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 御醫
“以後可就難得有這麼悠閒的時候了。”
花襲人並不想聽到什麼“她與衆不同”這一類的話。這種話總會讓她覺得難受。尤其是眼下她情緒並不怎麼穩的時候。
徐清黎有些愕然,隨即就笑道:“當然要試一試了。”
“今天能不能出成品?我回去的時候,可要帶上一些。”徐清黎似乎也輕鬆了起來。
花襲人回道:“怕是不能。不過有兩日就能好了。到時候你若是還想要,就派個人過來領就是了……”
與其說是採荷,倒不如說是遊湖。
花襲人是真的放下了別的心思,輕鬆地說着閒話。徐清黎也很配合她,似乎也真的是要享受一番最後的輕鬆時光,也提起了不少有意思的趣事。
宋景軒在別的小船上遠遠護着。
宋景怡依舊很矜持少言,顯得越發地恬靜了。
到了傍晚,才盡興而歸。
臨別前,徐清黎握住了花襲人的手,含笑道:“花妹妹,再會。如果有可能,希望你今後能多多到裡面去看我。”
花襲人卻是搖頭,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道:“保重。”
她才懶得到那規矩森嚴的皇宮裡去。更何況,是去看一個皇上的女人。沒錯,在她心中,徐清黎成了皇上衆多女子中的一個之後,一切自然就不一樣了。
用時人的眼光,她百花郡主算是深的皇上寵信的,若是常去未來的徐婕妤處,算是什麼意思呢?反正,只要想一想,花襲人都會覺得彆扭的很。
說句難聽的話,她絕不會參與到誰家的大小老婆的戰鬥中去。
徐清黎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抿了一下脣,又笑了笑,登上了侯府的馬車,放了車簾。車子緩緩行駛,很快便走了的遠了。
再見了,徐五小姐。
花襲人心中再次朝着記憶中的徐清黎揮了揮手。
送走了徐清黎,花襲人幾人並未在百花園中留宿,又折回了安平郡王府。反正都在內城中,相距並不遠,來回很快就到了。
回到府上,花襲人正同車氏說起百花園的荷花,宋景軒打簾進來,感覺到屋裡的涼意不禁皺眉朝着牆角的冰盆看了一眼,而後纔開口道:“御醫來了。”
“誰病了?”車氏唬了一跳,當即站起了身。
“娘,應該是喜事兒。”花襲人安撫了車氏,同她一起走出內室,跟着宋景軒到了待客的花廳,見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大夫以及相熟的吳濟大夫,一番見禮之後,就將手腕露出來放在桌面上,道:“開始吧。”
吳濟先搭上了手。
他品味了花襲人的脈象許久,面上不動,心中卻是翻涌不已——
那個吐血昏迷,情況一團糟,有着破敗混亂的毫無頭緒的身體,眼瞧着聽天由命不知能不能醒過來活下去的那個少女,這才過了多久,就已經初爲新婦,如今又初爲人母了?
她如今的脈象真的好的不可思議。
的的確確是喜脈。而且兩個小傢伙的心脈十分有力,遠比常人。
吳濟從來不信這世界上有神仙鬼怪之事。但眼前這個年輕極了女子卻是讓他感到匪夷所思,不能不信。
他緩緩放下手,沒有說什麼,恭敬地給老御醫讓開了位置。
“這位是張院判,最是擅長婦科和小兒科。我有幸隨侍左右,算作是他老人家的半個弟子。”吳濟見花襲人眼中有疑問,就像她解釋道。
花襲人聽了點頭,先是對張院判道了一聲“辛苦”,而後又對吳濟笑道:“那真要恭喜吳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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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公子的宿疾可好了些?”花襲人想了起來,開口問道。
吳濟不禁抿了抿脣,手心沁出了汗。
他不禁想起自己得到了關於眼前這位百花郡主的消息,從他的姑姑杜家瞭解到的,他自己親眼看到的,以及親身體會到的——
上次花襲人藉口“祥瑞”分發花茶,杜太太得了消息,親自反覆排隊,領了十來份,自己留了些,剩下的都給了他。
吳濟還記得,他的姑姑杜太太悄悄地遣走了人,對他說道:“……我與你母親雖不是特別近的親戚,但我們自幼在族中就是最要好……姑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只是被你這身體給拖累了……這些花草,你一定要泡了喝……”
“你別不信姑姑的話。”
“當年,姑姑有了你表妹之後,求了多少醫,連符水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也沒能再有半點兒消息。但正是因爲你姑父一份實誠的心意,打動了當年的百花郡主……就是郡主給了一包花草,讓泡了茶喝,兩個月喝完,就真的有了喜,就是承恩……”
吳濟眼前浮現出杜太太感激的神情,是那麼虔誠,幾乎就像是那篤信的佛教徒了。吳濟雖然知道花襲人有很“神情”之處,但他其實依舊不認爲,幾包普通的花草沖泡出來的茶水,能對他有什麼作用。
桃花,利水通氣,美容養顏?
