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騙人?”青黛驚訝的反問一聲。
阿澤篤定點頭,“你說了這個是糖水,可是你剛纔喝下去的味道很難聞。”
啊?
所以,他剛纔是在聞她喝下這個紅糖水的味道?
“阿澤,那個是姜的味道。”
“姜?”
阿澤擰眉,“那是什麼東西?”
耐着性子,青黛解釋道,“這個姜,是我們做飯的時候用到的調料,然後也是中藥中的一股藥材,阿澤說這個味道難聞,是不是因爲喝過跟這個類似的藥?”
阿澤點頭,“嗯嗯嗯!奶奶讓阿澤喝的,阿澤不喝,奶奶就打阿澤。”說着阿澤還一副意難平的樣子,氣鼓鼓的嘟着嘴。
奶奶打他?
想到那個在自己面前落淚的老人,怎麼可能會打人呢。
青黛不解,“那阿澤能告訴姐姐,奶奶真的打過你嗎?”
阿澤指着自己的後背,說着就要站起來,被青黛趕緊按住,然後阿澤跪在沙發上指着自己的屁股。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說着,眼底逐漸浮現出一抹怒意,然後看着青黛委屈巴巴的說道:“奶奶打阿澤這裡。”
“好好好,沒事了,以後奶奶不會打阿澤了。”青黛安撫着阿澤的心情說道。
看着剛纔阿澤指的幾個地方,他說的那幾地方都是無關緊要的地方,不管是屁股還是後背,其實每家孩子淘氣的時候,家長都會忍不住的打幾下。
而且,就以江老夫人的那個力道也根本下不了狠手。
“那阿澤跟姐姐說,奶奶爲什麼要打阿澤?”
聞聲,阿澤又緩緩地低垂了下頭顱,一副犯了錯的樣子說道:“因爲……因爲阿澤不聽話,阿澤不吃藥。”
“不次藥?”
指着青黛手裡的紅糖水,“奶奶讓秦姨煮這個東西給阿澤喝,阿澤不喝,奶奶就生氣,這個東西好苦的,好臭的,阿澤纔不要喝。
可是,阿澤不喝,奶奶就生氣,奶奶按着竹條打阿澤,阿澤疼的哭,奶奶也哭。”
說着,阿澤的聲音越來越小,可是青黛聽着聽着,鼻頭一酸,眼底竟然浮現出了一抹水霧。
她早就知道的,江老夫人那麼關心阿澤,還有秦姨,她們怎麼捨得打阿澤。
只是因爲她們應該只找的偏方,想要將她那個曾經叱吒一方的江家二少再次重返他該有的地位。
說完,阿澤忽然癟着嘴巴,委屈巴巴的說道:“還有……還有二嬸,二嬸也打阿澤,她還罵阿澤。”
“二嬸?”青黛驚訝的開口,“二嬸爲什麼打你罵你?”
青黛不解,從她的印象中,雖然那個林韻芷有時候說話什麼的不是很講道理,但是站在她的立場來說她的想法跟做法也沒有什麼錯。
確實,江京澤現在確實比較尷尬,而且她還有個兒子江乾。
爲了自己的兒子着想,這是作爲母親都會這麼做的。
但是青黛無法去理解的是他對於身爲阿澤時候的江京澤所做的。
“因爲阿澤笨,二嬸說阿澤活着就是多餘的。”
瞳孔放大,青黛被阿澤的這些話震驚的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喉頭滾動,青黛心口瞬間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可是,此刻她還不能在阿澤的面前表示出來,努力的壓制着心裡的火,然後伸手將碗遞給阿澤,“阿澤,你聽話把薑糖水喝了,喝了之後,姐姐陪你去睡覺好不好?”
阿澤嘟着嘴,一臉不情願,可是看着青黛,她的眼底似乎深藏着一些令他感到悲傷的神色,阿澤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硬着頭皮接過薑糖水。
試探的輕抿了一口,阿澤疑惑的眨眨眼,茫然的看了眼青黛,“是……是甜的?”
