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見過石柳阿姨?”夏彤指着照片不可置信的看着程燁,不過隨即也明瞭了,想來是石柳阿姨偷偷的去看過他吧。想到這兒不由得心情低落,程燁都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可是阿諺呢?他從來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見到自己的父親。雖然阿諺嘴裡說着他只是想去問問他爲什麼要拋棄他和他的母親,可是他知道,他還是很想見到自己的父親,很想有自己的父親。
“我開始上小學的時候,她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我,剛開始的時候。後來我發現她是個很好的人,所以有時候會跟着她去玩。只是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原來她去世了。”程燁不捨得來回摩挲着照片,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原來她竟然是他的母親,原來他是見過她的啊。雖然那時候很小,記憶也很模糊了,可是他還是記得她。她總是那麼溫柔,會給他買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他從她的那裡感受到很多從母親那裡得不到的溫暖。
可是命運卻真的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她對她好,是因爲她本就是他的母親。
“是啊,她活着的時候幾乎每個月都會去北京,有時候一去就是好幾天。生下你們之後,她的身子就一直不好,也虧着有小諺在她的身邊,不然她可能堅持不到那麼久,早早的就去了。”每一次從那邊回來了之後,小柳的心情就會好一點。後來她去世了之後,她本來想自己代替她去看看,可是想到自己年紀也大了,也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便放棄了。
“孩子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一隻戒指?”石奶奶問着程燁。
程燁想了想,手伸進頸脖以內,摸出一竄鏈子,下面有一個吊墜。
“是不是這個?”程燁問道她,這個是他十八歲的時候父親給他的。當時他剛好考上軍校,父親就將這個作爲禮物送給了他。並對他說了,物在人在,物亡人亡八個字。可見着其中的分量,他一直都不知道這枚戒指是做什麼用的,可是他一直戴着。他知道這枚戒指和重要,之前父親一直就帶在身邊。
“是啊,就是這個。”石奶奶拿過戒指握在手心裡,淚水又流出來了。
夏彤看着那枚戒指,心下一顫,原來這是一對的。
“另一個在你那裡吧。”石奶奶對着夏彤說道,這對戒指是他們石家的傳家寶。後來她把它們給了小柳。
“我放在家裡了。”夏彤解釋着,這枚戒指她一直收藏着,當初阿諺給了她,她就一直留着。
“沒事,我只是想看看它們。它們本來就是一對的,分開了這麼多年了,也該找回來了。”石奶奶欣慰的笑着,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它們。看着手中的戒指,石奶奶愛不釋手的,不捨得放下。
這一夜,夏彤和程燁幾乎是睜眼到天亮,一大早他們倆就一起上山了。因爲石奶奶年紀大了,也不好讓她太勞累,所以他們倆就想着自己上山。
一路上,他們基本上沒說話,沉默的爬着山路。這條路夏彤從小到大不知道來了好多回了,很小的時候是跟着石柳阿姨還有阿諺來拜祭阿諺的爺爺,後來就是她和阿諺來拜祭他的爺爺和母親,再後來啊,就是她一個人來來回回的爬着,來看他們。如今,又有了一個人跟她來。
最後夏彤在一處停了下來,程燁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了幾座墳墓,很簡樸就是幾個墳包包,甚至連墓碑都沒有。
“這個是阿諺的爺爺,這個是石柳阿姨,這個就是阿諺。”夏彤轉過身對着程燁說道,本想讓自己看上去輕鬆一點,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真的很難讓自己輕鬆起來。夏彤也不再勉強自己,從程燁的手裡,接過之前就買好的香蠟紙錢拿出來。
她走到石爺爺的墳前,將蠟燭點燃插上,然後將香點燃插在墳前。後退幾步,跪在地上拜了幾拜,將紙錢點燃起來。程燁見她這樣子,也跟着過來,跪在地上拜了幾拜,拿過紙幫她燒。
從小到大他還沒做過這種事,以前去參見葬禮或是祭拜情人的時候,最多就是買一束花,放在墓碑前默哀一會兒就差不多了。可是現在見着夏彤從頭跪到尾,一副很虔誠很認真的樣子,他竟然有一種感動。一種很純粹的情感在心底流淌着,也許在他的心底他也覺得這樣的祭拜方式纔是最好的吧,是一種真正的將過世的親人放在心上的那種感覺。
“你跟他說說話吧,他聽得見的。”夏彤轉過頭對着他說道,她一直相信他們雖然都離開了,但是一定離他們不遠,就在他們的身邊。
程燁點點頭,拿着紙便燒便說着話,剛開始的時候可能還有些不好意思,後面就好多了。他們接着拜祭石柳阿姨,然後是阿諺。看似很簡單的活兒,這一番拜祭下來還是花了一個多小時。
最後他倆在草地上坐了下來,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看着面前的墳墓,程燁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這裡面躺着的都是他的親人,他之前從來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可是現在他知道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子欲養而親不待,果然還是晚了,太晚了。他躺下來,望着天空,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當初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個真相,可是如今事實的真相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接受。
他不知道這件事是就這樣埋藏在自己的心底,還是該要怎麼辦?說出來,又會傷害到更多的人,可是不說呢。那石諺怎麼辦?他是自己的弟弟,還有他的親生母親,難道真的就讓他們這樣子委屈着嗎?可是這件事要是被說開了,後果也不堪設想。一眨眼間就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快的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怎麼就突然脫離了原有的軌道了呢?
