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月亮看起來特別大，好像銅板一樣亮的慌。
林暗夜夫婦又請周瑜恆一起喝羊奶聊天。
三個丫頭圍着周瑜恆，很是可愛。
周瑜恆拿了金碎給她們做禮物，倒也是實際。
張碧華去照顧孩子去了，林暗夜說：“好久沒喝中原的酒了，這北狄人的羊奶，我總是喝不習慣。前幾年林仲超會給我寄點米酒，後來我不好意思讓他別寄了，就再也沒喝酒了，連嘗一嘗都是奢望。”
周瑜恆說：“難道這幾日我們喝的都不是酒麼？”
“是酒，不過，這北狄人的酒偏甜，和中原不一樣。我喝慣了中原酒，並不喜歡這裡的酒。喝了總覺得嘴巴淡淡的，毫無味道。”林暗夜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想當年，我一日能喝十壇酒。如今不知道還行不行了。”
“酒喝多了傷身，少喝點是好的。”周瑜恆酒喝的少，來北狄幾個月了嘗不出兩地酒的分別。
“近年來，的確身體越來越差了。”林暗夜面黃肌瘦，眼神不濟，腰背挺不起來，一看就是年輕時太消耗精力和醺酒的緣故。
周瑜恆說：“可要多休息，不能再喝酒了。”
林暗夜固執地說：“我離開了酒，就好比魚兒離開了水一樣，會活不下去的。”
周瑜恆透過燈光看着一邊忙碌照顧三個淘氣孩子的張碧華，說：“你總要爲你妻兒着想。”
林暗夜咳嗽起來，“我估計活不久了。”
周瑜恆一怔，“你可不能倒下，這北方可是需要你鎮守着。”
林暗夜說：“只怕天不假年。”
這話說的沉重，周瑜恆拍了拍林暗夜的肩膀，“你纔剛過而立，如何會有這種想法。好好醫治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了。”
“我沒有胡思亂想，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自己瞭解。只是，我不放心碧華，我怕我走了，她和孩子們該如何自處。你也知道，她曾經多麼優秀，爲了跟我，甘願來到這種苦寒之地。”林暗夜滿心愧疚，想起年少時那些事，後悔莫及。
“你可不要開玩笑啊。”周瑜恆老成地說，“你可想過，你若是倒下了，誰能繼你？”
林暗夜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女兒無法繼承林暗夜安王的王位，所以林暗夜一旦倒下，中原沒有派人接替的話，北狄將會呈現無人主事的畫面，後果不堪設想。
林暗夜說：“我也沒辦法，碧華已經生三個了，最小的女兒出生的時候，碧華難產，大出血，好容易從鬼門關救回來，我不能再讓她生了。何況，就是再生一個也可能還是女兒，也許，我就沒有兒子的命吧。”
周瑜恆說：“爲了大局，我建議，納幾門妾吧。”
林暗夜搖搖頭，“我不能對不起碧華，碧華爲我付出實在是太多了。”
“相信王妃也是同意的。你何不跟她商量一下？”
林暗夜說：“這種建議不要說了，她答應我都不會答應。”
換了是以前，林暗夜風流倜儻當然願意納妾，可林暗夜現在已經看淡了一切，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周瑜恆嘆氣，“暗夜，你太性情中人了。”
林暗夜可能是不太高興，憂愁得沒吃完就睡着了，趴在桌子上。
周瑜恆和張碧華一起扶林暗夜上牀。
看到張碧華只打哈欠卻依舊挺着去照顧孩子，周瑜恆說：“其實，你可以把這一切都交給奴婢的。”
“孩子還是自己照顧比較好，交給誰我都是不放心的。我也是窮人家出生的，倒也不怕累一點。”張碧華笑道，“想當年，我爹孃還不是一樣地照顧我。”
周瑜恆說：“可現在不一樣，現在你已經是王妃了，你有的是服侍的奴才。相信她們也都會盡心盡意。你當務之急應該是調理好身體，爲安王生一個兒子。”
張碧華臉色一變，她最怕別人提到這個了，因爲，她可以爲林暗夜做一切，可是就是做不到這個。
所謂哪壺不開提哪壺。
“安王若是沒有兒子，誰可以繼承他？”周瑜恆低聲說道。
張碧華拉周瑜恆到一邊，唉聲嘆氣說：“你不知道，唉，爲了生兒子，我什麼方子都試過了，可是結果還是女兒，這就是命啊，只是，看着女兒那麼可愛，我還是沒有後悔生出的是女兒。”
“哪怕拼了命？”周瑜恆不解，“可是，你自己幸福了，不代表大家都會幸福。一旦林暗夜倒下了，北狄無主，原先被壓住的北狄人一定會趁亂撅起，到時候恐怕又會陷入戰亂，生靈塗炭啊。”
張碧華眼睛紅了，“我明白，可是，我能怎麼樣啊。”
“給安王納妾吧。”周瑜恆說。
“什麼？”張碧華一怔。
“也許這個事對你而言很殘酷，可是，對千千萬萬的百姓而言，卻是大福啊。”周瑜恆說，“安王身體不好，有兒子不但對整個北狄是好事，對你也是好事啊。北狄好，你也會好。”
張碧華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周瑜恆說的都是對的，張碧華還能說什麼呢？
“你爲安王納的妾，生下兒子可以歸給自己養，其實還是你兒子一樣的。你的皇后之位不會動搖的。以後也會是太后。你和你親生女兒的地位不會有任何影響。相反，假如北狄陷入動亂，你和你三個女兒反而會成爲階下囚。”周瑜恆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我說的話可能重了一點，不過，對和不對還請王妃想清楚。爲了大局，有時候是要犧牲小情小愛的。王妃才華橫溢，應該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張碧華只覺得心都碎了，“那你爲何不對安王說？”
“我說過的，不過，安王拒絕了。安王愛你，尊重你，可你更加應該爲他想一想。”
張碧華哽咽了，“可是我如何能送他到別的女人懷中？”
“該說的我都已經陳明。其實王妃爲天下百姓着想。告辭。”
周瑜恆走了。
來不及悲傷，二丫頭走路摔了一跤，三丫頭沒奶喝大哭，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張碧華揉揉眼睛跑過去抱起二丫頭在懷裡哄，一面叫奶媽過來，給三丫頭餵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