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從小女兒出來之後,就一直都扮演着‘石柱’的角色,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自家院子,這才轉頭看向兩姐妹。
季山看到兩人興奮的模樣,雖不忍打擾,卻還是說道,“你們不覺得剛纔那小哥兒很可疑嗎?”
“阿大,你多心了吧?人家只不過是做生意的商販,哪有什麼可疑的啊。”季秋走到季山跟前,伸手挽住父親的胳膊,“再說了,你看咱們這家徒四壁的,連個偷兒都不願光顧,誰會打咱們家主意啊。”
季山聞言覺得也是這個理,便也沒再說什麼。
“阿大,你看,二十五兩哎,一下子就賺了這麼多銀子。”季冬抓起手裡的一塊銀錠子晃了晃,季冬小小的臉上眼角眉梢都是笑,在此時的晨光中顯得格外動人。
季山看到季冬手裡白花花的銀子,雖沒有說什麼,但臉上因激動而泛起的紅暈卻告訴季秋,他的心中也並不平靜。
“阿大,阿姐,你們放心吧,以後咱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季秋看着兩人的神色,心中也很是高興,這種靠自己的雙手給家人創造更好的生活的感覺,真心不錯。
“嗯,會越過越好的。”看着自己的兩個笑顏如花的孩子,季山一時間竟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阿大,阿姐,今兒個天還早,我還想要再上山一趟,在晚飯前一定能趕回來。”季秋看了眼高興的完全忘了之前的約定的季冬,無奈的嘆了口氣,卻沒打算放棄今日原本的計劃。
“我也去,我也去。”季冬聽到季秋如此說,趕緊站了出來,原本之前就打算跟季秋進山了,如今知道了這藥材的價格,又怎麼可能不去,“幺妹,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季山的聲音猶如當頭一盆冷水,澆在了兩姐妹的身上,讓原本已經在忙碌的準備着上山用的東西的姐妹倆,愣在了原地。
“阿大,你就讓我們去吧,我識得路,一定會跟阿姐平安回來的。”季秋仍舊有些不死心,這纔剛嚐到一點兒甜頭,她又怎麼捨得放棄呢?
“我和你一起去。”季山並沒有理會兩人的意思,扔下這句話就往院子一角走去,伸手拿起被擱置了許久的捕獵夾子,“冬兒,去準備些祭品和紙錢帶上。”
“啊?哎,好的。”這一變化實在太快了,以至於季冬差點都沒反應過來,被季秋一推,這才屁顛屁顛的跑進了廚房。
“即使你識得路,可那畢竟是迷霧山,山上不乏野獸出沒,你們畢竟是女孩子,又豈能隨意涉險。”季山繼續在一丟雜物中翻騰着,時不時找出一把叉子或是其他什麼尖銳的東西比劃兩下,頭也不擡的說道,“以後,除非是經過我同意,否則你不準踏入迷霧山半步!”
“阿大!”季秋一聽這話,頓時一驚,本想要說幾句反對的話,可是想到昨日的事情,又生生住了嘴,“哦,我知道了。”
季秋知道,季山這麼做也是爲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如果這時候說不同意,那麼說不定他直接就不讓自己去了,更何況這個男尊女卑的時空裡,想要改變他的這種觀念,還得慢慢來。
季山見到小女兒這般乖順的,不由得挑眉瞟了她一眼,待看到她那一臉的不情願之後,這才又低下頭去弄自己的了。
季秋嘆了口氣,也去準備東西了,她想了想,找到一把小鋤頭,這是農村專門用來補種幼苗用的,她可不想再用手指去挖藥材了,弄得滿手污泥不說,這會兒手指還有些犯疼。
季冬手腳麻利的準備了一些祭品,由於時間緊迫,家裡也沒啥好吃的,季冬將季秋之前買的那塊用來做鹹肉的五花給切了一塊下來,放水裡煮了,然後拿了幾塊糕點以及幾個饅頭,再裝了一把紙錢這纔算是準備好了。
可是當季冬拿着東西興沖沖跑出來的時候,季山與季秋兩人早就嚴正以待,見她出來,季山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頭也不回的道,“你就留在屋裡看家吧,我跟秋兒去就行了。”
“啊?”季冬聞言一愣,一臉的不情願,“阿大”
“怎麼?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季山回頭,看着季冬,一臉的嚴肅,“進入迷霧山之後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我們誰也不敢保證,要不是秋兒說她認識路,我也不會同意,你就在家安心的等着,也好讓咱們回來的時候能吃上一口熱乎飯,我們會盡快在天黑之前趕回來。”
“那好吧,阿大,幺妹,你們可千萬小心啊!”季冬雖然很想去,去也不敢忤逆了父親,只好點頭答應了。
