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咬着牙關,想把呃逆剋制住,然後朝在地上笑得打滾的容水撲去,也去撓她的胳肢窩,容水不甘示弱,馬上反手還擊,兩人你來我往,好不歡樂,只聽得狂笑聲裡間或夾雜着幾聲呃逆聲,就是不明就裡的人聽到這聲響,也要被這兩個少年少女給逗得樂出聲來。
兩人玩鬧一番,最後都精疲力盡,並排就那麼大喇喇的躺在地上,兩個人臉上的肌肉都笑僵了,呼哧呼哧的直喘氣兒,胸膛激烈的起伏着,君離的呃逆也終於停了下來。室內除了兩人急促的呼吸聲,再沒有別的聲音了,兩人默契的各自側頭,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笑意。
半晌後,兩人才總算把氣兒喘勻了,平復了狂飆的心跳,君離毫不在意地上會弄髒污他質地高貴价格高昂的衣服,翻了個身側躺着,面對着容水,嘴角依舊翹得高高的,低聲道:“…小丫頭,跟你在一起真開心。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的笑過了。”
少年稚嫩未褪的清亮音色,還有着些許雌雄莫辯的悅耳,裡頭透着幾絲柔情。
容水嫣然笑着,笑彎了眼睛,沒有再去反駁君離強加給她的親暱綽號,道:“我也是。”
君離聽到容水說出這句話的一剎那,幾乎脫口而出,想問,你也是指的是什麼?是跟我在一起真開心,還是好久沒這麼開心的笑過了?
緊接着容水又道:“我好久沒這麼放肆的笑過了。”
君離不禁有些失望,看着容水絕美的側臉,喃喃道:“我以前還是皇子的時候,如果敢這樣瘋狂的笑鬧,讓父皇看見了,就會被訓斥,說我這樣瘋瘋癲癲,沒有半點城府,成何體統?生爲皇子,就要有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的鎮定自若。被訓斥過那次後,我就再也沒在別人的面前開懷大笑過一場了,連母妃面前也不曾。”
容水側臉看了他一眼,似乎頗爲懷念的道:“我跟你的情況,雖說不同,但也相去不遠。”
她是孤兒,因着過於常人的智慧,連續跳級,十五歲就被保送上了國內最好的大學,從那以後就投身到了科學事業當中。自從她懂事之後,知道福利院的老師不是自己一個人專屬的媽媽,知道生活的一切苦難都要自己一個人面對,從那時候起,她的臉上就失去了笑容的蹤影。從此,這世界上多了一個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的容博士。
今天她彷彿已經忘記了自己真實的心理年齡,成爲了一個真正的小女孩,盡情的放縱了一回,看着身旁這個也勉強算得上是同病相憐的少年人,頗有些想透露幾句真心話的慾望。
“我…”
結果剛說了一個字,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接着容明的聲音傳來:“二妹,怎麼又把門鎖上了?快開門,大哥要進來一下。”
容水和君離對視,不約而同都露出一個苦笑。君離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然後伸手把容水也拉了起來,容水拍拍身上的灰土,一邊喊着:“來了!”一邊朝門那邊走去。
容水打開門,容明馬上鑽了進來,先是舀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喝了,把碗放下後,擦擦臉上的汗,跟君離笑着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對容水道:“河神祭還有三日就要開辦了,到時候要把阿爹阿孃他們都接過來,二弟也會放學休息一天,到時候鎮上的人肯定多的不得了,咱們可要先把東西準備齊全了,否則河神祭當天恐怕要短缺。”
容水點點頭,道:“知道了,這個大哥你儘可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君離見他們兄妹二人要開始忙活了,也不在旁邊礙手礙腳,對容明客氣而不失疏離的行了個點頭之禮,道:“既如此,黎君就不在這裡打擾容明大哥和阿水,先行告退了,來日有空暇的話再來拜訪。”
容明對君離很有好感,因此熱情的道:“好嘞,黎君少爺您請去吧,路上小心,小段先生來接您了嗎?”
君離點點頭,道:“他在外面候着,請容明大哥放心。如此,黎君告辭了。”
容明熱情的跟他揮手告別。君離在離開經過容水身邊的時候,輕聲在她耳畔說了一句:“你拜託的這件事,我會令段祥瑞快馬加鞭,趕去江城城裡,通知詹克珍的,小小一個通縣衙門師爺,翻騰不出多大浪花,儘管放心罷。”
容水又想起這件事來,心中一驚,和君離雙目對視,面面相覷。君離只道容水是怕他說話不算數,派不上用場,又作保證一般寬慰她似的多說了一句,道:“你放心。”
說罷,撣去衣裳上沾着的灰塵,撩起裙襬,極有氣勢的邁過門檻,走了出去。留下容水心裡咀嚼着他剛剛丟過來的話。
君離剛纔附耳在容水耳側說話時把聲音壓得極低,容明離他們遠遠地,也聽不到他們在密謀一些什麼,只看得到他們形容親密,舉止曖昧,禁不住有些好笑,朝着容水促狹道:“二妹,那黎君少爺,莫不是看上你了?”
