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重新躺在兒時自己的那張竹牀上,楊佐忍不住在內心感慨。離鄉六年,四年大學、兩年工作,他沒有回過一次家,但最終他還是回來了。祖屋還是那個樣子,只是明顯破舊了不少,可能因爲長時間沒有住人,屋子裡有一股潮腐的味道,三間土屋裡,只有些快要腐壞掉的木質傢俱,沒有電,更別提空調、電視一類的電器了,竹牀有些年頭了,躺在上面稍微一動就吱吱作響,在僅有他一人的的祖屋中顯得有些刺耳,不過這些無所謂,即使再破再爛,這裡始終是他長大的地方,始終是他的家,這裡承載着他兒時與家庭與父母最美好的回憶,是任何地方都無法替代的。
六年在外的生活,楊佐無論有錢還是沒錢,無論是苦累還是輕鬆,他的心裡始終感覺不自然,感覺不踏實,即使是當初剛剛大學畢業,職場情場雙得意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感覺有些空虛,他那個時候就知道,如果不回來,不回到這個給他留下無數美好回憶,也有無盡酸楚的地方,他永遠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真正的快樂。
而今天,他終於回來了,再次回到了家鄉,回到了祖屋,睡到了兒時的那張竹牀,雖然他現在身無長物,更說不上是衣錦還鄉,但是他感覺心裡很踏實,像似心裡懸了一顆石頭,終於落了地。
回來,這兩個字說起來簡單,楊佐以前也無數次的想過,但是都沒有回來,原因很多,而這次能下定決心,還要感謝那個讓自己到達幸福天堂又讓他墜落地獄的女人,當那個女人跟着自己的老闆離開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很多美好的東西其實都是虛幻的,即使是真是的也是短暫的。他不恨那個女人,也不恨他的老闆,相反的他還要感謝他們,是他們讓楊佐對着世間的一切有了新的認識,就像他離開公司的時候,那位年進五十的老闆跟他說的那樣:“這個世界滿是不公,這個沒有一個人能夠像他想象的那樣活着,因爲你無法選擇你要怎麼活着,你能選擇的只是以什麼態度活着活着死去。你若不敢去死,那就要找個理由讓自己苟活。她跟了我,你恨不恨我說實在的我不在乎,因爲我本沒想做個好人,既然不想做好人,那我就坦然的做個壞人,做壞人就要有做壞人的覺悟,但是我告訴你無論是好人壞人,所有善變的人都不可信、不可交,而那個拋棄了你,跟了我的女人就是個善變的人。”
楊佐現在想起來,他那個老闆說的也確實有道理,最起碼來說,無論是好人活着壞人,最要的是你知道,你知道他是好人,你可以與他交往,你知道他是壞人,那就不用多想,就用對付壞人的方式來跟他相處,前提是這些人都不會輕易被改變,倘若善變,你對付壞人時可能會錯殺好人,倘若善變,你對待好人的時候可能會被傷害。那楊佐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楊佐漸漸的懂了,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他若選擇做個好人活着,就是好人,若選擇做個壞人活着,那就是壞人,無論是要做好人還是做壞人,最重要的找準自己的原則底線,不要讓外物輕易的改變自己。
不過轉念想來,這些話題都有些大了,反正這次回來楊佐也不準備出去了,以前的事情已經發生,誰也無法改變,好與壞,對與錯,也就不用再提了,重要的是以後要怎麼樣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夜已深,不像城市,這個時候的鄉村,萬籟俱寂,楊佐也正好趁着這個時候好好的做個打算。
九里村是個貧窮落後的山區小村,
四五十戶人家,張、楊、李三個姓,三大家子人,家家戶戶都是世代貧農。叫九里村不是因爲村子有九里長,是因爲九里村是坐落在九里山的山腳下,九里山顧名思義,綿延九里。
和別的山村一樣,村裡兩百多口人中只有一半還在村裡,大多數年輕人都出外打工了,甚至是一些結了婚有了孩子的中年夫婦,爲了供孩子上學也雙雙出去打工了,村裡剩下的大都是些老人、孩子,沒辦法,窮鄉僻壤,辛辛苦苦一輩子靠着山前的一片小稻田,也就是餓不死,不如出去打工。
