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兩難的境地與社會影響【二合一】
當初孫羿拍完《隱入塵煙》並沒有第一時間就拿去參加國外的評獎，他考慮的就是這個。
怕的就是那些“驕傲”的國人認爲他是在崇洋媚外，跪舔西方。
後來，鞏麗來勸他，他也想着。
眼下還是2010年，遠不是10年後人手一臺智能手機，微博全面普及，某音某手等自媒體高度發達，每一個人都積極在網絡上發表意見，尋找存在感的時候。
所以就同意了參加戛納評獎。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
這個時期，確實是個人自媒體還不夠發達，但卻是各種“專家”“教授”“公知”最爲氾濫的年代。
他們提前獲取了大量的知識，然後利用知識傳播的滯後性，在普通人面前打了一個時間差，把自己包裝成了所謂的專家。
然後利用高明的話術和一些粗淺的新聞宣傳技巧，很容易就能帶起一波節奏，甚至成爲宣傳學上的大衆意見領袖。
這幫人就是爲了博人眼球，只要是大衆喜歡的，他們就非得反着來提出反對意見，這樣才能彰顯自己的“高級”。
而還有一大部分對電影持批判態度的人就是那些成天飄在天上，絲毫不接地氣的所謂精英人士。
就像孫羿重生前，一位著名的經濟學家在央視的節目裡大言不慚地說中國人現在很有錢，誰家沒有個50萬的存款。
這幫人十指不沾陽春水，可能對他們來講，去過幾次農家樂，摘摘菜、喂喂雞，就算是體驗過底層農民的疾苦了吧。
至於這幫人所謂的電影本身誇張刻意甚至抹黑，孫羿在拍攝的時候，就已經極力的避免藝術上的誇張和放大了。
其實原著中確實有這個問題，也算是一點點瑕疵，就是有鐵“賣糧”的那場戲。
收糧人稱完馬有鐵的糧食，直接給他減去了一百多斤的“水分重量”，沒有任何檢查糧食的動作，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馬有鐵也沒有任何掙扎和反駁，就認同了他給自己打的“九折”，並且其他村民也都接受了這樣的做法。
這個在農村現實收糧的過程中，是絕對不可能的。
至少在西北的農村不可能。
糧食，不管是拿來賣錢，還是進行二次加工，都需要一點時間的倉儲，而儲存就必須去掉水分。
且不說早在零幾年的時候，全國大範圍的農村都已經普及了可以快速查看水分的檢測機器，每個收糧人都會隨車攜帶幾臺。
就算是電影中的西北農村還未普及，農民也不會僅僅因爲收糧人的一句“水分高了”就默認自家的糧食被壓低價格。
農民種了大半輩子的地，糧食水分多少，是否達到了乾燥要求，仔細看一看，咬一下，基本就能估摸個八九不離十。
含有水分的糧食和符合乾燥標準的糧食，價格當然是不同的。
收糧人要處理含有水分的糧食，因爲量太大所以需要大面積的場地，還有專用的烘乾機器設備，這些包括人工，運輸、電費都是成本，收糧人肯定不會自己承擔，那就一定要在糧食.也就是農民身上出。
而西北這個地方，日照充足，降雨相對較少，農民自家晾曬糧食的成本幾近無，最多搭上點時間，對於大半輩子都走不出一個圈的農民來說，時間對他們沒啥意義。
所以片中的馬有鐵，包括那些村民都不可能去賣含有水分的糧食。
就算是收糧人利用這個藉口故意壓價，也不太可能。
可能有人會說，馬有鐵隱忍、木訥，會吃這個啞巴虧。
那是真不知道種地有多苦。
賣糧幾乎是絕大部分農民一整年最重要的收入來源，甚至可能都沒有之一。
哪個農民會情願被如此宰割，不管性格是內向的還是外向的，口齒伶俐的，還是笨拙口吃的，一個都沒有。
糧食多了一分水，他們都會跟收糧人據理力爭，而不是一句簡單地聽人一句“去掉水分”，然後各自安好。
也許現在的很多人習慣了“社恐”帶來的距離感，會用放棄少數利益的方式躲避與人的交際，但那是他沒餓着肚子，對農民來說，爭取自己本就不多的應有利益是不能退卻的底線，賣糧即是如此。
孫羿認爲，原著電影中應該想要刻畫一個忘恩負義、重利不重情的商人形象，從前面的獻血、送禮等情節中就能看出來。
但是爲了突出這一點，而犧牲整部電影的真實性，造成人物失真，實在是有些不值。
而孫羿在這場收糧戲的處理辦法是.