杏花,祛風通絡,補中益氣?
他熟讀醫書,能輕易地說出這些花草在醫理上的作用,但卻完全看不出,幾包花草能有多大用處。尤其是對於他的病。
但沒想到,他嘗試着沖泡茶喝了,居然真的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他是大夫,他自己能夠清楚地意識到,這種舒服,並不是他的錯覺。
爲什麼!
吳濟不能明白。
他很想聽從許多人的或直接或委婉的建議,建議他找到花襲人問一問求一求,但不知爲何,就是沒有行動。
而此時此刻,她開口問起了他的宿疾。
吳濟面無表情,拱手道:“多謝郡主掛念。只是……”
“回頭再談吧。”宋景軒見張院判收了手,止了吳濟,上前緊張地問張院判道:“敢問內子情況如何?”
車氏也緊張起來。
張院判笑呵呵地捋了捋漂亮的長鬍子,道:“看樣子,郡主和公子都是心中有數的了。”他隨即一拱手,對車氏道:“恭喜夫人,府中就要四世同堂了。”
就在車氏難以置信之中,張院判終於確切地說道:“郡主有了身孕,差不多有二個月了。算算日子,只好是新婚之日……府上這是有大福氣啊!”
“當真!”車氏聞言激動地抓住藍姑的手,問道:“襲兒真的有喜了!當真是族中保佑,阿彌陀佛!”
車氏又是雙手合十,站在那裡激動地亂走幾步,之後神色又格外緊張起來,問張院判道:“那襲兒身子骨還好吧?她才十五,這年齡會不會太小了些?”
張院判也有些沉吟,擡眼看了一下宋景軒和花襲人,見二人都並不太緊張,尤其是花襲人本人,於是就道:“夫人不必過分擔憂。郡主身子極好,胎兒也穩的很,若是小心照顧,應該是無礙的。”
至於生產時候,他並未提起。
婦人生產時候,真是任何意外都能發生。
哪怕之前懷相多麼多麼好,誰也不敢保證一定就能生產順利。
宋景軒問道:“是不是雙胎?”
張院判聞言,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詫異,開口道:“不瞞公子,的確有些像是雙胎。但只因爲月份還小,老夫並不敢確定。若是公子和郡主不嫌棄,半月之後,老夫再來府上,定然就能有準確回覆了。”
“那今後都要多多勞煩張大人了。”宋景軒十分客氣。
張院判見他如此,也覺得得意舒服,捋着長鬚,同宋景軒交代起婦人孕中的各種注意事項來。見宋景軒和車氏都聽的十分認真,他也說的越發地詳盡。
花襲人也在聽着。
最後,張院判讓吳濟留下來,給宋景軒當場書寫注意事項。而他本人卻要在宮內當值,不能在外多多逗留,就先離開了。宋景軒當然會舍了大額的紅包不提。
再說吳濟寫好了細細密密的一張紙,被車氏如寶貝般地得了去,說是要謄抄幾分,給府中幾處相關之人都發一份,也就離開了,留下了宋景軒以及花襲人,同吳濟說話。
“郡主……”人都離開了,吳濟依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花襲人卻是直接說道:“你的病,大約是在胎中的時候,先天心臟未曾長好吧。若想痊癒,則必須刺激你的身體再次行動,將那沒長好的地方給補齊了……”
“還請郡主明示。”吳濟深深施禮,道:“在下感激不盡。”
這麼多年,他從來未放棄過對自己身上疾病的研究,顯然也知道花襲人所說雖然簡潔,但卻十分有道理。問題就是出在,如何才能讓他的器官修補自身上。
他曾經翻遍了醫書,也沒能找到一個相關的方子,甚至都沒有找到哪一味藥草,能有此功效。
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在眼前這位女子身上。吳濟這一禮,腰彎的極深。
花襲人擺擺手,笑道:“說起來,你還救過我呢,這麼客氣做什麼。”頓了頓,她才緩緩開口道:“我的確有法子刺激你的身體,讓你的心臟慢慢地將缺陷給補上了……”
吳濟猛然擡頭,眼中迸發出難以掩飾的亮光。
花襲人見狀,笑了笑,道:“只是,費的時間久一些,大約得要一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