楊佐準備以後就在家生活,唯一可做的也就是種地,好在已故的父母還給他留了十畝地,不過對於種地,即使是土生土長的楊佐也不是很懂,雖說還有叔叔一家,但是也幫不了多少,因爲楊佐的叔叔楊家安是附近鎮上一所中學的老師,平日裡上班也不輕鬆了,嬸子雖說沒有工作,但是上年自從他們唯一的女兒、自己的堂妹楊可兒考上大學後,就跟叔叔一起搬到鎮上去住了。眼下看來,想要在九里村生活下去,無論大事小事,都要自己一個人倒弄了,累點無所謂,楊佐怕的是累死累活還吃不上飯,到時候那就鬧笑話了,因爲楊佐的這十畝地,在九里村可以說是地最多的,別家都是一家四五口人也就五畝地左右,他自己獨佔十畝,要是還養不活他自己,那真是的丟人丟大發了。
哎,不想了,到時候看吧,反正天道酬勤,他也不指望發什麼大財,只要能養活他自己,再說他楊佐還有個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的逆天法寶呢,作弊要是還贏不了,那楊佐絕得自己可以考慮找個結實點的牆角一頭撞死算了。
說起來慚愧,在外面混了那麼多年,好歹也算個本科生,畢業後的工作月薪也是五千加,這次回來也只有不到一萬塊錢的存款,一萬塊錢,省吃儉用在家裡應該可以生活一兩年,但是要乾點什麼事還是完全不夠看的。不過能回到家,過上安穩平靜點的生活,遠離城市的喧囂,遠離職場上的爾虞我詐,願意那個利益至上的、虛僞的交際圈子,着一切也都無所謂了。
想着這些,楊佐慢慢的睡着了,他確實累了,前兩天失業失戀的雙重打擊讓他很難安眠,加上坐車回家,確實累了。或許是累壞了,或許是因爲把以前是是非非都看破了,或許是因爲回到了久違的故鄉,心中變得踏實,所以這一覺楊佐睡的很踏實,很舒服。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早六點鐘楊佐就起來了。
九里村沒有自來水,所以早上洗臉刷牙的水還要自己動手去弄,好在院子裡的拉井還可以用,用個半瓢引水,抓住拉井的木質把柄,幾下就出水了,不過剛出來的水不能喝,因爲這些水都是引水和本來存在水管裡的水,加上水管子長久沒人用,所以剛出來的水有些渾濁,不能喝。說起來着拉井也是挺神奇的,一截鐵絲一段水管,內設一個舌閥,只要用力拉,管口就會出水,這就是拉井,小時候楊佐爲弄明白拉井爲什麼一拉就會出水可是糾結了好久,現在想來拉井的出水管僅有1寸,每拉一下出一股水,取水過程不但費時、費力,而且井還容易損壞,確實有些不可取了,不過爲了能喝到純淨的地下水,這點累也無所謂了,況且現在楊佐的條件也不能要求什麼,有水就不錯了。
冰涼清澈的井水,讓楊佐的精神爲之一振,拿起瓢灌了幾大口。
洗臉刷牙,楊佐一個大老爺們也不用太講究,幾分鐘搞定,不過祖屋的大門邊的廚房好幾年沒人用了,滿屋子的灰塵碎屑, 看來早餐是沒指望了,不過楊佐也不在乎,反正以前上班的時候已經習慣不吃早餐了。
六點半左右,楊佐出了門,在村子裡轉了起來,跟着遇到的鄰居村民熱情的打着招呼,都是些老人孩子,所以也不麻煩。說是轉,其實就是從這頭走到那頭而已。九里村的房子全部都是在一條東西走向的土路兩邊,土路也就兩百多米,楊佐的家在最西邊,再往西走就是九里山了。
昨天下午回來,也沒仔細看,今天早上這一看,九里村的變化還是挺大的,首先是人少了,路兩邊都是老人孩子,沒幾個青年或者中間人,再者就是村裡的房子也多了不少,不過房子多了,人少了,顯得有些荒涼了,記得小時候村子裡熱鬧的很,小孩子們一羣羣的在村子裡亂踹,老人們也走在路邊下棋嘮嗑,下地、回家的人來回於這條土路上,熱鬧非凡,果然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啊。
“張大爺,帶孫女玩呢。對,昨個回來的。”
“四爺爺,您老身體還是這麼硬朗啊。”
“六嬸,這麼早就下地回了啊。”
“是啊,二奶奶,好幾年沒回來了。”
……
一個村,就那麼幾戶人家,大都是親戚,所以打起招呼了也沒那麼客套,楊佐跟着村裡的人說說笑笑沒一會就來到了村東口,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正往這邊走,楊佐看着人影,嘴角也掛上了淡淡的笑意,這個人就是他親嬸嬸,大名季蘭,昨天說好了,今天過來看看,幫楊佐收拾下祖屋。
楊佐也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