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勇說到這裡，不由冷笑了一聲，“如今這都過了還款的日期，差不多有半月了，不知道大伯母這錢，可是準備好了？”
是啊，人家好心好意的找人借錢給你，本也不指望你還，沒想到你竟然跑去人家未來的岳丈家裡告狀，這不是恩將仇報嘛
議論聲不斷的傳入季老太太的耳中，她的一張老臉此時也憋得通紅，原本以爲這件事情，只要自己出馬，先聲奪人，便沒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了。
卻沒想到，這個時候，方家的人會突然冒出來，還說了這麼一大堆有的沒的，直接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時候，他已經將話給挑明瞭，即使自己真的想要賴賬，那也是不能了。
“噢，對了，忘了提醒你們了，按照咱們這一行的規矩，在還款期限之類，若是連本帶利的還清了，那也就算了，你家借的是二百兩，這日期一到，也就是二百二十四兩。”
方勇說完，轉身便要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
“這過了還款期限，可是要按照二百八十兩來收取利息的，哪怕只是過了一天，那可是都要按照一個月的利息算的，這樣一來，可就是二百三十兩七錢兩分的銀子，還請季大伯母早日還清纔是，也省的咱們再去季家莊走上一趟了。”
方勇的一句話，季老太太和季大伯母的心都猛的一沉，頓時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如果實在還不起，可以用房契地契做抵押，不過看在念在你們與季府的關係上，就暫且先讓你們住着。”
果然，高利貸這東西可不是好借的，這利滾利可真是太可怕了，那麼多的銀子，想想都覺得心疼。
看着方勇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季老太太氣的嘴脣直哆嗦，指着大門的位置，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這太過分了，這哪裡是要錢啊分明是想要我老婆子的命啊！還有沒有王法了？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啊！”
季老太太在這個時候，纔算是回過神來，再次嗷的一聲破口大罵，這哭天搶地的聲音，衝破雲霄，傳遍了整個迷霧山的山腳之下。
季山等人無奈的看着她在自家的院子裡哭嗷，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季大伯母也是心中焦急，目光再次投到了季山的身上，“我說老三，你看娘都着急上火成什麼樣了？你倒是說句痛快話啊？”
季大伯母一邊安慰着婆母，一邊衝着季山怒道，“這可是你的親孃，你真的就這麼狠心，看着阿孃被人家逼死嗎？”
“大伯母這話怎麼說的？又不是我爹借的高利貸，咋就成我家逼祖母了？”
季秋早已經習慣了阿孃撒潑耍賴，毫不客氣的反駁道，“若是沒有大伯母在外面亂借錢，咋地也不會到這個地步吧？大伯母自己借的錢，自己不想着還，反而只想着到兄弟家裡來打秋風，這是哪裡來的道理？”
“你個死丫蹄子，那是你未來的夫婿，只要你願意說一聲，他又怎麼敢逼迫你祖母？”
季大伯母看到季秋，眼睛就是一亮，她當初借錢的時候，就是打着季秋的主意的，如今見季秋主動跳出來，便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
“大伯母這話可就有點意思了，方天朗是我未婚夫婿沒錯，但是畢竟我還未嫁過去，還沒聽說過，哪個未過門的媳婦，就要拿婆家的錢，來倒貼孃家的親戚的，這要是傳出去，以後去了方家，我還能擡得起頭來嗎？”
季秋聽到她這話，忍不住撇了撇嘴，一臉的嘲諷，“大伯母可真會算賬。”
“我這不也是着急嘛。”季大伯母被季秋這話一噎，在看到周圍指指點點的村民，臉上有些發熱。
“我怎麼記得，你那兒媳婦的孃家不是挺有錢的嘛，咋你不找你兒子要，反倒找上我家了？”
季秋這次並不打算妥協，再次冷笑了一聲，“你家討個兒媳婦就花了二百兩銀錢，怎麼？人家沒有多準備些個嫁妝回來？”
不提嫁妝還好，一提到嫁妝，季大伯母臉上的火氣更甚了，別看蔣蓮兒平日裡看着挺柔弱的，卻也是個極厲害的，嫁妝也着實帶來了不少，可是無論你怎麼逼，人家就是一句話，這是我孃家人給我的嫁妝，斷沒有給別人保管的，哪個婆家也沒有拿兒媳婦嫁妝的道理。
季大伯母雖然生氣，卻也毫無辦法，卻又故作清高的道，“那是人家蔣家給女兒的嫁妝，哪裡有當婆婆的，霸佔兒媳婦嫁妝的道理？”
“大伯母這話說的極是呢，當年阿孃嫁來季家的時候，這嫁妝也沒少帶，祖母說是要代阿孃保管，如今阿孃都沒了，眼見着兄長都已經兒女相伴了，是不是咱們也該將阿孃的嫁妝給搬回來了。”