容水心裡正在煩惱她要如何不引起君離注意、自然的和他斷開來往,聽她大哥竟然在這裡扯後腿,開她跟君離的玩笑,不由的苦笑一聲,道:“大哥,不要作弄我了。”
容明朗聲大笑,笑過之後,忽然又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容,認真道:“二妹,我說實在的,並非作弄你,你看這黎君少爺如何?我看他倒是明明白白的,一副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再說他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是有模有樣了,將來必定是大有前途的,你如何看他不上?”
容明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個理兒,越說越覺得黎君和容水登對,又道:“你們年歲也相仿,容貌更是絕配,真真正正的金童玉女,往那兒一站,給觀音娘娘當童子都不丟份兒,你說是不是。”
容水一陣頭痛,大叫道:“大哥,你就不要來湊熱鬧了!”
容明哈哈笑了幾聲,朝着容水擠了擠眼睛,他還以爲是自己說中了容水的心事,是以容水害羞,不欲他再多說呢。
他促狹笑道:“二妹不必羞澀,你總歸是要嫁出去的,不
能在家裡當老姑娘,讓阿爹阿孃養你一輩子吧?我看黎君少爺挺好的,要說不門當戶對吧,也有點道理,他那個排場,身上穿的衣裳,都闊氣得很。他的先生,一隨手就能掏出一百兩銀子投到咱們店子裡來,眼皮都不眨一下,可見是那點兒銀子不放在眼裡的。咱們家底或許薄了點兒,可是這也不打緊呀。”
容明說着,越發的繪聲繪色,道:“一則往來只有男方比女方家裡強的,女方家裡強了那就是下嫁了,足見得咱們家裡比不上黎家,也並非什麼大事件,更何況咱們還有炸雞店子,咱能吃苦能幹活,一分一釐的攢起來,總有一天家底也夠得上殷實,配黎家,將將也夠了。再說你們這年紀,雖說有些小了,但是先把這個親給訂好了,等到你年紀到了,再來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讓黎君家裡給你準備八擡的大轎給你接過去,咱們家就努力掙錢,爭取給你和大妹都掙出十二擡的嫁妝來…”
容水看着容明滿嘴跑火車,說起來就沒個邊際,一發的不清不楚了,忍無可忍,提高了聲音,道:“大哥!你都在說些什麼呢!我可告訴你,黎家不是咱們這樣的平頭百姓能高攀得起的!你再說,我可生氣了!”
容明見容水果然臉上有幾分薄怒,心裡對容水的說法還是頗有些不以爲意,但到底不願意惹怒了容水,嘖嘖嘆了幾聲,把涌到喉嚨邊上想說的話給硬生生吞進了肚子裡,不再言語。
容水被容明這一打岔,內心有些焦躁不安,心煩意亂的,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了,也懶怠去思索和君離的關係了,只想着,要是大哥知道了君離的真實身份,還敢這樣大放厥詞嗎?估摸着早過來勸她和君離一刀兩斷了。
容水沉默着不言不語的幹活兒,心事重重,想着黎君。她原本是個極爲理智冷靜的人,若是從前的她,遇到這種情況,必定會二話不說,爲了明哲保身,當即和君離斷個乾乾淨淨的。
可是她來這異世後,感受到了容家的親情溫暖,那顆冷硬如鐵的心也開始慢慢有了溫度,有了感情,變得有些柔軟,不再一味的決絕果斷,而開始考慮起情感來了。
容明看容水似乎當真不高興了,這才收斂起神色,不再嘻嘻哈哈的,專心做事,偶爾偷眼看看容水的反應,看她不再板着臉了,這才鬆了口氣。
三日後,河神祭開始。
說是河神祭,河流都沒有了,哪來的河神保佑?不過是老百姓們找個理由,趁着秋收剛過,大部分人家糧倉裡都有餘糧,兜裡也有了幾個銅板,偶爾還敢出去稱上一兩斤豬肉回來一飽口腹之慾。俗話說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那大家何不乾脆聚在一起,開開心心唱唱歌跳跳舞,來慶祝一下這豐收的節氣,感激一下那並不存在的河神呢。
當日一大早,天氣就有些陰沉沉的,偶爾還飄了幾滴小雨,但很快又停了下來。這絲毫沒有打擊到大家的熱情,人們從四面八方的村子裡趕到鎮上,盛裝打扮,載歌載舞,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歡樂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