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逢了這麼多件好事,雖然是過程中有些驚險,不過也好在結果都是好的,黃知自然也是開懷的。
於是便邀了這段時間一干功臣,容家全家、君離、等等來到府上用宴,順便熱鬧熱鬧,來給一直在家中鬱鬱寡歡養病的劉氏沖喜。
她一直是熱情好客的,家中有宴,即便是身有病情尚未好轉,也還是強撐着起來忙前忙後的,直至被黃知勒令停止:“夫人要是再過來操心,今夜的宴席就取消了!”
這樣才阻攔住她無處可擋的熱情。
就算只好坐在椅子上面,她嘴上也沒停過,一會又在吩咐下人“哎!這邊的桌子沒有擦得透亮!”
“去把燈籠摘下來換上新的,碗筷要擺放整齊。”
黃知拿她沒有辦法了,只好順着她去了,反正也是難得這般高興。
到了時辰,一干人陸陸續續的踏進了黃知府上,他一人在前迎客接客,劉氏在正廳裡坐得端莊,一直在張望着容水和心裡掛念的小東西。
卻有些擔心着,上一次自己明明是給水兒說過了,不要再帶孩子來見自己了,不知道這一次水兒還會不會“順便”帶着小娃兒,或者很聽話的沒有帶上。
容水和君離,還有容家父母一同前來了,劉氏坐着看過去只見她懷裡空空如也......一陣說不上來的失落襲來,卻也怨不得任何人。
容水一被領進門也發現了劉氏,包括她臉上的表情變化也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看來劉氏說什麼不要再見,怕是心裡也是萬般不願的吧?不過...幸好,她早有預見了,閃身一讓,容小妹抱着個娃娃從容水身後站出來了。
劉氏一見眼前一喜,甚至將要起身過去看,容水連忙走到劉氏身邊,說道:“夫人...我來了,身體近來可還好?家裡人都過來府上做客,沒有人照料小娃娃,所以就抱了過來。”
邊說邊從容小妹手裡接過孩子,遞到劉氏面前,道:“最近吃的可多了,比起纔來可是沉得多。”
劉氏欣然望着眼前的小娃兒,只見她圓眼慢慢睜開,一雙純真的眼眸裡盡是自己的倒映,此刻她已經忘記了不久之前纔對容水說過的話了。
她是如此渴望這個小人兒,這幾日的魂牽夢繞盡是孩子凝望着她歡喜的臉孔,夜裡也不能成眠,輾轉反側的想象着她有沒有吃好、睡好,李氏有沒有照顧得很不錯。
這些說不清的焦慮讓她愁絲萬千,又無從傾訴,只得化成嘆息,整日在屋子裡煩悶。
她伸手抱住了小娃兒,立刻小人兒也笑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可愛極了,於是也不管着周圍的賓客和容水了。
李氏見了也大驚小怪的說道:“這還沒想到,縣令夫人竟是如此歡喜這個娃娃啊?!不過這孩子也的確招人喜愛,見着誰都愛笑,而且又不認生!”
容水在劉氏耳邊悄悄的說着:“娘,之前不就和你說過了嗎?黃夫人喜愛小娃娃就跟是自己親生的一般!”
李氏點頭表示理解,她
也知道劉氏一生無子,喜愛孩子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想來還不是一個可憐人嗎?
看着劉氏與小娃娃一起嬉鬧的場景,她突然想起什麼,有感而發,在容水耳邊說道:“水兒,這孩子你反正不是要尋找一個好的人家收養嗎?這縣令夫婦不就是最好的人家嗎?你看黃夫人她那麼喜愛孩子,肯定是樂意的啊!”
一旁的容小妹聽了這個提議也在容水耳邊嘰嘰喳喳的叫道:“是啊!二姐!黃夫人收養小娃娃是最好不過的!雖然我也捨不得這個小娃兒,若是一直呆在我們家裡,誰都樂意,可是......對她卻沒有一個合適的身份啊!”
容小妹這幾日和李氏擔負起了照顧小寶寶的任務,短短几日的時間也是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這個寶寶生性愛笑,逢人嬉鬧,活潑可愛,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丫頭。
說起來她還不是捨不得她,一直住在容家也沒有人會介意,不過她慢慢長大,也明白了一些大人的考量,孩子是二姐撿回來的,若是一直讓她留在容家,對外應該說是誰收養的?父母年齡大了不太合適,而若是容水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更是要不得還會敗壞名聲,惹人猜測孩子的來歷。
容水也另眼看了看,說出這話的容小妹也能夠想到這些了?真是不簡單,她將李氏和她拉遠了一些,這纔對着李氏說道:“娘,這…有些事情你我都不知道,其實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黃夫人對小娃娃的寵愛?黃大人他能不知道嗎?他肯定心裡也是明白的,只是可能他們有些不便言談的苦衷罷,你們可千萬不可當着他們夫妻兩人的面提起這些!”