去掉了關於“水分”的問題，只在最後收糧人才奸詐地提出“抹去零頭”，符合他爲富不仁，無限度壓榨農民的本性。
而男主角馬有鐵這邊，也不是毫無反應。
他沒有爭論，只是淡淡地回頭看了一眼他與桂英一起播種下的糧食，然後才默默的走開，不再計較。同時身邊的村民也都在意味深長的看着他。
孫羿這麼一處理，就完全不同了，不但凸顯了馬有鐵內心此刻的巨大轉變，還變相的爲最後劇情埋下了伏筆。
他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勞動成果，而是在桂英死後，他心灰意冷，放棄了那些無謂的世俗爭論，就像他放走了曾經相依爲命的驢子一樣，而同時也預示着他即將離開人世，去尋找桂英。
經過孫羿這麼一改，在這波對電影的批判中，也確實沒有人拿賣糧這處情節來說話了，但這幫人另闢蹊徑，直接上綱上線，從電影的內核上着手，讓孫羿無從辯駁。
這就是沒法分出個對錯的事。
他說自己本意不如此，沒有迎合西方，矮化國人的意思。
但你確實在戛納拿獎了，拍的也是中國最落後的地方。
這怎麼說？
沒個解釋啊。
就像當初網上某個叼貨抹黑小妮子說她是變性人，還說包養什麼的。
你要是真較真的話，這事怎麼自證清白？
難道要孫羿站出來，鄭重宣告自家媳婦是原裝的，沒有半點假，已經親身驗過了？
不能夠啊。
所以，這事就很是棘手。
網上關於《隱入塵煙》這部電影可謂是吵翻了天。
看好這部電影的人，包括劉藝菲跟孫羿一直以來的衆多粉絲影迷都在異口同聲的維護它，雖然這些人目前在人數上佔優勢，但面對那些“專家”“教授”，話語權還是低了一些。
人家一個人就能頂成千上百。
當然，對於孫羿跟星空也不是沒有好的地方。
讓人無奈的是，因爲這幾天的輿論風波，《隱入塵煙》的知名度可謂是更上一層樓，吸引了很多事先對電影沒興趣的人前來觀看。
造成的結果就是.票房又漲了。
電影上映到第三週的時候，票房曲線居然來一次逆市上揚。
但口碑上的兩極分化卻是越來越嚴重。
電影從上映第一週時的8.8分已經降到了8.0分。
評分降低是正常的，但是上映還未過半就降低了這麼多，那就是不合常理了。
要是電影臨近下映，孫羿也就摸摸鼻子認了。
面對這次的輿論風波，他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了，除非玩一把大的危機公關，爆一個大的猛料來轉移公衆的視線。
比如某某某陰陽合同，偷稅漏稅或者誰誰誰吸那個啥，聚集大量男女一起拍動作片之類的。
這事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敗人脈。 任何時候，打小報告的人都不招人待見，何況孫羿現在在圈子裡的地位還沒有那麼的牢不可破，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好幾百的手段，他不到萬不得已實在是不想採用。
但也容不得他再坐以待斃。
電影上映第十二天的時候，韓董專門給他打了電話，非常隱晦地提示他，上面馬上就要開會，專門討論《隱入塵煙》的問題。
孫羿心說，我這一部電影都能驚動到總局了？
還真就驚動了。
這段時間輿論上鬧的沸沸揚揚也就罷了，關鍵是人家地方政府告上來了。
對於這點，孫羿就很無奈，他這時候才知道，居然還有這事。
你們這些領導，是有多麼的玻璃心啊。
韓董最後還告訴他，上面的處理辦法包括但不限於縮短放映週期、緊急下線甚至直接封禁。
孫羿何曾想過，有一天，這大河蟹的鉗子還能嘎在他的腦袋上。
他感謝了韓董，但並有請求韓董幫忙。
因爲他知道，韓董這時候提前給他透露消息就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嚴格來說，這都是犯紀律的。
而且，作爲中影集團的董事長，他的位置也不能讓他插手總局的相關規定，最多是一點參考的建議權，沒啥大用。
畢竟政企分家已經被提了好多年，中影又屬於宣傳口子上的國企，必然要以身作則。
孫羿第一時間就撥通了佟局長的電話，並且再次邀請他出來喝茶。
沒想到這次佟局長婉拒了。