他煩躁的抓了抓頭,轉頭一看就看着夏彤坐着默默的流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渾身散發濃濃的哀傷,已經不能用難過傷心這麼蒼白的語言來形容了。他坐起來,想安慰她,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做?長這麼大他從來沒安慰過人,也沒有被人安慰過,從小爺爺就告訴他,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最終他伸出手將她摟緊懷裡,輕拍着她的後背,像大人哄孩子一般。夏彤靠在他的懷裡,默默的流淚,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可是眼淚就是這樣沒由來的流出來了,止不住。
許久之後,夏彤離開他的懷抱,坐直身子,慢慢的整理自己的情緒。
“阿諺那麼努力的想要找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他的父親竟然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爲什麼會這樣啊?爲什麼?”夏彤呢喃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流了出來。這樣的結局她真的沒法接受,真的沒有辦法接受。她想過很多種結局,甚至是想到他的父親真像他說的那樣,拋棄了他們母子,也好過現在這種。他一直心心念唸的一個人,卻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程燁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本來就善言語的他,在這件事上更是不知道如何說。他想如果當初被抱走不是他,而是石諺,那麼現在的情況會不會不一樣呢?
“我們走吧。”夏彤站起身子,對着程燁說道。
“再待一會兒吧。”程燁淡淡的開口,可是眼裡卻是滿滿的不捨。明明只是幾座墳墓,可是他卻感覺到他們在他的身邊,他想多待一會兒。
夏彤沒拒絕他,她轉過身,看向山下。他們倆就一直默默地站着,直到夜幕降下。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走了幾步,夏彤回過頭,看着前方。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阿諺了,他輕笑着跟自己揮手告別。他還是那麼的年輕,那麼溫和,像個鄰家大男孩。
我們都老了,只有你青春永駐。她迴轉頭,亦步亦趨的離開。這一次她是真的感覺到她是真的離開了。愛過,戀過,可是最終還是被埋在記憶裡了。終究留不住,畢竟東流去。
或許,一切都已經在冥冥中註定,遇上誰又愛上誰,離開誰又錯過誰,都有定數。沒人說得清楚……
看不清的腳印,是雪地的痕跡,說不完的話題,在那年的冬季,一股冷風正吹起,吹的人心恍惚不定。
你也是隨這風而去,有過多少傷心,也裝作不在意,被風吹過眼睛,又勾起了回憶,你說天空很美麗,而我什麼都看不清,只剩虛僞的祝福你。
一直走,千萬不要回頭,別管我多心痛,去找你的天空
再次離開這座小鎮,夏彤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而程燁卻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坐在火車上,誰都沒有想要交談的**,這一趟旅行已經消磨了他們所有的精力。夏彤閉上眼睛養神。
程燁拿着電話,悄悄的給顧巖發了一個短信。想來這小子這幾天應該也急的夠嗆了。
再次回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看着來來往往熱鬧的人羣。剛出站,就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接着她就被他大力的摟進懷裡,很用力,撞得她鼻樑都疼了。她皺着眉頭,微微的掙扎了一下,反而被他擁的更緊,感覺都要窒息了。
“你跑哪兒去了?跑哪兒去了?……”他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問道,似乎並不是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只是簡單的重複着,緊緊的抱着她,只有這樣他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夏彤明顯的感覺到他在微微的顫抖,連聲音裡都在顫抖。頸脖間一點點的炙熱,溼熱的觸感將她喚醒,像是灼在她的心上一般。
她穿過他的肩,看到不遠處像她揮手告別的程燁,然後看着他漸漸地消失在人羣裡。那一秒,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伸手環上他的後背。
這個男人,也許真的是愛着自己的,也許她真的可以和他開始新的生活。當一切退去了華麗的外表,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愛,這個字或許很沉重,可是又或許他們能肩負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