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繼續細心的爲他的幾根手指都抹勻了纔算數，寫字這活枯燥乏味，關鍵是還得一直用着手，長久拿筆的人都會起出一層厚硬的筆繭，君離日日都會敬遵居正的要求習字多少篇，容水以前也就知道他手上有繭，但是像這一次繭子都被磨破了，可想而知識下了多少的功夫了。
並且容水事後將竹片都翻看了一遍，君離每一個字都是不失以往正經練字的神韻，絕無鬼畫逃符的潦草字跡，從始至終做到這一點讓容水欽佩。
君離卻只是奇怪道：“小丫頭，我這手上的繭疤有沒有對誰說起來，天天陪着我在這兒研墨伺候的小丫鬟都不清楚，你怎麼就知道了？”
容水聽言，擡起頭眼裡莫辨的情緒看向它，那一汪清潭一般的眼眸裡盛放的秋水盈盈，橫生誘意，君離指尖一動，只想撫上那雙眼睛。
容水心裡的話是，若是我心裡將一個人都放下了怎麼會注意不到你的任意一點細枝末節？君離你怕是不懂吧？
嘴裡卻只是說：“也是無意看見的，不要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話是這樣說，但心裡不可能沒有一絲絲觸動的，容水能夠這麼細緻的發現自己的每一個傷口，沒有心又怎麼會如此？
君離說道：“小丫頭，知道你的心思了，我也不是太在意這些，這段時間你又要開始忙了吧？儘管去做你的吧！”
在君離心中，其實也說不上是怨怪容水時常忙的腳不沾地沒有時間陪難道回鄉的他，因爲一路看過來，他是知道小丫頭心中的想法和她的期許的，也正如他心中的報復和夙願，他們有時候很像，都在心中有一個努力的目標，都會全力以赴奔向最終的頂點。
所以即便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各自天涯，卻會在心中堅信有人結伴而行的，不曾孤單。
這話說的有些煽情，一時有點相顧無言的尷尬感覺，容水便說：“那你安靜休息，我先回房了。”
此時夜幕低垂，繁星上枝頭，是不再適宜着獨處了，容水收拾起東西，輕聲出去了。
第二日，便有了付家兄妹的消息，之前前去探查的人據說特意問了一個和付沉兒一個地界的人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容水直接問道：“別的也不用多講了，只要你確定消息來源可靠就行了。”
那人便保證道：“確實可靠，容老闆，聽那兩兄妹的同鄉說，這付氏兄妹原本是異姓兄妹，那付沉兒本來不是付家的親女兒，跟着親孃改嫁進了付府的，這付府以前可風光乃是揚州巡撫，也是自從付沉兒的娘嫁過去以後便走了下坡路，最後查出來貪腐之罪給治了罪，只留下這兩兄妹在揚州呆不下去了，前兩年流浪到江城。”
這幾句話就概括出了付家兄妹這一身，容水還是覺得有些唏噓，怪不得那付沉兒的哥哥能擁有如此氣節，想必是以前受的教導良好，至於付沉兒自小跟着親孃在外做生意，早涉塵世，未必有大哥說的那麼單純。
但是容水在意的也非此處，她不會以一個人多早踏入社會來當作別人人品的一個標準，頂多作爲一個參考因素罷了。
容水又問道：“可打聽到這兩兄妹人品性格怎麼樣？”
那人臉上堆笑，顯示一副爲難的表情講道：“人品、性格……這兩點我有問對，那人也只是同鄉而已所聽也不過是些傳聞。”
容水耐心說道：“傳聞未必就不能當真，自然也是不能全全相信的，你且說了就是。”
那人便放心回話：“那哥哥付程璧是沒的話說，想當初也是頗有才氣的，詩書俱全，畫畫在江南一代也算的上是小有名氣，主要也是因着巡撫嫡子的地位當年的畫掛出來也是有人家要的，至於現在怕是……家道中落，還得了一個貪腐的罪名，地位沒有再多才氣也是空談，只能在別的地界畫幾張小畫買給一些貧民人家過節氣的時候裝點裝點。”
的確是混得很落魄，付沉兒也沒有說謊，這兄妹兩人一路流浪到江城地界，許是就靠着買給不識字畫又像附庸風雅的小百姓裝點裝點門楣了，這樣的生活，能存下一星半點的錢財也是不易啊！
容水動了一下惻隱之心，又繼續問道：“她哥哥說完了？那講講這個付沉兒品性究竟如何吧？”
那人說道：“說起這個付沉兒首先說她那孃親，年輕貌美的年華里生下個閨女就死了丈夫，孤兒寡母本是不易，在揚州城裡開了家胭脂店，她這親孃做生意倒是頭頭是道，一把能手，小的時候就把幾歲大的孩子放在店裡算賬，筆筆清晰無錯，當時好多人誇讚呢，可惜後來嫁入付家專心伺候付老爺，胭脂店關了門，付沉兒也至此養在了深閨裡就不知道長成什麼樣。”
