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下餃子
幾個人的掙扎帶起了池底的污泥,水面污濁不堪。
夏日薄衫已經溼透,貼在身上,難免顯得少女玲瓏的曲線。但卻混了污泥水草,水也不是清澈了,想來就是那好色的登徒子,此時瞧着,也難以生出色心來。
狼狽的很。
花襲人心中直誇了花芽好幾句幹得好,伸手攏了一下頭髮,將其重新塞到了發間去了。她看着幾女掙扎,笑容格外燦爛。
水中幾人懵了片刻,此時瞧着花襲人的笑,再顧不得其他,俱是雙眼通紅,不知是誰帶了頭,幾女一下子靠近了花襲人站立的船,伸手抓住船舷,用力搖晃,想要將船給掀翻。
“啊!啊!”
“去死!”
不知是誰發出了氣急敗壞的聲音。
船隻並不重,幾女奮力七搖八晃的,頓時不穩了。站在上面的花襲人,也難免跟着左搖右晃,站立不穩,一個不慎,就將同樣落水。
她笑容明朗,並不懼怕驚慌。
夏天的池水舒適着呢,她並不怕落水。實際上,她也做好了落水的打算——
這麼多人落水了,雖然落得怪異,也是她們先針對花襲人的,但長輩們評斷起來,難免要費一番口舌,且處置結果說不定會對她不公平。爲了不讓人費口舌,也爲了不受那可能來的委屈,花襲人並不介意也落下水。
她也落了水,而且清楚明白的是被這些人故意弄下水了,那就誰也偏頗不得了。
反正多帶了兩套衣裳。怕什麼。
花襲人打定主意不做其他防備。若是這些貴女有本事將她的船給掀翻了,她就乾脆利索地跳下水去。她不防備。卻忘記了這船上此時並不止她一人。
正在她搖晃之時,腳下船隻突然動了起來。脫離了幾女的拉扯,行駛開去,眨眼間就駛離了那變故中心,駛出了老遠去。
穩穩當當的。
花襲人再也別想掉到水裡去。
花襲人張了張嘴,還未說話,這船隻就已經遠遠駛入荷花叢中,那些貴女們已經看不見,連她們氣急敗壞的呼呼聲都小的多了。
花襲人撇了一下嘴,轉頭看那撐篙的公子。
這一看。她不禁驚訝,脫口道:“三少,你怎麼回來了!”
這一而再救援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去了西征軍中的郭三少,郭桓。花襲人之所以剛剛沒認出來,一來是因爲沒有細看,二來這郭三少穿的實在是實在樸實,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金玉裝飾,全無從前那富貴公子哥兒的派頭。
不過。他此時人稍黑了些也更健壯了些。想來是吃了些苦頭,但卻適應的很不錯。
郭三少本來也沒有看花襲人。
就在花襲人看他的時候,他都放在船篙準備運起輕功走人了。如今花襲人算是安全了,他的責任也盡到了。
聽到花襲人這樣說話。他很快也認出了花襲人,不禁瞪大眼睛,比花襲人還要驚愕。道:“小賊,怎麼是你!你怎麼混到我家裡來了!”
“我的事兒說來話長。先說說你怎麼這會兒回來了吧……”花襲人笑眯眯地道,並在船頭坐了下來。此時見到郭三少。她的心情無疑是很愉快的。
郭三少自然也好離開了,便同樣在船中間坐下,開口道:“我去參軍,原本想着能建功立業,立下幾場大功勞的,沒想到商行一到,草原韃子反而被我們的兵給搶怕了,又冬天裡凍死餓死了一批,根本無力跟我們正面打仗。”
郭三少遺憾地搖頭:“沒有大仗可打,我也就沒立到什麼功勞,在軍中混了這半年多,在大軍班師的時候,我也就跟着回來了。唉,我本來還想着,能一鳴驚人的。”
以郭三少的自身武藝資質,若是真爆發了大戰,他絕對能嶄露頭角。奈何時運不濟,一個商行,就沒了供他發揮的機會。
見郭三少有些沮喪,花襲人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廝。不過看這廝此時神態,雖然有些因爲自己未能一鳴驚人而遺憾,但還是開朗樂觀的,花襲人將這種矯情想法甩開,問他道:“那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據她所知,大部隊肯定還沒到京城地界呢。
郭三少道:“部隊遇上了山體崩塌,道路不通,大部隊不能過,只能慢慢清理。我覺得待在那裡也無趣,便同上官說了一聲,提前自己先回來了。”
“回來就好。”花襲人道。
什麼山體崩塌,肯定就是靖王的人出手了。
郭三少提前回來,正好能從接下來的鬥爭中脫身。
她想出這計策的時候,居然沒有想到郭三少也在軍中……作爲好朋友,她心中有些不禁有些愧疚。幸好郭三少提前回來了。
花襲人一時慶幸不已。
“我回來之後,就聽說家中正辦賞荷會……”郭三少笑道:“我自幼在外,不知賞荷會是什麼狀況,就過來瞧瞧了。沒想到,正好遇見有人正在搭箭行兇,便想也沒想,衝了過來。”
後來他才意識到,這不過是小女孩之間的鬥氣而已。他實在不合適參合其中。不過,後來瞧着,他還是覺得那麼多人對一個過分了些,便將船架走了,離開了是非之地。
“沒想到,居然會是你。”
“可不就是我?”花襲人含笑上下打量郭三少幾眼,笑道:“三少其實是想來看看自己心上人的吧?你這樣連衣服都不換,也不怕她不認你。”
若不是有心心念念第一時間想見之人,也不會連一身風塵都沒有梳洗一番就過來了。想他飛奔而來的時候,心中只有伊人倩影,別無其它吧?