青黛點點頭,“就告訴你了,是甜的。”
意識到薑糖水是甜的之後,阿澤大口大口的全部喝乾。
剛纔涼了一會兒,但是此刻水溫還是熱的,阿澤喝下去之後,整個人都熱絡了起來。
“呼~呼~”長長的出了兩口熱氣,阿澤就要將身上的外套扒下來,剛一掀開衣角就被青黛直接一把按住了。
“不能脫!”
阿澤茫然的看着她,“姐姐媳婦兒,我熱!”
“熱就對了,出出汗你才能好的快一點。”說完,青黛放下他手裡的碗,拉起阿澤就朝着樓上走去。
“快點走,我們回臥室趕緊捂捂汗。”
任由青黛拉着,阿澤乖巧的跟着上了樓。
一進門,青黛就將阿澤按進了被窩裡,然後自己去衛生間衝了個澡出來。
原本想要出去的,但是阿澤卻死活不讓她走。
看着已經睡意迷糊的阿澤,青黛也不好拒絕,只好跟着鑽進了被窩。
青黛一進到被窩阿澤就撲了過來,大手攬着青黛的腰,然後將頭枕在她的單薄的臂膀上,聲音慵懶中帶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姐姐媳婦兒,有你真好。”
有你真好?
想到在樓下阿澤跟自己說出口的那些話,加上此刻她跟自己說的這四個字,青黛的眼眶一陣酸澀。
伸手輕輕的攬着他的肩頭,青黛小聲的問道:“阿澤,那你能跟姐姐說說二嬸到底是怎麼對你的嗎?”
“二嬸……”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懷裡的阿澤不由的顫抖了一下。
感受到懷裡的人的戰慄,青黛的眼底的心疼越發的濃郁起來。
“別怕,這裡已經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姐姐會保護的你,別怕別怕。”青黛的手輕輕的在他的背後撫摸着,安撫着他此刻慌亂膽怯的心。
她知道那種在最無措的時候被人欺負被人辱罵甚至被人毆打的無力感與恐慌,就是在日後再想起來也會覺得全身都在顫抖着。
那些記憶就像是烙刻在骨頭裡的印記,沒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畫面便會重新出現在眼前,那些疼痛便會一刀刀般的深深的在骨頭裡面叫囂着。
曾經的青黛也遭受過那樣的事情,自從媽媽離開之後,她在那個家裡遭受了太多的磨難。
一想到自己叫了十八年‘爸爸’的那個人,她的親生父親,竟然爲了另一個女人跟他所謂同父異母的妹妹而想要將她賣給一個老頭子。
那天晚上她的父親親手將她綁了起來扔到了一個老頭子的牀上,那天在法庭上那個女人嘶吼着咒罵她,那天她回家拿錄取通知單被一羣人堵在了家裡……
那些記憶像是一顆種子一般在她的心裡滿滿紮根發芽直到將她掩埋在陰暗中。
如果不是她遇到了江京澤,青黛不敢想象她以後的生活會發生什麼。
她太瞭解那種被親人傷害的感覺了!
因爲感同身受,所以她纔會心疼他。
往青黛的懷裡拱了拱,阿澤的聲音似乎慢慢的找回一些底氣,“二嬸說……二嬸說阿澤不該活着,阿澤說着爺爺跟奶奶就會一輩子傷心,阿澤活着家裡就會一直被人罵,阿澤活着……阿澤的命是用爸爸媽媽換來的,所以阿澤就不該說着。”
說完,阿澤抽了抽鼻子,聲音越發的沉悶。
“姐姐……”阿澤忽然擡頭,然後看向了青黛,閃爍的眼眸中急需要她的肯定,“阿澤真的不該存在嗎?”
青黛的眼眸一顫,不是因爲阿澤問的 問題,而是阿澤口中的那個詞,他用的是‘存在’。
從江京澤開始要接受治療之後,阿澤就知道了自己是跟另一個人共享一個身體的,並且另一個人不喜歡他,想要讓他趕緊離開。
二嬸說他不該活着,另一個自己想讓他消失。
所以……阿澤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了。
難道,他真的不該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