“哎呀，小孫導演啊，不是我裝腔作勢，而是現在這個時候不太對啊，網上關於伱這部電影的輿論是鋪天蓋地呀。”
“佟局，電影有分歧是很正常的嘛，大家在網絡上各抒己見，怎麼就還驚動總局這邊了呢？”
孫羿試探性的詢問了一句，想要再次確認一番。
“嘖，按照常理來說，確實如此，甚至於對於你這樣的優秀青年導演，總局一向是關愛的，但這次不行，我跟你交個實底吧。”
“地方政府那邊很不滿，給了總局很大的壓力，還有一些專家顧問對你的電影也持批評意見，覺得沒有真實地反應社會現狀，對於社會不用現象，有一定程度上的誇張和人爲上的放大。””
媽的，果然。
孫羿心中暗恨了一聲。
“這些人的表態對你非常不利，領導也詢問了我這邊的意見，電影藝術確實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戲劇誇張，這是難以避免的，領導也理解，但錯就錯在電影所造成的社會影響實在太大了，領導怕繼續下去，會不可收場。”
“總體而言，我是爲你講了好話的，目前領導還有下定決心，但我估計也快了，兩天之後，這件事就要上會，到時候估計會有一個最終決定下達。”
“佟局，您覺得這件事最終會怎麼處理呢？”
“我估摸，徹底封禁應該不至於，但臨時下映應該是跑不了的。”
我擦！
孫羿是又改編又換人，就是怕這部電影同樣遭受到前世的不公待遇，但沒想到，最後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他倒不是怕賠錢，電影現在的票房達到了2.5億，從3000多萬的成本上來說，已經完全做到了盈利，更別說在戛納那邊光各地的海外版權就賣出去了1000多萬美元。
早就賺翻了好吧。
但是他氣不過自己的口碑啊。
拍了這麼多部電影，不管是利用前世記憶改編的還是自己完全原創的，就沒有口碑下滑以至於還被上面要求臨時下線的。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他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可眼下的情況，從哪裡破局呢？
利用常規的宣傳渠道進行反擊，肯定是沒有意義的，或者說收效甚微。
而另闢蹊徑，代價又有點讓他不能承受。
孫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我愛你，無畏人海的擁擠，用盡餘生的勇氣”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劉藝菲，估計也是看到了網上這段時間的不利輿論。
“哥哥，我看怎麼最近網上有很多人都在批評《隱入塵煙》啊，我這兩天一直在跟着萊昂他們跑宣傳，都沒太關注，今天還是一名記者問我，我才知道的，到底怎麼回事啊?”
果然，真就是這個事。
但孫羿卻不想讓劉藝菲替他擔心，於是在電話中很是風輕雲淡，甚至開起了玩笑。
“嗨，沒什麼大事，你還不知道你老公我已經優秀到讓人看不下去的境地了嘛，他們都是眼紅的人，不找點理由批判一下我，那簡直渾身不自在。”
“真的假的啊？”劉藝菲有點不太相信。
“我看網上的負面輿論很多啊？”
“你別光看負面的啊，好的評價呢?多不多？”孫羿反問道。
“哦嘿嘿，那到也挺多的。”
“是吧，所以你就不要擔心了。”
“嗯嗯，知道了。”
“對了，你哪天回來啊?”
“還有兩天就結束了，我定了一大清早的飛機，正好可以趕回來參加你的北大演講嘿嘿，北大啊，我都沒去過呢！”
劉藝菲一副邀功似的的說着，絲毫沒注意，孫羿這邊的思緒已經跑的沒影了。
嘶.北大，北大，我怎麼把這事都給忘了。
也許，這就是一次機會呢？
最近孫羿被電影的事搞的焦頭爛額，確實把北大演講這事忘在腦後了。
那幫人不是講什麼社會影響嘛，那我就給他們個社會影響。
“喂！哥哥，哥哥？怎麼不說話了啊？”
“啊，茜茜~媳婦~親愛的，你真是我的幸運星啊。”
“你，你幹嘛？？“
這麼突然，怪肉麻的~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