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潛伏宮中三年,滕瀟菡的一舉一動、性格脾氣甚至是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她都瞭如指掌,如今易了容頂替起她來,還真是得心應手。
一個永遠見不得光的細作如今卻成了地位崇高的貴妃,公子待她不薄……可她想要的向來不是榮華富貴,她想要的,只是能在公子心中有一席之地,僅此而已。
她會好好當她的滕貴妃,爲公子大計,也爲了自己。
可依滕貴妃的性子,今日不大鬧一場是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於是她將目光放在了司傾見身上。
司傾見也無辜的很,第一次入宮就無故見證了這麼一場鬧劇,她還在這跪着呢,這一時間竟不知何去何從,不過既然皇帝和皇后都走了,她再在這裡也沒意思了,索性起身離開。
“司傾見!”滕貴妃向來不是息事寧人的主兒,又正好瞧見了起身欲走的司傾見,於是呵斥道:“司家的女兒如此沒有規矩嗎?本宮還未允准你就敢隨意起身,可還把本宮放在眼裡?!”
司傾見覺得這話很是奇怪,回駁道:“我一無罪二無錯,爲什麼要經你允准才能起身,娘娘知道的,臣女是回陛下的話,而不是犯了錯!”
從來沒有人敢忤逆滕瀟菡,司傾見的解釋倒讓她覺得是不是自己露出了什麼馬腳,或者是自己沒有滕瀟菡那樣的氣勢,於是她又命令道:“那你便重新跪下再回本宮的話!”
司傾見覺得滕瀟菡簡直無理取鬧:“初次入宮,我捫心自問並沒有什麼得罪娘娘的地方,娘娘這樣步步緊逼,難不成就是宮中的待客之道?”
滕貴妃本以爲司家落魄,司家的女兒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卻沒想到司傾見居然敢反駁她,竟還有點骨氣。
“待客之道?”滕貴妃嗤笑一聲:“本宮只知尊卑之道!本宮說什麼你便受着,你剛剛的話,本宮只覺得是狡辯,是忤逆,治你個以下犯上之罪綽綽有餘!”
一時間氣氛緊張起來,倒是司清姂自己跑出來替司傾見賠罪:“貴妃娘娘,家姐獨處深院多年,對宮中禮儀之事不大熟悉,還望娘娘網開一面,饒了家姐!”
司傾見覺得可笑,明明是滕瀟菡無理取鬧在前,自己哪裡有錯,何必求她?她瞟了眼司清姂:“姂兒,我無罪,何來饒恕?”
司傾見眸子一轉,又道:“貴妃娘娘,毒害皇后的人還沒有抓到,依臣女看,當下最要緊的應該是找出下毒之人吧?”
言下之意,皇帝讓你查下毒之人,你卻抓住我不放,難不成我司傾見腦門上寫着“我好欺負”四個大字了?
“不錯!”滕貴妃緩緩向司傾見走去,脣角似笑非笑:“下毒之人還沒有抓到,一個都不能放過,司家小姐,也許這個下毒的人就是你呢!”
司傾見一愣,看來這個滕貴妃是打定主意要找自己麻煩了,步步緊逼不說,還要給自己按上下毒的罪名,也不知究竟是哪裡得罪了她,讓她這麼抓着不放。
可她司傾見也不是吃素的,怎麼能被平白冤枉?
“滕貴妃,臣女自以爲沒有理由毒害皇后娘娘,貴妃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臣女身上,不如去查查誰接觸了皇后娘娘的茶點。”
到了現在,司傾見依然沉着冷靜,相比於聖姊幼之前被嚇得殿前失儀,滕貴妃頓時覺得司傾見是個麻煩。
聖姊幼和司傾見相比,既無遇事的沉着也無臨危的膽色,如此看來,這司傾見還真是個難纏的人物,聖姊幼倒是好把控,可這司傾見怕會成爲自己日後的敵人!
滕貴妃心生一計,湊到司傾見耳邊,低聲道:“小姑娘,你難道不知道,本宮的話就是真相嗎?在這宮裡,本宮想說誰是兇手就說誰是兇手,陛下不過是想找下毒的人,至於這個人是誰,沒人在乎!”
而且滕瀟菡覺得司傾見是刑念安的女兒,有這個把柄在,司家就是想包庇也包庇不了,到時候靳家也未必會認她,於是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說罷,從袖間拿出一個紙包,扔在地上,厲聲道:“物證在此,大膽司傾見,竟然敢毒害皇后,其心可誅!
殿前衝撞本宮以下犯上,數罪併罰,當誅!
來人,把她給本宮拉下去,杖斃!”
從懷疑到落罪,不過憑她滕瀟菡一張嘴兩句話。
沒人敢觸滕瀟菡的黴頭,司傾姂也被嚇得支支吾吾不敢說話,只瑟瑟地扯着司傾見的裙襬,希望她能服個軟。
司傾姂想的簡單,滕瀟菡是想找個替罪的人,而且已經認準了要拿司傾見開刀,哪裡是認錯求饒就能解決的?
這宮裡除了皇帝皇后,滕貴妃權勢次之,雖然衆人也知道司傾見是靳元信的看中的人,可現在他畢竟不在這裡……得罪靳元信是死,得罪滕貴妃也是死,區別就是現在死還是之後死。
面面相覷之後,幾個宮人合力抓住司傾見欲往外拖。
場上衆人也都開始竊竊私語,無非也是覺得事有蹊蹺,迷糊的緊。
司清姂跌坐在地大氣都不敢喘,她真的沒有想到滕貴妃要處死司傾見,她本以爲只是頂撞貴妃,責罵幾句出出氣也就過去了,可誰成想滕貴妃居然把下毒的事直接栽贓給了司傾見。
她雖然與這個姐姐不親近,可她也萬萬不信她會下毒,可奈何滕貴妃的氣勢駭人,她雖想出來說幾句辯解的話,此時也都憋回了肚子裡,她想救她,可不想牽連進去。
倒是司慢慢幾次三番欲起身阻止,卻都被靳反修攔住了,靳反修拉住她的手腕,輕飄飄道:“你安分些,今天這裡誰都不會死……斟酒!”
