽和當初的那個人是何其的相象,他們都爲了正義,爲了責任而全然不顧自己的眷戀,不顧身邊的人。只是一心爲道而生,爲道而死。可是,雖然失去了那個人,至少,自己如今也成了仙界的一方領袖,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這苦命的徒弟是否有自己的幸運。
看看龍筱幽北方尊者拍拍阿若肩頭柔聲道:“算了,回去吧!他雖然聰明,但靈崖神威乃天地間一至高境界,幾天時間他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參透的……”阿若心中苦笑,還未及答話,突然,師徒二人只覺得天地間一陣劇烈的震顫,日光瞬間加強,光芒刺目,使人雙目難睜。
靈崖之上,龍筱幽緩緩凌空而起,整個人被一道從天而降的光束罩住,幻夢神劍發出聲聲尖利的嘶鳴。天地間瞬間空曠下來,大海中的波濤翻滾,浪頭一個接一個拍打到崖上,似一個接一個的巨人向靈崖跪伏過來。
龍筱幽凌然立於崖頭,有如君臨天下的君主俯視着他的臣民,面對着波濤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靈崖之威,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哈哈……”阿若驚異的看着師父,而北方尊者也一臉的不可置信般看着龍筱幽。
龍筱幽站在崖頭似君王在檢閱他的軍隊,左手背後,右手向外平伸出去,幻夢神劍自動落到他的手中,接着,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閃光落到劍身之上,又傳到龍筱幽身上。龍筱幽持劍而立,劍尖一陣顫動,天空中剎那間被層層雲朵佔滿,雲層翻涌如海中浪濤。
龍筱幽神劍緩緩指向大海中央,一道疾雷自天而降,海面上立時一片濤天浪花。接着,龍筱幽神劍向旁邊平移數寸,劍尖指處又是一道雷光落下……。一連數次,海天之間彷彿已被大片的水簾所連接,漫天水幕如重簾般久久不散。
龍筱幽雙手握劍高高舉起,天空中一到閃光落下罩住了他整個人。當光芒幾近實質時,龍筱幽一聲暴喝,幻夢神劍立時變成了一柄巨大的光刃向海中劈去。剎那間,海浪分流翻滾而去,大海似被分成了兩截,中間露出了大片的空地。
龍筱幽收劍凝立崖頭,天空中雲翻霧涌漸漸散去,大海也慢慢回覆的平靜。龍筱幽轉過身來看到北方尊者和阿若一臉的驚訝錯愕,微笑道:“靈崖神威,果然不同尋常……”
北方尊者緩緩舒出口氣驚歎道:“看來,你已真正領悟了靈崖神威,且大勝先人,如此氣勢,我也只在幾十萬年前見本門一位前輩施展過一次,而能達到這境界的,至今,我也只見過那前輩一人而已,哎……”
龍筱幽來到北方尊者面前深施一禮感激道:“多謝師姑傳功之恩,弟子今日得有此等成就,定不負師姑期望,爲正道奮戰到底。”北方尊者嘆道:“我傳你靈崖神威只爲成你大計,你不必耿耿,況且能得此大道,也多虧你自己的絕頂才智……。”
看看阿若,北方尊者緩緩道:“正道,邪道,只在一念之間,無多大阻隔,你如今卻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龍筱幽自明白她所指向,看着阿若緩緩點頭。可是,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他又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