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蜥蜴人騎士與鬼兵一步步靠近,雙方加起來足有數十雙眼睛齊齊聚焦在兩人身上,銳利的視線相互交錯,都在提防着對方搞鬼。
蜥蜴人騎士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落在身上,他按了按頂在趙日旻後心的長矛,忽然,心底響起了秦修經由精神印記傳來的的聲音。
“一旦事有不諧,先搶奪於寶兒的魂魄!”
“遵命!”
默默迴應着,蜥蜴人騎士有了主心骨,他輕輕瞥了一眼面無表情,手託琉璃盞的鬼兵,兩人漸漸臨近,而後,擦肩而過。
“準備等趙日旻安全再動手麼?”
遠處,秦修微微眯起眼睛,他不想放任趙日旻與無面鬼離開,早就埋下了手段,將心比心,他相信無面鬼也絕不甘心認輸,未完的爭鬥,一觸即發。
鬼兵擺出陣勢,兩側刀槍如林,殺意冷寒,只留有中間一條狹窄的道路,堪堪能讓綠冠蜥蜴肥大的身軀擠進去。
蜥蜴人騎士怒哼一聲,腳掌一踩坐騎,心意相通的綠冠蜥蜴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本來就拘束得很不舒服的身軀立刻一個晃動,搖頭擺尾間,撞開了鬼兵的陣列。
“轟!”
霎時,鬼兵暴怒,刀槍出鞘,鬼氣洶涌,似乎下一瞬間就要落下兵器,將蜥蜴騎士斬成肉泥。
但蜥蜴騎士只是將長矛往趙日旻身上一按,殷紅的鮮血染溼了衣衫,這羣鬼兵立刻投鼠忌器,甚至還在蜥蜴騎士目光逼迫下狼狽後退,給他讓開了一條寬敞的道路。
蜥蜴人騎士這才罷休,他輕輕提起長矛,駕馭綠冠蜥蜴慢悠悠地向無面鬼走去。
與此同時,手託琉璃盞的鬼兵也來到了秦修不遠處,他並沒有受到刁難,但卻刻意放慢速度,與蜥蜴人騎士保持着同樣的步調抵達。
秦修遙望無面鬼,恰巧對方這時也將目光轉了過來,兩人視線交匯,竟是從雙方眼神中讀出了相似的意味。
“動手!”
不約而同地,秦修與無面鬼齊齊爆發,他將手指一扣,幻影鎖鏈從鬼兵腳下山路鑽了出來,立時就將鬼兵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鎖鏈前端一擺,正往地面跌落的琉璃盞隨即改變方向,飛向了秦修。
無面鬼也是早有準備,就在蜥蜴人騎士身後,一羣鬼兵驟然間消散,化作一團濃郁的鬼氣,無聲無息間凝聚成一張貪食大嘴,啊嗚一口就將蜥蜴人騎士攔腰啃斷。
暗綠色的鮮血噴了趙日旻一身,他眼皮眨動,似乎就要從昏迷中醒來,就見貪食大嘴往他身下一拱,將他扛在身上,狀若蝌蚪的尾巴在空氣中一陣搖擺,就往無面鬼那兒飛了過去。
眼見雙方都用暴力手段奪回了人質,彷彿一切雖有波折但仍是按照計劃運轉,實際上,新的戰鬥,纔剛剛開始。
無面鬼暗自激發法術,馬上就要落在秦修手裡的琉璃盞上頓時亮起了一道道陣紋,一朵朵藍綠色火焰在封閉的空間中燃燒着,於寶兒脆弱的魂魄,就成了唯一的祭品。
“該死!”
縱然早有預料,秦修仍是忍不住暗罵了一聲,他匆忙驅使幻影鎖鏈甩在琉璃盞上,將並不堅硬的琉璃盞打了個粉碎。
然後,他又連連扣動魔咒,“火焰掌控”與無面鬼爭奪着幽冥毒火的控制權,在團團圍困的火焰中開闢出一條短暫的安全通道,又是一條幻影鎖鏈靈活地鑽了進去,抓住於寶兒的魂魄就往外面拽了出來。
秦修忙得焦頭爛額,卻也不忘自己原本的計劃。
他望着逐漸甦醒過來的趙日旻和無面鬼,手指一扣,潛伏在趙日旻體內的太白針上亮起一道道鍊金陣紋,伴隨着魔力激發,一股猛烈的白骨磷火就在趙日旻體內爆發出來。
“啊!”
趙日旻驟然發出一聲慘叫,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臉色蒼白,捂着胸腹,只覺得體內彷彿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他的五臟六腑,就在火焰的焚燒下顫抖抽搐着。
這一刻,“五內俱焚”不再只是一個誇張的形容。
無面鬼光滑如白紙的面龐上看不出情緒,但他急劇波動的氣息還是透露出了他的震怒。
神識一掃,查清楚趙日旻體內的情況,無面鬼竟是將手掌刺入了趙日旻的胸膛,但此舉,不是殺人,而是爲了救人。
一朵朵白骨磷火被他以貪食鬼術吞噬,直到那一枚太白針也被他泄憤毀掉,趙日旻的傷勢纔不再惡化,勉強穩定下來。
但趙日旻體內的狀態也慘重到了極點。
五臟六腑,包括周圍的血管、肌肉、神經,都在白骨磷火的焚燒下遭受重創,甚至有些器官已經喪失了功能,以至於剛剛從昏睡粉藥效下甦醒過來的趙日旻,又暈厥了過去。
“走!”
無面鬼抱起趙日旻,留下一衆鬼兵殿後,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一邊,秦修將於寶兒的魂魄封印在一個玻璃小瓶中,吩咐蜥蜴人眷屬清繳鬼兵,卻也顧不上去追殺趙日旻、無面鬼主僕二人。
因爲,於寶兒的狀態奇差無比,不時有閃爍的光點從他的魂體上溢散開來,湮滅在虛空之中,而且頻率越來越快。
這些光點承載着他的靈魂本源與記憶碎片,伴隨着光點脫落,他的魂魄會越來越弱,一些記憶也會永久性消失,如果再不停止,不久之後,他就要魂飛魄散,徹底地死亡。
趙日旻離死不遠,秦修雖然很想一鼓作氣將無面鬼也擊殺當場,但他的內心,不忍坐視於寶兒迎來這般悲慘的結局。
一個無比悔恨自責的父親,還在家裡等着他的歸去。
回想起自己敦厚善良的父母,秦修也熄了爭鬥的執着,他掃了一眼大局已定的戰場,左手託着玻璃小瓶,右手拇指、食指輕叩。
梅花山上,有輕柔、舒緩的歌聲響起,彷彿是夜半母親在搖籃旁的哼唱,又像是廣寒宮中傳來的朦朧仙音,悠遠縹緲。
皎皎月光匯聚成一道光柱落在於寶兒身上,澄明的光柱中,三滴純淨的月華凝成水滴狀,好似是月宮嫦娥的饋贈,從遙遠的黑暗夜空而來,一滴滴融入他破損的魂魄。
“月光——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