祝徵雲一直觀察着司傾見的反應,很明顯,他對司傾見的表現並不是很滿意,於是又續了杯酒,想在等等看。
司慢慢心裡着急卻還是咬着牙坐下,她知道,靳反修不會騙她,他說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此時若是不聽他的話把他惹急了,就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司傾見算是看明白了,這裡根本就不是說理的地方,唯一能讓滕貴妃閉嘴的方法就是讓衆人都覺得自己是冤枉的,下毒的另有其人。
滕貴妃可以暗裡害自己,但這麼多人看着,除了靳反修還有其他位高者在且又不與滕瀟菡有瓜葛,她不會、也不敢當衆扯謊。
她不是說那裡面是毒藥嗎,她不是認定自己下毒毒害皇后嗎?
司傾見決定賭一把,掙脫宮人的束縛,撿起地上的所謂的毒藥,衆目睽睽下將裡面的粉末倒進嘴裡,果不其然,根本不是什麼毒藥,而是盤中糕點的碎屑!
司傾見挑眉,宣告滕瀟菡的詭計破滅。
一時間四下寂靜,都呆呆的等着司傾見毒發。
祝徵雲見司傾見此舉,知她逃過一劫,放下酒樽起身離席,見祝徵雲離開,靳反修心知沒戲看了,隨之起身,順手拉走了司慢慢。
司傾見似笑非笑:“如何?貴妃娘娘現在是否可以相信下毒的另有其人?”
“不錯,不錯。”滕貴妃不慌不忙道:“本宮剛剛只是在試探你罷了,司家小姐果真問心無愧,看來這毒確不是你下的。”
在座那麼多人,偏偏試探我?司傾見冷笑,雖猜不出滕貴妃的心思,但樑子結下了。
若剛剛她未想出脫身之法,那她豈不成了下毒之人的替罪羔羊,即便滕貴妃心知肚明毒不是自己下的,難道還會還自己清白?只怕試探自己是假,想要自己的命纔是真。
“娘娘聖明!”司清姂趕緊拉了拉司傾見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惹怒滕瀟菡了,千萬別連累整個司家被滕貴妃盯上,司傾見畢竟是自己的姐姐,再怎麼樣她也不希望司傾見死在自己面前。
司傾見也見識了滕貴妃的狠辣,權勢滔天張口閉口便能左右生死,毫無愧疚之心。
再說皇宮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再與她糾纏下去只怕又要給自己下什麼圈套,也罷,以後有的是時間與她周旋,也不急於一時。
司傾見微微側身,滕瀟菡睨了司傾見一眼,長袖一揮大步離去,身後跟着流水一樣的宮婢,陣仗之大堪比疏影皇后。
蘇衍的箱子還擱在殿外,滕瀟菡瞟了一眼,漫不經心道:“來人,把這東西原樣送回蘇府,六公主不喜歡!”
見滕貴妃離開,司清姂這才鬆了一口氣,對司傾見道:“姐姐可要記得,你是司家的嫡長女,你的一舉一動都和司家緊密相連,妹妹勸你,收收你的戾氣,能忍則忍,就算是你爲司家盡了心,不然早晚把我們都害死!”
司傾見擦了擦嘴角殘餘的碎屑,淡淡道:“我只怕你忍氣吞聲慣了,跪的久了,早就分不清是非對錯了!”
是你的錯你認,不是你的錯你還要認,這可不像司家的女兒!
殿外
靳反修與祝徵雲並肩而行,靳反修道:“國師覺得司家那小姑娘如何?”
“尚可!”
祝徵雲淡淡拋出兩個字。
“可本王倒是覺得她不一般呢。”靳反修挑眉瞄了祝徵雲一眼。
“膽氣有餘,歷練不足,依本尊看,她還得感謝藤瀟菡不是有備而來,否則,今日她命喪於此!”
今日藤瀟菡手裡捏着的不是毒藥,只能說她太低估了司傾見,宮裡的女人向來都是劇毒的蠍子,萬萬小看不得。
說話間,滕瀟菡已經從殿外出來,帶着大批的宮人,浩浩蕩蕩地在皇宮穿梭。
“國師,本王瞧着這滕瀟菡似乎有些戾氣過盛了。”
司慢慢插不上二人的話,也不想打探什麼,於是悄悄退到一旁,靜靜等待。
“撲火的飛蛾,掀不起什麼風浪。”
“要本王說,這是隻咬人的蝙蝠,馴服她的那個人野心不小!”
祝徵雲頓了頓,明白了靳反修的意思:“王爺是指……滕瀟菡投靠了皇帝以外的人?”
“蛛絲馬跡,不無可能……”
這倒是奇怪了,滕家向來依靠皇室,爲皇帝馬首是瞻,爲表忠心甚至不惜與其他氏族爲敵,如今滕瀟菡居然想要投靠旁人?
那這個人會是誰呢?誰能有這個本事讓整個滕家冒着滅族的風險扭轉心意?
祝徵雲一時也沒有頭緒,只道:“這是終於有人忍不住出手了,那就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