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兒是我心愛的妻子,我……”
什麼東西,就不能說大聲點嗎?青墨屏住氣將耳朵貼在門上,卻還是聽不清晰。
“噗通”一聲,崴了腳的青墨卷着布簾翻滾出門,一擡頭,正對上澤楚淡然的眼,而另一位則目瞪口呆。
青墨飛快地站起來,尷尬地笑說:“哈哈!失禮失禮,我想來給你們添點茶水的!”
“你的茶壺呢?”
“哦!走快了忘記拿,我這就去取!”青墨腳下生風一溜煙跑走。
“先生,你家的侍女還真……呃,特別。”雲禮的嘴角有些抽搐。
“這單我接了,三日後,還請準時上門取畫。”澤楚面不改色地起身送客,整理衣袖喚道:“青墨,今日到此爲止,另外四位送走。”
“是!”遠遠傳來嘹亮的女聲,伴隨着“哐當”金屬砸地的聲音。
澤楚揉了揉眉心,嘆口氣朝聲源地走去。
遠山如黛,溪流如綢,鬱鬱蔥蔥的竹林鳥鳴風嘯,隱秘其中的茅草屋形單影隻。
一切臨空呈現,仿若真實,探手一觸卻又消散。
貴公子云禮歡喜地捧着畫卷,一疊聲地道謝後離去。
畫中景物,竟與妻子同他描繪的大相徑庭,果然非仙人難有此種造詣!
澤楚獨自一人坐於房中,捲起寬大的袖袍,露出臂上細小的竹葉狀印記,以手輕輕拂過表面,過往的記憶隨之而來,令他神色沉重地閉了眼。
該來的終究會來,一切也該是時候做個了結。
今夜無月,晚風悽悽。
杏樹下的牆頭,突然泛起一絲綠光,光芒擴散,幻化出身着綠色羅裙的女子身影。她神色着急,捂着胸口驚疑不定地跑到窗下想要查看。
“凝兮,你終於肯現身了。”
夜色下的澤楚白衣似雪,仿若仙人,眼底有着淡淡的苦澀,嗓音卻如常地平靜。
綠衣女子身形一顫,緩緩轉身,陰暗中的臉是平凡無奇、毫無特色的,只那雙眼睛十分水靈。
“你的臉?”
“容貌對我來說微不足道。”凝兮不甚在意地聚攏散落胸前的青絲,“我早就知道那是你,你交給相公的畫不就是爲了引我相見麼?我來了,有何話你就說罷。”
澤楚皺眉瞪着她,默不作聲。
“沒話說麼?那我走了。”
凝兮繞過他,卻被他猛地拉住手,踉蹌地撞到他懷裡,又像沾到髒東西一樣趕緊跳開。
澤楚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而凝兮已不敢擡頭直視。
“當初爲什麼離開我?”
“雲禮應該都告訴你了,還來問我作甚?”
“你改了樣貌,換了身份名字,只是爲了他?”嘴邊是淡然的音色,心底卻暗潮洶涌,“你還欠我個交代,或是你想永遠承受痛苦,隨你選。”
“是你冷落了我!你整日都只知作畫,從來不關心我的感受。你可知道?你的愛太難以理解,我恐怕從來都不是你愛的人,你今天站在這裡,無非是想來處罰我,難道不是麼?”
凝兮聲嘶力竭,淚流滿面,“不需要感應你什麼,我只要待在你身邊就會痛苦,請你放了我吧!”
雪白的衣襟劃過眼前,她已被澤楚猛地抱住。
“你痛嗎?比我還痛嗎?你是什麼身份?你有什麼資格?”澤楚幾乎咬牙切齒,卻壓低了音量在她耳邊如同蜜語,“你只不過是我創造出來的竹妖而已……”
門簾被人撩開,青墨端着水盆走出來,見一白一綠兩個身影緊緊相擁,仲怔了片刻,陰着臉想要悄悄退回去。
“青墨,你過來。”澤楚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他放開凝兮,伸手將青墨拉到身邊,“你認不認得她?”
“我,我不認識啊。”青墨仔細看了看凝兮,確實沒什麼印象。
凝兮一瞬間瞪大雙目,面前的這張臉,竟與過去的自己如出一轍!
澤楚挑着嘴角互相介紹,“青墨,我的侍女,凝兮,我逃婚的妻子。”
青墨朝她行禮,卻笑不出來。公子來到長安,原來是爲了尋他的妻子。
“你怎麼……跟我長得一樣?”凝兮不敢置信,而後恍然大悟地指着澤楚,“你將她留在身邊做丫鬟,只是爲了羞辱我?”
“你明白就好,你也說的不錯,我就是來報復的。”澤楚環抱住青墨瘦小的肩膀,讓她緊緊貼近自己,愛憐地撫摸她的臉頰,“凝兮,你瞧,像不像我們以前,”說着突然猛地一推,將青墨撞到牆上,“可現在我不需要了,也可以隨手丟了你。”
“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你走吧。”
青墨像塊木頭跌坐在牆角,雙目失神,心臟一陣陣的揪痛。
“澤楚,我一直愛着你,所以纔不敢見你……可雲禮待我極好,我不忍負他。”凝兮流着淚吻上澤楚的脣,輕輕一碰又離開,“對不起,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