郭三少撓了撓頭,有一瞬間的羞赧。不過,他很快就又灑脫地道:“她認不認我,又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想要看一眼,滿足自己的心而已,與她如何並無關係。”
這就是:我愛你,與你無關?
郭三少居然有這樣的覺悟?
花襲人打趣了瞧了郭三少一眼,嘆道:“很可惜……剛剛孟如嫣就在那畫舫上來着。你一回來就摟了別的姑娘,人家可都看見了。”她不讓郭三少說話,又噗嗤笑道:“不過,說不定人家姑娘見到你見義勇爲,心中讚歎呢。”
“我不是孟小姐,真是說不準。”花襲人感慨嘆息。
郭三少愣了片刻,搖搖頭,沒有順着花襲人的揶揄說話,而是問道:“你這個小賊,怎麼來這裡了?還那麼大的膽子,和那些貴女們起了衝突?”
“我可是受氣的那一個好不好……”花襲人白了郭三少一眼,吩咐他將船撐到那畫舫小島邊上去,一路同他介紹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我一個小花商,又是外室女,卻成了尊貴的鄉君……”花襲人笑嘻嘻地道:“她們妒忌了,自然想同我玩笑一番。只是沒想到,連老天都幫我,反而是她們落了水。”
說話間,兩人乘坐的船隻便到了畫舫邊上。
花襲人衝郭三少笑了一笑,郭三少拿出踏板,花襲人往上一站,再由郭三少輕輕一送,她便輕飄飄地到了畫舫上去,站穩了。
幾位落水者自然被救走了。
花襲人往甲板上一站,那畫舫上幾乎所有的貴女話音一靜,而後又竊竊私語起來。
花襲人不懼人言,回頭對郭三少道:“公子們的畫舫在那邊,三少還是過去那邊吧!別想太多了!”日頭已經有點兒大,孟如嫣和徐清黎二人都不在二層憑欄而立了,這麼一瞧,也不知去了何處。
郭三少沒有說什麼,衝花襲人抱了一下拳,而後竟然划船沿着原路返回了。
來路之上,有絲竹鼓樂之聲響了起來,想來戲班子已經開始賣力唱起來了。
任少容迎上了她,好奇地問起郭三少的身份。聽到花襲人介紹之後,她“哦”了一聲就沒再關注,而是興致勃勃地談及剛纔“下餃子”的情景來——
“那個耿四,總是喜歡拿大話噎別人!今日只怕連老天爺都看不過了,要給她們一個教訓呢!”任少容十分愉快,不斷說起當時情景,嘻嘻哈哈肆無忌憚地笑。
讓花襲人奇怪的是,並沒有人來找她問話。
“有郭家的那些船孃在,隨便一問,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任少容回答了她的疑問:“若是非要說是我們的錯,才更丟面兒。那些貴婦人都是要臉講理的,就算是心中恨得牙癢癢的,也不會在不佔理的時候胡攪蠻纏,像個潑婦似的。”
“走,我們也到島上玩去。”任少容蠟拉着花襲人,招來了一個船孃,乘船到了島上。
公子和貴女們聚在一起,自然就熱鬧的很,怎麼也不會覺得無聊。
任少容玩的十分盡興。
也不知爲什麼,也有幾個貴女同花襲人說了些閒話,好奇之中,帶着點兒敬畏。倒是讓花襲人心中覺得有趣。
落水的少女們一直沒有再過來。後來聽說是提前回去了。
總想着找茬的人走了,花襲人玩了一會兒,賞了一會兒俊男美女,便覺得沒有意思,同任少容說了一聲,沿着建在水面上的木板小道,往回走了。
她準備去聽一會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