季秋說到這裡，不由扭頭去看季山，“阿大，阿孃當年擡嫁妝的單子，你那裡可有？啥時候咱們去給搬回來吧，老是佔着祖母的地方，也不是個事兒啊。”
“禮單我這邊倒還真是留了一份，一直由你阿孃收撿着，若是要的話，我現在就讓人找出來。”
季山聽到女兒這麼說，當即點頭應道。
今兒是季家兩個孩子滿月的日子，再加上季禮中舉，可以說是雙喜臨門，可是，自己的親孃，從始至終連一句祝福的話都沒有，開口閉口都是在自家的不是，不問緣由，也沒有理由。
雖然他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偏心，可是卻並不代表他就必須要逆來順受。
剛纔，當小女兒提起過世的婆娘的時候，心中的那份埋藏許久的痛，也再次被扒了出來，仍舊是血淋漓的，再看看早已哭成淚人的大女兒，季山心中的愧疚更甚了。
“都這麼些年了，哪裡還有什麼嫁妝，不早就被你們花完了麼？”
季老太太聽到這裡，立馬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時豎起了眉毛，“你個沒良心的東西，這是要聯合外人來對付我這老婆子是不是？”
“花完了？”季秋聞言就是一驚，然後轉頭一臉懵懂的看着老爹，“阿大，這些年你都幹啥了？咋能把我阿孃的嫁妝都給花完了呢？”
“我”季山被季秋一句話問的啞口無言，隨即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想知道我這些年都幹嘛了，要不是有陳家兩個大舅哥的接濟，恐怕一家老小也都要餓死街頭了。”
季山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緊緊的盯着季老太太，他多麼希望，能從她的眼中，看到哪怕是一絲的悔意和心疼，只可惜，最終還是失望了。
整個院子裡的人，都因爲季山的一句話，而顯得異常的沉重，這個時候，他們也纔想起來，三年前的季家，別說大米飯了，連碗疙瘩湯都吃不起。
衆人的面上一陣唏噓，是啊，那時候的季家，連他們都比不上，天天吃糠野菜，還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幾個孩子都餓的面黃肌瘦的，若不是這兩年發達了，說不得，還真是能像陳氏一般，早早的故去了。
早就聽說季家本家的人厲害，果然不假，如今都分家這麼些年了，卻還能找上門來，自家欠的錢，那麼多的大老爺們不知道想辦法還，倒是隻想着讓季山這老實的兒子一個人扛，可是這筆錢，又關季山什麼事兒呢？
感受到了周圍的人越來越不善又鄙夷的目光，以及孫子孫女的怒意，季老太太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此時的她，也有些騎虎難下了，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可是季山就是遲遲不肯答應，她感覺自己的面子在衆人面前都丟光了。
就在季老太太即將要爆發的時候，季棟匆匆的從門口進來，“祖母，大伯母，祖父叫你們趕緊回去，說你們要是不走，他就親自過來請你們了。”
季老太太見棟哥兒急急忙忙的過來，還以爲老頭子又出了什麼事情，忙不迭的起身問道，“棟哥兒，你咋來了？可是你祖父出啥事兒了？”
“祖父見你們出來半日都沒回，心裡便有些着急，後又見我爹孃都帶傷回了家，便趕緊讓我出來找你們。”
季棟看到這滿院子的人，並未感覺吃驚，也不與季山打招呼，直接便對季老太太說道。
季老太太聽到這話，略做猶豫之後，便在季大伯母的攙扶下起了身，冷冷的看了季山一眼，隨即一言不發的轉身往外面走去。
“祖母，你們的東西忘拿了。”季秋瞧見仍舊擺在桌子上的借條，忍不住出言提醒。
門口三人的動作一頓，季大伯母不情不願的轉身，一把拿過桌子上的借條，揚長而去。
院子裡的客人們，見他們走了，這才紛紛的議論了起來，季家以前的陳年往事，也被一一的翻了出來。
季山見此不由一陣苦澀。
“季山兄弟，過去了就算了，這人吶，還是得往前看，如今你們一家子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子女一個個的都很爭氣，是咱們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
里正這時候也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伸手在季山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
“可不是嘛，如今你也算是子孫滿堂了，今後啊，就等着坐享齊人之樂吧。”
季山苦笑了一聲，知道這次家裡可算是真正出名了，不過，這也沒有辦法，誰又能料到，季老太太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