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人,陰然一眼就看出異樣,平靜地呼吸太過寂靜,不是正常睡眠現象。輕皺眉頭,摸了摸小冰雲的額頭和臉頰,微熱溫度很正常。
“去請大長老!”弄不清楚什麼原因,冰兒暫時是沒有甦醒的痕跡,陰然嚴肅了神色。
“是,奴婢就去。”
白鬍子老頭一會兒功夫,就急匆匆地趕過來了。
“長老,你看這——”
長老查看了小人的微弱脈搏,仔細端詳了片刻,掐指一算,白色的眉毛都震動了兩抖。
“不好,小公主的劫數蒞臨了,有人給她失了咒,封印住她的神脈。恐怕以後的靈力會受到限制,十六歲前,估計都難以自保。
陛下,小公主醒過來後,也許會忘記些事情,不要提,越想會越傷身的。這怕是遇上高人了,以後,不能再這麼放任公主自由,會有危險。”
“長老,可有解救的法子?朕的冰兒,一定不可以受到傷害,朕不許!”陰然寒了臉色,冰冷地注視着牀上不省人事的小人。
是誰那麼狠心,對這麼惹人心疼的女娃下毒手。她的身世,知道的人不多,現下,除了千立君耀和靈姬,應該無第四人知曉。
“對了,陛下,恕老朽直言,這不像是魔族的手法,可能是神族有人故弄玄虛,以此限制我魔族下一代的魔力。”
“神族——”陰然的憤恨寫了滿臉,她極力隱忍內心的怒火。
是他。只有他可能。他是冰兒的生父,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地對待他自己的女兒。
那麼,別怪她狠心,他們之間的帳,又多了一筆。她的寶貝,誰都別想動,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
長老搖了搖頭,鞠了一躬,告退下去。寢宮裡的人都隨着他一起退卻了,沒有陰姬的吩咐,一個人都不敢去冒險晃悠在她面前,連外殿的壽宴等瑣事,也不忍此刻提起。
陰沉着絕色的臉頰,年輕曼妙的貴婦人捏着蘭花指,有意無意地敲擊着檀木桌。“咚咚——咚咚”有節奏的響聲,在沉睡在夢中的寢宮中,徘徊着桌子幽寂的低泣。
美人出神地望着牀上平躺着的小人兒,牀是那麼的華麗寬大,蕾絲帶子纏掛在精細雕刻的牀沿花簍邊。
很久沒有聽到小人甜美可人的說話聲,也沒有她歡快活潑的影子在自己的面前晃盪着。
陰然很不習慣寂靜的夜,空虛的心,冰涼地令她快要窒息,彷彿整個世界都拋棄她,一個人絕世隔絕了。
沒有冰兒的自己,是那麼的淒涼。
冰雲無形地陪伴在陰然的身邊,陪着她一起看守着牀上的小人。
她看見美人忽然害怕失去似的,起身慌忙地摟着牀上沒有知覺的女娃,抱在手裡,一個人念念叨叨的。
聲音很細,說的很輕,但她可以聽得很清晰。
“冰兒,孃親總是不經意間,把最重要的你,放置在最危險的境地。該醒了,懲罰夠了就睜開眼睛看看孃親吧。”
溫柔地撫摸着小人,她的冰兒長大很多,記憶中還是抱在懷中那麼一點點的肉糰子。
想起小冰兒學
習走路的那股勁,趴到地上,撐着滿手的泥巴,一把一把地往白嫩的小臉蛋上招呼。
眼淚和笑容相映成趣,可愛的臉蛋總是花貓一樣,陰然喜歡看她那樣,也從沒出聲阻止。
陰然寵着她,用她獨特的方式來給她無盡的放縱。寵愛不等於溺愛,她要冰兒健康快樂,也要教會她懂事堅強。
她的小公主很聰明,沒有讓她失望過,小大人似的安慰自己千瘡百孔的心。現在,她舉手投足可以翻天覆地,卻唯獨不能叫醒她的公主。
小冰兒始終緊閉着水汪汪的眼睛,熄滅了黑夜中的明星。
陰然皺着眉頭,不捨地親吻小女娃的臉頰:“冰兒,等着孃親,孃親去找他,問清楚解救你的辦法。”
拿起慣用的劍,通體雪白的劍妖豔的光芒,久久旋轉在冰雲的身邊。
注意到劍的異常,陰然開口問着劍:“此仗結束後,你就跟着公主吧。你有靈性,是在告訴本宮,你選擇公主爲主,是嗎?”
