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正想着明天跟值班的護士說一聲,讓人換一塊新玻璃,倏然間眼前一花,玻璃後面幽深的夜色中彷彿有一道白影飄過。
李玟心裡一驚,昨晚恐怖的經歷再次從記憶深處復甦,她想要坐起來,死寂的空氣中卻好似有一條條無形的觸手,悄無聲息地環繞過來,扼住了她的身體。
“……”
視線中,一道長髮覆面,白衣苗條的熟悉身影陡然出現在窗外,李玟無比慌張地瞪大了眼睛,她想要叫醒尉遲義行,但是嘴巴一動,嘴脣卻彷彿被針線縫死一般,怎麼都張不開。
“唔~唔唔!”
沉悶的哼聲從她喉頭鼓動出來,李玟身軀緊繃,僵硬如屍體一般,被迫地與女鬼隔窗對望着,一滴滴淚水,因爲恐懼在眼眶中打着轉。
女鬼飄忽虛幻的身影穿過窗戶飄了進來,就要收割這早已預定的獵物,但就在這時,一聲浩氣凜然的呼喝,如神兵天降,打破了病房中詭異的寂靜。
“好膽!竟然真敢出現!”
貌似沉睡的尉遲義行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劍眉如飛,斜插鬢角,怒氣沖霄,身形一躍間,便閃電般從病牀上空掠過,攔在李玟身前,一拳往窗邊轟去!
“盡誅宵小,浩氣長存!”
無形氣勁透體而出,白衣女鬼身形驟散,只聽“嘩啦”一聲巨響,她身後整扇玻璃寸寸碎裂,萬千碎片殘骸如疾風驟雨一般攢射而去。
尉遲義行目光沉穩,化拳爲掌,五指橫掠,一陣疾風掃過,淡黃色的窗簾颯颯作響,如一面戰旗飄揚狂舞,隱約間倒映出一道朦朧虛幻的白色身影。
“嗚!!!——”
復自現行的厲鬼浮在半空,離得兩人不過咫尺之隔,長髮低垂,白衣悽然,悲切哀愁的鬼泣,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李玟聞之,不知不覺就被侵染了心神,只覺得天地間寂寥一人,煢煢孑立,無依無靠,不由心如死灰,愴然淚下,生出了卻殘生之念。
周圍一間間病房,電燈忽明忽暗,發出呲啦呲啦的詭異響聲。
本來睡得正沉的病人們,這時卻是陡然睜開眼睛,純白的瞳仁滴溜溜亂轉,如夢遊一般,動作僵硬地起身下牀,走到窗邊,眼看着一個個鬼迷心竅,就要推開窗戶,往外爬去。
住院部可是在十幾層的高樓上,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小玟!”
尉遲義行身形暴退,回身將李玟攬在懷中,雙手捂住她的耳朵,一聲長嘯,穿雲裂石,響遏行雲,在幽幽哀曲之中如異軍突起,壯志凌雲的豪情,激起了人心中慷慨昂揚的鬥志。
“盡誅宵小天策義,不負天下不負卿!”
夜色昏蒙,陰雲閉月,濃重的暗影籠罩了這個世界。
住院部大樓,中間幾層燈光忽明忽暗,閃爍不定,模糊不清的玻璃上隱約倒映出一道道扭曲的身影。
他們穿着顯眼的病號服,目光散亂,動作僵滯,慢悠悠打開窗戶,對外面離地數十米的高空視而不見,手腳並用地,就要攀爬出去。
暗處,一個個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影看到這一幕,頓時面色大變,紛紛從藏身的角落中衝了出去。
“救人!”
“貼金剛符,注意保護自己!”
幾道高亢聲音做出了簡明幹練的指揮,黑制服們令行禁止,紀律嚴明,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張黃色符紙貼在身上,隨着一層濛濛黃光浮現,他們只是眼神交流,就默契分工,各自迎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病人。
一片供病人閒暇散步的小樹林中,宋思飛臉色陰沉,望着劉崇一騎絕塵,狂奔而出,險之又險地接住了一名跳樓病人,強大的慣性令他雙臂一彎,整個人半跪於地,才堪堪卸去那沉重的力道,將人救了下來。
“靈體探測儀怎麼會失效?!你們設備部一羣人都是吃乾飯的?!”
宋思飛狠狠瞪了旁邊操縱着一臺複雜儀器的年輕人一眼,怒氣衝衝,火冒三丈。
也不怪他如此失態。
宋思飛本來負責連城一案,已經忙得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但昨天晚上正是他發現了女鬼事件,鑑於國安六處實在抽不出額外的人手,便交由他一併處理。
節外生枝,宋思飛硬着頭皮也就認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諸般不順。
多年豐富的經驗令宋思飛推斷出,女鬼很有可能會將死裡逃生的李玟作爲下一個加害目標。
爲了儘快結束這個任務,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連城一案,他決定以李玟爲誘餌,在醫院佈下天羅地網,守株待兔。
這個計劃,一來必須保證李玟的安全,不能因爲充當誘餌而受到傷害,二來考慮到女鬼難纏之處,就在於神出鬼沒的蹤跡和詭譎怪異的鬼術,宋思飛也是做了充分準備。
他專門調來了隊伍中幾名得力干將,已經有充足把握限制住女鬼的鬼術,只缺一個專門修行偵查、探測秘術的人員協助,力求在女鬼出現,尚未造成危害之前,就將之發現,擒獲。
可是金陵市幾個重案小組已經抽掉了國安六處所有人手,就連他小組裡掌握相關秘術的成員,也因爲重任在身,一時分不出時間。
這時,設備部幾個老傢伙拍着胸脯上門推銷,吹噓着他們新研製出來的靈體探測儀如何靈敏精確,宋思飛也是昏了頭,纔會相信他們的連篇鬼話,將信心賭在這明顯未經驗證的儀器上。
果不其然,現在就出事了。
女鬼悄然避開國安六處貌似嚴密的防線,突入住院部之中,以鬼魅迷音惑人心神。
短短几個呼吸時間,就有七八個病人從樓上跳了下來,而窗戶邊影影綽綽的身影,還是一個接一個出現。
當尉遲義行如晨鐘暮鼓般振聾發聵的長嘯響起,宋思飛親眼目睹病人們神情由呆滯轉爲迷茫,繼而恢復理智,跳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了下去。
“你看看現在這情況,要是有病人遇害,我們誰負得起責任?!”
他惱怒地丟下了一句話,就火急火燎地往樓上跑去。
“劉崇,帶幾個人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