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空下,一處沒有光照,完全籠罩在黑暗中的房間。
無面鬼那高大的身影站在牀邊,低頭望着牀上昏迷不醒的趙日旻,光滑如白紙般的面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趙君的五臟六腑無一完好,來自地獄的火焰焚盡了他的生機,他已經沒救了。”
優雅而殘酷的聲音響起,才能看到黑暗中,一道俊秀的人影坐在房間的另一側,他舉起袖子輕輕掩住口鼻,眉宇間流露出一抹輕視與嫌棄。
顯然,他內心的想法並不像口頭上那般恭敬。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房間封閉,裡面醞釀的這股味道,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
趙日旻表面看上去沒什麼傷勢,但內在卻幾乎被白骨磷火燒成了焦炭,他現在就像是一張包裹着垃圾的人皮,燒焦的血肉氣息透過皮膚彌散開來,令有着重度潔癖的藤原宗純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險些就要按捺不住,直接湮滅了這股骯髒味道的來源。
如果不是希望將無面鬼收歸麾下,藤原宗純早就拂袖而去了,這會兒,他便開口直言道:“無面君,趙君不幸離世,實在是令人痛心。雖然我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但十分投緣,在我心裡,早就將趙君看作是要好的朋友。”
“現在趙君被人殺害,我願意繼承他的仇恨,幫他報仇,還請無面君祝我一臂之力!”
聞言,無面鬼驟然轉過身來,高大強壯的身軀化作陰影,一瞬間竟帶給了藤原宗純極大的壓力。
他沒有說話,但藤原宗純望着那張光滑的面龐,恍惚間,彷彿看到了一雙深沉、威嚴的眼睛,正藏在無面鬼軀體的深處,高傲地審視着自己。
藤原宗純悚然一驚,眨了眨眼睛,再次定睛一看,卻只看到那一張平滑的面龐,他只能將剛纔的一幕當做是慌亂中產生的幻覺,不由得就有些羞惱。
他城府極深,只是將這份惱怒藏在心底,面上依舊是那副同仇敵愾,重義輕生的模樣。
“無面君,如果你想爲趙君報仇,我願意與您攜手,如果你想找一個安穩的歸宿,在下不才,願意代表土御門神道招攬閣下。”
“他死了,但他還沒魂飛魄散!”
無面鬼終於開口,但他的話,卻是令藤原宗純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主人他,同樣是先天極陰命格!”
…………
同樣寂靜的夜空下,時間漸漸流逝。
戈登先生古董當鋪店。
二樓,鍊金實驗室。
靈血蠟燭燃至盡頭,近乎透明的火焰灼灼跳躍着。
黃金托盤中,杜布拉樹葉、斯特林人工寶石、同心石、吸靈怪腦髓只剩下最後一點。
十三顆黑寶石,也紛紛化作粉末,灰白色宛如灰燼一般堆積在羊毛地毯上。
一縷縷煙霧飄蕩縈繞,蜿蜒而上,在五芒星法陣上空描摹出一幅兩心挨近的圖案,簡潔形象的心形線條有一部分相互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似是一對至死不渝的愛人。
黃金燭座上,微弱的火苗閃爍不定,隨着蠟淚凝結,終於還是走向了寂滅的結局,就見火光猛的一跳,迴光返照一般,隨即就黯滅下去,再也沒有燃燒起來。
最後一縷煙霧好像是羞答答的少女,猶猶豫豫、似拒還迎地飄向了空中的圖案,首尾勾連,填補上了缺失的一筆。
頓時,就如畫龍點睛,整幅圖案一下子活了過來,兩顆心臟不斷膨脹、收縮,虛空中,甚至隱約傳來了“砰砰”的跳動聲。
就是現在!
秦修陡然睜開眼睛,只見那一雙眸子幽深而明亮,散發着深邃的神采,彷彿夜空一般神秘而迷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口鼓起,氣流涌動,形成了宛如鯨歌般的長吟,空中漂浮的煙霧圖案驟然破碎,化作兩道凝練的煙霧長線,被他一口氣吸進了鼻子。
魔咒——靈魂共生,成了!
秦修長身而起,眉目間帶着明顯的振奮,一帆風順的煉製過程,令他看到了光明的前景。
只要將魔法書中記載的困難難度魔咒逐一掌握,他又將踏入一段實力突飛猛進的時期。
他一邊收拾着,一邊將目光瞥向將小腦袋從木盒中探出來的於寶兒,這個好奇的小傢伙,將秦修方纔煉製魔咒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寶兒,想不想換個新家?”
卻是秦修考慮到天天抱着個木盒行動很不方便,想給於寶兒換一個藏身的地方。
於寶兒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我聽大哥哥的。”
秦修笑了笑,說道:“那我就給你做個木雕吧。”
他將羊毛地毯捲起來收好,各種鍊金儀器清洗乾淨,剩餘的材料也分門別類放回原處,然後找了一塊兩根手指並排那麼大小的陰槐木,在於寶兒旁邊坐了下來。
仔細盯了於寶兒兩眼,秦修拿過一柄普通的刻刀,刷刷幾刀下去,不但切掉了粗糙凸起的邊角,更是刻畫出了一個大致的人形。
他的雕刻技術純屬自學,不講什麼流派技巧,唯一的特點,就是精準、穩定。其實,這正是雕刻鍊金法陣的基本要求。
他從上開始,按照頭髮、臉龐、軀幹、四肢的順序,一點點雕刻下來,速度很快,形象上雖然稱不上栩栩如生,但也能看出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眉宇間,依稀有於寶兒模樣。
“大哥哥,你雕的真好!”
一旁,於寶兒雙手托腮,趴在木盒邊緣,崇拜地望着秦修。
秦修淡然一笑,又換了一柄專門雕刻鍊金法陣的刻刀,中空處已經灌滿了碧藍萃取藥劑。
一刀刀落下去,碧藍色的藥水緊隨其後,滲進了刀痕之中,一些具有保護、蘊養魂魄效果的基礎鍊金法陣,已經藉由各種裝飾性的紋絡,暗自勾連起來,將這個木雕人偶變成了一件簡單粗糙的魔法道具。
“寶兒,進來試試你的新家。”
於寶兒從木盒中飄了出來,魂軀再次縮小,虛幻透明的身體漸漸融入木雕之中,伴隨着幽暗的光芒一閃而逝,於寶兒的聲音從木雕中傳了出來。
“謝謝大哥哥。”
說話間,木雕精緻的眼睛彷彿正在眨動。
“喜歡就好,跟你爸爸團聚之前,你就先這樣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