容小妹和李氏得了叮囑,自然也不會談到這樣的話題上,在餐前的閒聊上,不外乎也是些女人家的家長裡短,不過說來說去,劉氏和李氏總是圍着小娃娃日常的一切聊開來。
兩個同齡女人之間的友誼,也就在這樣的融洽談話中建立起來,一切皆由懷裡可愛的小丫頭引起。
這裡相談甚歡,黃知看着也舒展了眉頭,夫人好多日抑鬱的心情總算是見着了喜色,看來她與容家的女人格外有緣,談的來,以後多加往來也無妨的。
只不過……怎麼自家夫人懷裡又是抱着那日那個娃娃?…而且那愛不釋手的樣子,讓他移不開眼,心裡掩藏的想法,隱隱又有冒出頭的趨勢。
這時管家上來,喜氣洋溢的說着:“大人!後廚傳話過來,說是已經可以開宴席了!”
黃知揮手讓人去準備,笑着來到幾個女人這邊,說道:“夫人,諸位都請移步用膳!”
入席時,劉氏不捨之下才將孩子還給了李氏暫時照料,幾桌賓客便熱熱鬧鬧的開始就餐了。
酒過三巡,席間的熱鬧纔算盡數散去,賓主盡歡自是不提。
然而當喧鬧散去,只餘下難捱的寂寞,空曠得了無人氣的黃府依然空曠。
逐批送走了客人,門口車馬聲漸漸歸於寧靜。
黃知扭頭準備回府,這纔看到了依靠在門檻的劉氏。
她期期艾
艾的眼神,刺痛了黃知的心。
他走上前去,拿過丫鬟準備的披風,輕輕的爲她批在肩頭。
然後說道:“夫人,夜深了回房吧……你……是不是還捨不得那個孩子啊?!”
劉氏恍然回神……心裡一片苦澀,不過神色卻已經是恢復正常了,她看着關心自己的黃知說道:“老爺,你不必擔心我了,我沒什麼事情,不過就是一個見過一兩面的孩子,我也只是有些喜歡罷了,我知道…我們不適合養育,我也明白老爺的苦衷。”
說完,好似恢復了以往的清明,回憶慢慢襲來,她和黃知年少成婚,那時候他還是個寒窗苦讀的窮書生,花燈邂逅,浪漫時分,情根深種。
然而家中爲官,也乃是一介名門大戶,怎可同意這門親事?自然是強加反對,兩人卻愛的忠貞不渝,屢次私奔卻被家裡逮住,父親對黃知大爲刁難,派人往死裡毆打,導致黃知下身受傷嚴重,雖被及時醫治,卻是再也無法有育。
最後反覆數年的糾葛,劉氏也次次以死相逼,終於是感化了一個家族,父母拿他們已經沒有辦法,而且劉氏的適婚年紀已過,再加上與黃知相戀搞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的,名聲早已不好尋不到更好人家,只好妥協後,匆匆辦起了草率的婚禮。
不久黃知考取功名,被朝廷安排到了邊關就職,劉氏婦唱夫隨跟過去一呆十幾年,劉家也乾脆來個眼不見爲淨,直至幾年前劉氏身體每況愈下傳到京中,她母親疼惜不已,才說服其父,動用關係讓兩夫妻脫離了邊關苦寒之地。
可是這一路輾轉從世間最繁華的京門之地流落到最爲苛苦的塞北邊關,從塞北邊關南遷至這個溫和繁華的小城,只有兩人相依相伴的流年陪伴,沒有任何牽絆與結晶。
是幸抑是不幸…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從前不是沒有過收養孩子的想法,只是她與黃知商量後,才發現他身爲男子的尊嚴並不樂意,雖也沒直接反駁她……最後又由於邊關條件惡劣,也不適宜養育子嗣,最終不了了之。
且因爲劉氏心懷愧疚,劉家對黃知造成的傷害……也漸漸理解他的感受,終是再也不提。
只是她確實這一次對容水從流民營裡撿來的孩子上心了,誰叫……那麼招人喜愛。
黃知看着妻子正常過來的模樣,卻仍舊不能放心的,沒有兒女承歡,這恐怕是劉氏的心結,何嘗又不是自己的心結呢?
兩廂無語之間,他只能拍拍妻子的肩膀,在寒夜風雪中,將她攬在懷裡,不知今後的漫漫歲月當中,是否也只有兩心兩人相依相存。
從外方帶進滿堂的歡鬧,是與黃知府上完全不一樣的,有個好動的小孩就是能歡騰起氣氛。
容小妹邊靠近暖爐旁,邊將外套裹在孩子身上,說道:“娘,別急着給小娃娃取暖,這纔回來還是要慢慢來,不然一冷一熱的。”
容水聽後更是覺得小妹是從未有過的沉着。
這幾日與孩子的相處中,看來她也學到不少東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