女人的話音剛落,劍也隨着緩慢地落下,靠在牀沿邊,離小女娃挨着。
“有你以後保護公主,本宮也會安心不少。”
女人說完,便抽出權杖中的寶劍,留下女娃和那把通體雪白的靈劍。
原來,凝霜劍是那個時候就跟着自己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劍,冰雲淡淡的想着。
劍似乎有意識地再次閃耀着白色的光,合併後赤色的身體,變得要白。
冰雲伸出細指,透亮的指甲清冷地摩擦着劍身:“你早就看出來了,纔會選擇我,是選擇以後的我,是吧。”
美麗高貴的女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宣稱要不日就要啓程攻打神界的那一刻,一呼百應。
享受着朝堂下的頂禮膜拜,陰然深沉的臉上飄落孤寂一片。往簾子後面撇過去,沒有那個小腦袋,失望一閃而過。
第二日,一身金絲線鏤的冰冷盔甲華麗麗地貼身在女帝身上。
陰然體會着身上的冰寒,臨閱兵前,又拐過去冰雲的寢宮,看着牀上的小人沒有一點要甦醒的痕跡。
“等着孃親。”簡單幾句,滿滿地都是捨不得。
“出發!”
嘹亮的軍號聲,貫徹整個大地,年輕的女帝率領着魔界成千上萬的還男兒,氣勢洶洶地邁進神族的領地。
同樣的戰場,物是人非,昔日秦凌軒焰的身姿似乎盪漾在這片戰場上,飄蕩着悲哀。
化悲憤爲力量,哀兵必勝,何況深愛着陰然的千立君耀怎麼會捨得對自己的愛人下手。
“然兒,顧念舊情,你應該知道我不會與你爲敵,我可以保證只要我千立君耀在的一日,就永不侵犯魔界寸土。”
男子衣炔飄飄,揚揚灑灑地吐出昔日的情愫。
女子明眸皓齒,站在與男子不相上下的雲端,置若罔聞。
想到牀上嬌嫩的女娃沉睡中不知道有沒有醒過來,要是看不見她,會怎麼辦?
她明知和千立鶴羽對抗,自己不敵,但是她堵得就是與他昔日的情分。她對他只有恨,可是自己沒有對不
起他分毫,可見他對自己多少還是有情的。
“帝君何必多言,你心中難道不知今日一戰到底爲何!”嚴厲的目光中,昭示着赤-裸裸的恨。
男子沒有勇氣與女子袒露的恨意相撞,別過頭看着另一邊淡淡地說:“爲了他。你不等我,今日卻爲他來找我算賬?”
“他的原因能佔的了多少!冰兒是我的至寶,誰動她分毫,我必誅之。當日你說過我是你唯一的妻,騙我的代價難道就一筆勾銷了去。你不要太天真了!”
“冰兒——是我們的孩子吧。你應該明白他日她擁有的力量,會毀掉她的一生,我做的不過是爲她以後着想,你想她成爲惡魔嗎!”
正義凜然的男聲充滿了誘惑和說服力,陰然卻不爲所動。
“誰跟你說她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在你離開的那一日,就已經爲我們的愛陪葬了。”陰然大笑着男子的無知,妖嬈嫵媚地說着足以撼動對方的冷言冷語。
“是我弄錯了?”被女子這麼一鬧,堅定的男子也開始恍惚,陷入了沉思。思忖片刻後,擡起的明眸,眼底不可動搖的堅信:
“不,不會的!那明明就是我們的冰兒,她和我有幾分相似,和你有幾分相似,那麼嬌嫩可愛,一看就能夠辨別出,你休要瞞我。”
“她只是我一個人的,你沒有權利阻礙她,決定她任何事情!她很卡愛很聰明,懂事聽話,每一樣都是爲了我,而不是你!”
“是啊,我看的出來。”······
兩個人足足聊了很久,久到下面的軍隊都開始懷疑,這一仗還要不要打的時候。男子舉起他鋒利軒麗的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鮮血飛濺在空中,形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劍飄飄然飛向女子,輕柔地落在女子不經意間伸出的手中。
伴隨着男子有磁性的聲音:“他日,冰兒長大了,如若不能自保,把劍給她,算是爲父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這一切都是天意,我也是順應天意而爲。此劍代表我,死在此劍下,必魂飛魄散。然兒,我把命還給你,是我爲你唯一能做的,只怕是太少了·······”
女子哭喊着,滿眼的淚花傾瀉,捉住空中飄落的白色衣衫,摸着空蕩蕩的袍子喃喃:
“耀,我不想你死的,你如此狠心,拋下我,拋下我們的女兒。你說過的,你希望她是個女孩。如你所願,我們的女兒很美好,我希望她永遠幸福,你也是,對嗎?”
“爹爹,這個稱呼好陌生,您知道冰兒想要什麼嗎?你們都太驕傲了,驕傲到不願爲對方退讓寸步。劍,我要您們給我留下的劍做什麼,一個兩個都是一樣,一樣不辭而別,一樣的自私!我恨你們所有人!”
冰雲淡淡地看完深情的場景,這就是所謂千年前的神魔大戰。
看着一片混亂的神族,和同樣議論紛紛的魔族,失魂落魄的陰然和親手了結自己的千立君耀,這就是世界的混亂冰冷。
冰雲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看着眼前的場景變得支離破碎,消逝的一點一滴都是她心尖上的血肉,她不願捨棄的人事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