如此想來，所說的與付沉兒交代的倒也是相符，但要想得到更多信息，卻是也沒有了，索性也沒什麼大的用處。
那人卻又說：“容老闆，恕小的直言，這付程璧以前也是個謙謙君子無誤，付沉兒長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明白其品性，但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付沉兒她娘一個寡婦再嫁還害的付家全家幾近滅門慘禍，能算的上是個什麼好東西嗎？那付沉兒也不用說了。”
容水聽後面無表情，拿出銀兩說：“好了吧，你可以下去了，付沉兒用得用不得也不干你的事，切莫在外混亂以訛傳訛！”
說到後來聲音是帶着嚴厲不容侵犯的語氣，那打聽付沉兒的人領了命拿了銀錢，便就走了。
看人走後，她才收起嚴肅的情緒，生平也是聽不得這種毫無根據的話，什麼龍生龍鳳生鳳？完全封建腐朽思想。
上一輩的錯誤怎麼能重新加諸在下一代的身上？這樣因着出生而一棒子打掉英雄漢的行爲簡直荒謬，容水是聽都不願意聽的。
她用不用付沉兒也不會聽取這些無稽之談，而且在全部聽完之後，她的心裡基本上也有了一個初步的決定了。
既然付沉兒沒有大的品性問
題，付程璧也是年少品性端正的君子，怎麼不能拿出一次機會讓這兩兄妹試一試？而且能不能讓別人忠心耿耿的對你，還是要取決於自己認人爲用、收買人心的本事，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挑戰？再說她已經有辦法讓付沉兒和付程璧不拒絕了。
暫時打定注意，正要去和大哥說，那知容明去正好找到了容水。
開門見山的就說：“我聽說你派了人去打聽付家兄妹的家世人品，怎麼樣？可是有消息了？”
容水看大哥比自己還急切的樣子，也明白他和自己一樣，在見識了付沉兒驚爲天人的速算本領後，也是愛才如命，也想好好明瞭兩人的家世後早早讓人到炸雞鋪來上工。
容水便說道：“大哥不要心慌，家世什麼的都已經打聽清楚了，付沉兒卻確實沒有隱瞞，除了他們的父親是因爲貪腐被朝廷治了罪以外，沒什麼疑點。”
容明說道：“居然是因爲貪腐的罪名？不過．．．不過那也與兩個兄妹無關的，他們父親愧對朝廷白讀了聖賢書，但至少這兩人不應該受其連累的，二妹考慮的時候，也不用多管這一點。”
容水還一直道自家哥哥古板守舊，沒想到對待某些事情的時候腦子不犯倔，還是挺通情達理的，就是不知道對虎昌寨的印象怎麼就那麼難以改觀。
她說道：“大哥這話原本還是我方纔想對你說的呢，還好既然大哥也明白這個道理，上一代人的錯誤是沒有必要讓他們兩個來承擔的。”
容明說道：“的確是這樣，我也是沒想到二妹居然如此深明大義！”
哎……有時候深明大義更是你所需要的！容水在心裡嘆息了一聲，便又說道：“既然大哥和我的意見相同，那麼我們就暫時定下來讓付沉兒代替着容婉坐在櫃檯那裡收銀吧，最開始的幾月裡，還得勞煩哥哥不時抽查賬本，畢竟防人之心是不可無的。”
道理容明自然也是知道的，就說：“二妹放心吧，就是你一下子叫我全全放手我也是放不下來的，不過我兩三言兩語話說這麼早就定下來了，還不曾等到付沉兒給我們答覆啊？”
容水說道：“大哥不必慌張的只此急在一時之間啊！不過再等上幾日，我會親自上門拜訪的！”
畢竟人才不可多得，雖然自己有信心能夠給付家兄妹優渥的年俸、豐富的福利，但容水覺得還是有必要三顧茅廬的，而且這一次也是難得的和大哥的意見一拍即合，又想着付沉兒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於是委託到容明。
便稱故有事說：“大哥，差點忘了最近都要忙礦山的燃料，因爲沒有時間去拜訪付家兄妹了，若是你有時間務必要抽出來去幫我請以請。”
容明自然知道二妹最近是較爲忙碌，便直接答應：“這點小事自然沒有問題，就是看能不能請到付沉兒了。”
容明微笑道：“只有有誠心，付家兄妹也正是困境之中，未必不會答應下來的，大哥不必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