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根兒的表現無疑讓劉師傅吃驚,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慧根兒這一聲佛號,劉師傅顯然是感受到了什麼。
我很自豪,我當慧根兒是我弟弟,相比於我那種把自豪掛在臉上的不淡定,慧根兒則淡定許多,這讓我恍惚有一種錯覺,慧根兒這小子在修心的境界上比我高多了,已經到了寵辱不驚的地步了。
承認了慧根兒的能力,劉師傅自然是讓慧根兒去超度沈星,這種超度是不能打擾的,我和劉師傅索性就在這間陰暗的小屋裡,泡上了一壺香茶,一人一杯,聽着慧根兒隱隱約約傳來的誦經聲,就着茶,竟然有一種內心的安寧。
整整四十分鐘,我和劉師傅沒有說一句話,一壺茶還剩小半。
直到慧根兒的誦經聲停止以後,劉師傅才嘆了一聲:“這小子不錯,這誦經的念力不在你我身上,可是都能讓你我的心安寧靜謐,去除浮躁。”
我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種誇讚給慧根兒,這小子是當得起的。
不到兩分鐘,穿一身僧袍的慧根兒回到了小屋,唱了一聲佛號,臉上帶着悲憫的表情。
“如何?”劉師傅開口問道。
“自殺的冤孽當然是度不盡的,可是度她如輪迴卻是沒有問題,只怕下一世會徒增許多情傷,願她下一世能悟透,放下,別再做那癡男怨女。”慧根兒此時哪裡像一個少年,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分明就是一個得道高僧。
劉師傅發了一會兒呆,說道:“也好,受些情傷,未免不是最好的煉心之火,能放下悟透,反而是一個大機緣。”
“劉師傅,我想問你一件事兒,你那天下午說處理一件事,如果我沒猜錯,是處理關銳吧?他怎麼樣了?”我還沒有翻開沈星的日記,但是我就是隱隱能猜透,那天劉師傅處理的是關銳。
“原本就是強留他,他該入輪迴的,放開束縛,自然就走啦。”劉師傅輕描淡寫的說道,顯然他是一個比較尊重他人的人,對於他人的私事,是真的不願意多談。
不過就從他的隻言片語裡,我已經猜測出來了一些訊息,需要走入輪迴的靈體,不管它是不是願意,那是必須輪迴的,除非用一些秘法強留,劉師傅顯然施展了這樣的秘法。
我沒有就這個問題再多言,而劉師傅望着我說道:“明天吧,明天我就會施展秘術,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知道劉師傅指的是關來娣的事兒,我點頭,算是應承了。
其實劉師傅能拖到明天,已經是對沈星仁至義盡的表現,畢竟沈星的靈體在這裡,是會影響秘術的施展的,搞不好,後果會很可怕……
※※※
在車上,我問慧根兒,這一次準備呆多久。
這小子掰着手指頭跟我算,覺遠師父同意了,慧大爺的師弟同意了,學校原本在六月末的期末考試,被他提前10天考了,所以他要和我呆一個暑假。
我心裡高興,可是面上還是虎着一張臉,說道:“怎麼你的期末考試比別人提前10天?你沒扯淡吧?”
慧根兒看我一眼,說道:“哥,額不是吹牛,就以額的成績,十天半月不去上課,老師都不會怪額!提前一個考試算嘛事兒?”
“好吧,到時候我會打電話問你老師。”我故意這樣說道。
慧根兒哈哈一笑,說道:“去問咧,哥,你會爲額自豪的。”
臭小子,其實剛纔我就挺爲他自豪的!
和慧根兒一起回到賓館,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紅得如火,照在賓館的房間,也映照着一個頹廢的身影,是承心哥!
這些天,他彷彿一刻也不想自己清醒,醒來了就會喝酒,此刻也是一樣,他坐在牀下,衣衫不整,手裡還捏着一罐啤酒。
聽到我們回來的腳步聲,他頭也不擡,只是說了一聲:“回來了?”
