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壽?如果是以前的我,說不得就會答應,可是現在的我卻絕對不會考慮借壽這一事的,原因很簡單,我自己的壽命我都嫌不夠,我心中的執念是崑崙,是我的師父,那樣飄渺虛無的事情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的時間,我不能允許我的有生之年耗費在與別人的借壽上。
況且,在我內心也不願借壽給這個姑娘,那只是延續她的痛苦,這是我的想法,我當然不會說與劉師傅聽。
所以,只是沉默了片刻,我就開口說道:“我去鬼市,需要我做什麼?”
那劉師傅彷彿是預料到我的答案一般,回頭說道:“去鬼市當然是最好的了,別人的壽命借給我的女兒,排斥的反應還是很大的,看看她吧,現在墊着那麼厚的棉絮睡着,身上也疼。蓋着那麼厚的被子,也會覺得冷。還是鬼市換些東西回來吧。”
我當然知道壽是不可亂借的,父親接給女兒,倒還算好,畢竟父女之間的緣分因果糾纏頗深,這種付出還不算太違背天道的事情,別人的壽命豈是能亂借的?至少八字命格上是非常有講究的,才能最大程度消弭借壽帶來的不良後果。
劉師傅雖說常年在這裡做生意,但接觸的都是道人,道人誰不知道借出10年壽,用在別人身上也最多隻有1年的道理?拋開這個不說,真正道人的追求都是能夠形而上,自己的壽尚嫌不夠,哪裡又會借給別人?
或者真的有急事不得不借的,但這個選擇範圍也就小了,所以劉師傅哪有什麼餘地去挑別人的八字命格?所以,他的女兒纔會在9年之後,就被反噬成這個樣子。
我猜他自己是不能借了,59歲的模樣比風燭殘年,還要風燭殘年,他借出去,然後死掉了,他的女兒怎麼辦?想想這個後果就覺得很痛苦。
最後,他也不敢亂借陌生人之壽,借不情願人之壽,那樣的報應大得驚人,除非他想他和自己的女兒十輩子爲豬爲狗,不得翻身!雖說這些事情飄渺,但只要是道家人都是忌諱的。
就如我師父告訴我,對萬事萬物都要有一份敬,來保持自己的善良,又要對萬事萬物有一份畏,來約束自己的行爲。
我不知道劉師傅要換什麼東西回來,我對鬼市的瞭解也只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一幕,師父給我講述的一些事情,所以我開口說道:“劉師傅,去鬼市沒有問題,但是我只知道以前的鬼市就在你家門口,現在我不知道鬼市在哪裡啊?”
劉師傅聽聞我這樣說,臉上竟然流露出了一絲驚奇的表情,沉默了很久,然後才說道:“你師父倒把你保護的挺好的,你這麼多年怕是沒真正接觸過什麼圈內人吧?”
我一愣,劉師傅說的倒是事實,我回想自己這三十多年的歲月,除了知道認識部門的一些人,除了我們這一脈,慧大爺等等,我還真就沒接觸過什麼圈內人,過的倒是挺孤獨的。
不過這也叫保護嗎?
我忽然覺得我有很多話想問劉師傅,因爲我一下子也想起了一段往事,曾經李師叔在他的辦公會內語焉不詳的提起過了一些圈子內的規矩,那麼這個圈子也是真的存在的。
因爲想問的太多,我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從哪裡問起了,劉師傅卻顫巍巍的站起了身子,說道:“罷了,罷了,到我房間去談話吧,說起來你也算半個愣頭青了。希望你師父別怪我,你我是緣分到這裡,各有所需罷了。”
這時,我走過去扶住劉師傅,終於忍不住問道:“爲什麼我師父會怪你?”提起我師父了,我沒有辦法淡定,所以忍不住急急的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劉師傅看了我一眼,嘿嘿的怪笑了兩聲,然後說道:“回屋再說。”
終於,我和劉師傅又在那間屋子坐定了,依然是隔着桌子,但此時無疑距離近了許多,越和劉師傅談話,我就越覺得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這樣坐定,一時之間反倒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你以爲的道士是什麼?”劉師傅是忽然之間打破沉默的,問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以爲的道士是什麼?這個問題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要回答是匡扶正義的傢伙們嗎?嗯,如果我在10歲以前會這樣回答,至於現在麼,做了那麼些年生意了,還真不是那麼回事兒。
但劉師傅他也不是需要我答案的,他用手指頭緩緩的敲着桌子說道:“道士是什麼?在沒有得道超脫以前都是人,是人就有複雜的人性,那麼道士們也有人的優點和缺點,所以說道士的圈子也就是人的圈子,既然是人的圈子那就一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說玄乎點兒,有人走正道,有人走邪道,總之大道三千,都是道,只要得道就可。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懂。”我神情有些沉重的說道。
“懂就好,你們那一脈都太正,走得是最正的正道,道心也就是最正的道心。所以,我說讓你師父別怪我,讓你接觸了圈子,圈子裡什麼樣的人沒有?形而上,形而上,這個太飄渺,多活幾年也總是好的,挺現實的一個目標。所以目標在那裡了,手段重要嗎?至少很多人認爲不重要,簡單點兒說,進了圈子,也就會讓你知道很多道士的真面目也不過如此。”劉師傅淡淡的說道,說完這段,他忽然又嘿嘿的笑了兩聲,對我說道:“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像是正人君子嗎?怕是比普通正直的人還不如吧?呵呵呵……”
我沉默,或許師父真的把我保護的太好,如若不是這幾年做生意的經歷,怕是劉師傅今天這番話,就足以顛覆一些我的世界觀,因爲我會因爲師父講的道,說的道心就是所有道士的道,所有道士的道心。
或許,這也是師父那一年匆忙讓我在社會浮沉三年的用意吧,可惜我把時間用在了黑巖苗寨。他總是說時間不夠,那個時候他的決定是讓他時間不夠啊,徒弟還那麼稚嫩。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別人怎麼樣的道,影響不了我。”最終我說出了這句話。
“但願如此,你們這一脈都一根筋,你還是想好再說這些話。我要你去鬼市,你避免不到就會接觸圈子了,我還是得給你打個預防針,不是?你問我鬼市在哪兒?我門口曾經存在那個,叫鬼市嗎?”劉師傅說完又是咧嘴一笑,那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那不叫鬼市嗎?”我忽然覺得我很白癡,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普通人與普通鬼物之間的交易,叫什麼真正的鬼市?在我看來,不過是有人求佛,有人求鬼而已的小把戲,我想你師父也是心知肚明。咱們圈子裡人的鬼市纔是鬼市吶,在那裡只要你付得起價錢,就幾乎能找到你想要的,榮華富貴也不是什麼夢想。是不是覺得很玄乎?”劉師傅身子前傾,然後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就像童話裡拿着毒蘋果誘惑人的巫婆。
我的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找到我想要的,是不是我也能找到崑崙的線索?
“別打崑崙的主意,鬼市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劉師傅彷彿看穿了我所想。
我吞了一口唾沫,說道:“是很玄乎,鬼市在哪裡?”難道還在天津。
“在哪裡?沒有固定的地方,但一定都是遠離人煙的荒僻之地,到時候看消息吧,你小子還算幸運,鬼市半年開一次,已經過了5個多月,下個月就會有圈內人的鬼市,你不用等太久。”劉師傅淡淡的說道。
原來沒有固定的地方,難怪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有這樣一個鬼市,我內心隱隱的有些期待,但我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什麼。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怪異的被劉師傅稱作七七的女人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