“阿姐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的。”季秋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季秋,真是一個聽話的孩子。
季秋回想着回來時方天朗帶她走的那條路,按照父親的吩咐,帶着他直接往迷霧山中的那處墳場走去。
由於熟記了路勁,父女兩個倒是沒有走什麼彎路,大概走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兩人就到了目的地。
季山看着這一座座沒有碑文的墳頭,心中也是一顫,之前只是聽小女兒提起,倒是沒什麼,這會兒真正看到了,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季山取下身後的竹簍子,來到最前方正中央的位置,將裡面的祭品一件件的擺了出來,然後拉着季秋拜了下去。
季秋有些吃驚父親的舉動,卻也沒說什麼,只是乖乖的照做。
季秋才跪下,就聽季山輕聲說道,“小女兒季秋不懂事,驚擾了各位先人,季山在此代女兒向各位賠禮了。”
季山說着,從一邊的竹簍子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錢,用火摺子點燃,這才繼續說道。
“我乃迷霧山腳下季家中人,知列位先人在此,本不該貿然打擾,只因家境貧寒,迫於生計不得已才進的此山,只是想在這迷霧山中尋些藥材與獵物出去售賣,以養育家中兒女,還望衆位見諒。”
季山說着,竟是朝着衆墓羣磕了三個頭,“季山在此保證,季家人定當緊守本分,絕不打擾爾等清靜,以後季家每年都會來此拜祭。”
“咱們村裡人家也沒啥好的吃食,還望衆位不要見怪纔是,待得以後家中富庶了,我定親自爲你們奉上大魚大肉。”
季秋的心中雖有些不以爲然,但見季山的動作,也只好跟着磕頭,眼睛卻時不時的瞟向右側的那塊大石,不知道那個傢伙如何了,應該早就回去了吧?
待得季山祭拜完起身,季秋這才反應過來,緊跟着站起身子,衝父親道,“阿大,咱們走吧。”
“好!”季山再次看了墓羣一眼,又把目光落在還未燒盡的紙錢上面,直到看着紙錢在他眼前徹底的化成了灰燼,這纔拿起自己的東西,跟着季秋往林子的另一邊走去。
就在父女兩人離開後不久,一黑色人影出現在不遠處,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語。
黑衣人正是此處的守墓人王守信,也是方天朗的武藝師傅,這時,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嗖的一下躥到了黑衣人的肩膀上,吱吱的叫着。
“你這小傢伙,又想做什麼?真不知道你如何會看上這麼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女娃。”
王守信毫不憐惜的一把揪起小白狐脖子上的皮毛,將它拎到了身前,很是鄙夷的看着它,顯然對它所選的人並不太滿意。
“吱吱!”小狐狸在他的手上不滿的針扎着,嘴裡更是吱吱的叫個不停。
王守信被他吵得煩了,一把將它扔出去老遠,“去吧去吧,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除了吃,還會做什麼!”
“吱吱!”小白狐不服氣的搖着小尾巴,叫了兩聲,便朝着季家父女留下的祭品處跑去,速度竟是快如閃電。
王守信嘆了口氣,也邁步向那邊走去,待他來到跟前的時候,紙錢早已經燒完,一點火星子都看不到。
王守信滿意的點點頭,這裡樹木茂盛,雜草衆多,可留不得一點兒火星子,再看看季家父女放在地上的祭品,眉頭微皺,這也太寒酸了點兒吧。
不過,他想到之前季山說的話,便又釋然了,看到這祭品中還有肉,不禁想着,或許這已經是他家所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
“哎,這家人也算是厚道了,還知道拿些祭品過來拜祭,暫時就算了,看他們以後的表現吧!”王守信嘆了口氣,想到昨日硬將方天朗扶下山的那個消瘦又倔強的女娃,又是一陣搖頭。
王守信轉頭看向身前的墓羣,面色平靜,爲了一個承諾,他改了自己原來的姓氏,在這迷霧山中守護了十幾年,等待了十幾年。
如今朗哥兒也長大成人了,他只想讓他快速的成長起來,肩負起整個家族的責任。
“吱吱!”小狐狸歡快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王守信的思路,王守信轉頭,看着小狐狸手裡的糕點,不由輕咦了一聲。
“這糕點倒是做的精緻,金瑩剔透的,竟是一點也不比那些大戶人家差。”說着,他也伸手捏了一塊,放在鼻子邊聞了聞,淡淡的清香傳入肺腑,讓人不自覺得身子一震,竟有種渾身舒爽的感覺。
王守信忍不住將糕點放到嘴裡輕咬了一口,竟是一種冰滑爽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