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他執念太深,最終還是沒有喝下那碗能夠忘卻前塵的孟婆湯,執念深深,忘卻不行。
答應了她,會回去找她,可是他卻早一步的比她死在雲浮城。
雲浮唱啊,一曲一相思啊。
猶記當初,良辰依舊。
不過卻是烽火亂世,亂世上的佳人遺世獨立。烽火上的白袍將軍,目光糾纏於遙遠的他方。
海棠花落的時節,他答應了她要回去娶她,可是院子的海棠花已經再度的迎來了花開時節,卻再無他音信。
當初信誓旦旦,而如今了無音訊。
現在的他在黃泉畔清唱着,今日的她在院子裡數着花開花落。
月色茫茫,秋風吹過,吹破海棠。
二十有三,她的姑母爲她尋了一家親事,對方是個頗有文采的秀才,在姑母的督促下,兩人見了一面,八字一撇,順理成章定了日子在下個月的十五成婚。
在成婚當日,晨間還未露出,月色還在當頭,她家已經是忙活了起來。
那秀才對她甚是好,只是可惜啊,郎有情妾無意啊。
成親之日,十里長街,吹吹打打的敲鑼聲,大紅的嫁衣穿在她身上,不過卻無喜色,一臉的愁容,連媒婆都上前唸叨着。
仍舊是一臉的惆悵。
喜堂上,新郎新娘子一拜天地二百高堂妻對拜,卻有人急匆匆的趕來打破了這場平靜。
那人渾身血污,神色卻毅然的決然,一看到新娘子,上前就跪在她面前痛哭失聲。
“羅小姐!”
她掀起頭巾看到他,瞳孔一縮,心間浮起不安。
“你這是,他呢?”
他渾身散發陣陣的惡臭還有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在這喜慶的時候很是不符。旁邊有人上前來卻被她呵斥住,那新郎官杵在原地,臉色也甚是不好,高堂之上的婆婆和公公,怒氣燃氣,正要說話,卻被自家兒子一個眼神隱忍了下去。
“他,他——前方戰報說他,戰死了!”
戰死了——
什麼是戰死了!
原來不是不會來了,而是死了,不是他不要她了。
“呵呵——”
高堂之上,新娘子忽然縱聲大笑,引得一陣陣的淒厲,那聲音徘徊久久沒有散去,那聲音恍如地獄魔音,一聽耳膜欲震,淒厲如鬼魅。
奈何橋畔。
“她要嫁給別人了——”看到橋下的影子,低聲的苦笑。
孟婆湯也沒有強逼着他,只是指着奈何橋盡頭說:“你走這條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
奈何橋看不見盡頭,他能走多遠,看盡浮沉,未央餘華,不近蒼穹。
煙霧瀰漫的盡頭,鐵鎖纏繞的橋懸,底下是黑漆漆一片的薄霧,看不清,剛纔看的,隱隱約約又隱去。
青衿悠悠,往事何嘆。
夢裡的山川,馬兒嘶鳴聲,空自嘆,戰艦歸,劍指蒼穹,一語道破英雄未老。
半夜處,涼思畔,窗外冷月懸掛,繁星處,橋邊上,白衣瘦削身形在此處停歇,橋下水恬淡,靜靜暈染着懸掛的冷月。
她望着那河流的上游,旁邊寒意古巷,那沉寂在淒厲的月色中的,青瓦小屋沉睡在此。
“今生我還在等,訣別的一紙書,月下等故人見,月似白無人顧。”
“今生我把蕭嘆,來生你把燈挽!”
“鏡中愁容不見鬆,又有幾番寒暑,你見過我玉流,但相思,莫相負。”
古鎮有一玉流,姓爲羅,年芳十幾,與君私定嫁娶,卻怎知,君披肩代徵,一去不回,玉流等了五年,紅豔衰老,不再年輕。家中姑母說媒一番,與鎮中修長喜結良緣,卻怎知,昭華白頭時,換來君死息。
苦盡白髮,玉流獨上橋源,淒厲時分,寒風陣陣,月下女子無聲落淚,河流不見盡頭。
河的那頭,曲直蔓延的彎道,煙霧飄起,青煙虛無。
河面波瀾不驚,青煙滾起,那殘月掛鉤,浮雲透亮。
他緩步走來,不過卻沒有在河面上看到他的倒影,河面上,他慢慢走過,橋的那頭,卻看到一個身影快速的墜落,失去了羽翼的鳥兒,墜入了深淵。
那身影消失後,他笑了笑,在淒厲的月色彎彎中,伸出手,卻感覺不到她的餘溫。
是他沒有遵守與她的約定,是他逾期了,不怨她不侯。
當初,眉眼彎彎笑得多恬淡,現在青衣白髮送,紅豔憔悴堪,瘦比黃花悽。
手指尖的溫度逝去,在流連和懷念的都隨着死去輪迴而煙消雲散,那些過往,造就了一場無結果的孽緣,不,或是一場曲散人終的鬧劇,她的執着執念並沒有喚回他的迴應和約定,在美的姻緣,在現實面前總是不堪一擊。
他死,她傷,他黃泉路,她尾隨而至。
終其歸期,尚未歸期。
這些年過後,又是一個人。
“是誰在河畔橋邊唸叨,是誰在訴說着曾經的過往,又是誰不肯放棄執念而隕入黃土,化爲白骨。”
他轉身狼狽的散去,青煙飄過,是一場無果的因緣。
不過是際會。
她花容之期,他執劍沙場,她髮髻高簪,他滿目黃沙。
黃沙上的戰場,千里秋風濺起寒冰,那身穿盔甲的將士,費力的廝殺摸爬打滾在烽火都城外,金鳴鐵骨,寒秋三水漿,坐看雲起,在崑崙之巔,碧水三千,坐看血染成河,他站在城牆上,冷言看着這兵荒馬亂。
月獨照,空殘月,散發着惡臭的氣味,他走在路上,一步步走得狼狽至極,身邊沒有人會陪着他了,正如,黃泉路上,一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