我沒說話,倒是慧根兒幾步上前去,一下子搶了承心哥的啤酒,說道:“承心叔,你可不能再喝了,再喝額就跟着你喝。”
慧根兒沿用了我在四川的習慣,就比如在四川,親兄弟,弟弟和哥哥之間年齡相差較大,他管自己哥依舊叫哥,哥的朋友就一律叫XX叔叔,說實話,慧根兒對我這些朋友,我的同門都挺有感情的。
承心哥有些迷茫的擡起頭,我敢打賭他先一定沒有認出來,這個潮流少年是慧根兒,他愣神看了好半天,才認出了慧根兒,他不敢喝酒了,再怎麼,他也揹負不起讓慧大爺的弟子破酒戒的罪名。
只是看見慧根兒,承心哥的臉色還是沉了下去,他拉過慧根兒,手放在慧根兒的光頭上,問道:“她走了嗎?”
“走咧。”
“走的安心嗎?”
“有額的度化,走的挺安心的。”
“唔,那就好。”承心哥的眼裡是說不出的哀傷。
慧根兒搖搖頭,評價了一句:“癡男怨女!”
我無言,只是對承心哥說道:“你如果覺得承受的起,隨時可以問我要沈星的故事,我會去看那本日記。”
“她走了,都走了!那麼,明天吧,明天我一定會好,你今天晚上去看吧。總之,我都是要重新堅強的生活的,就算一開始假裝堅強也好。”承心哥如此對我說道。
“好!”望着漫天的夕陽,我如此回答承心哥。
是夜,奔波了一天,又超度了沈星的慧根兒早睡了,承心哥連日的醉酒,在今天沒有喝酒,倒也睡得很早!而我,則獨自在燈下,終於翻開了沈星的日記。
日記裡面的字跡娟秀,卻十分有力道,就如沈星的人站在我的面前,內秀而堅韌,字如其人!
這是一個漫長的愛情故事,是沈星在失去了關銳的日子開始記錄的,有每一天的傷心,還有每一天對往事的回憶,通過這些,完整的拼湊出了她和關銳的愛情軌跡。
其實,一開始,我對沈星死前的做法是頗有微詞的,畢竟承心哥那麼痛苦,看完這本日記後,我卻忽然有些理解這個女孩子了。
一篇篇的翻着這本日子,我覺得這個愛情故事真的很美。
13歲,在孤兒院生活的沈星,就已經認識了在附近居住的關銳,因爲在那一年,是關銳主動問沈星,你叫什麼名字啊?
是的,他們相遇的很早,每一天上學的路上,他們總是會遇見,那個時候的關銳總是會對着沈星靦腆的笑笑,這一笑就是兩年。
直到兩年後的13歲,關銳才第一次給沈星打招呼。
那一年,關銳15歲,沈星13歲,他們的認識也就是從那一年的那一天算起!也就是那一天關銳知道了沈星是個孤兒……
這是一條簡單的上學之路,卻也是一段漫長的歲月,關銳在知道沈星是個孤兒以後,每一天上學的路上,總會塞給沈星一個熱乎乎的雞蛋,放學的路上,他也會約着沈星,只是爲了隔三差五在她書包裡塞一點兒零食。
這只是一個男孩子最初的最純淨的同情心,無關愛情,卻美得讓人心顫。
孤兒院的日子不足以與外人道,苦澀總是佔多數,沒人領養就更是悽慘,何況是那個一次有一次拒絕別人領養的沈星?受到的苦楚更多!
她在日記裡記錄着,她有自己的堅持,對父母溫暖的嚮往,她可以自己活着,而不是忘記自己的父母,去認別人爲父母,那是她自己不能允許的背叛,所以她纔會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領養。
這是不可思議的倔強,因爲她去到孤兒院時是四歲,那一年她的父母車禍身亡!而巧合的是她的父母也是孤兒相互結合,她沒有任何的親戚,只能進孤兒院。
在那個時候,她已經對自己的父母有了感情和認知,並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所以,她會做出這種選擇。
這就是沈星骨子裡極端的地方,她把感情的承諾看得太重,容不得一絲瑕疵,任何可以理解的情況,都會被她視之爲背叛!
總之,在那個時候,關銳是小小的沈星唯一的溫暖!像她天空裡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