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風馳電掣,寧昊跟魏菁坐在後座翻閱着紅旗本,不時討論兩聲。
“這可不是筆小數目啊,師弟你都考慮清楚了?”
寧昊想要勸阻兩句,卻發現自己好像沒什麼立場,只能不輕不重的提點兩句。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魏菁沒有說話,但寧昊突然就明白了少年的決心。
這不是一個輕易被他人左右的人。
寧昊也是性情中人,他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些個有情有義知恩圖報的好漢子。
魏菁的面相體態自然達不到寧昊心中‘英雄’的標杆,但他的行爲當之無愧。
在寧昊心中,魏菁就是英雄。
他這次回老家其實還有別的事,不過有着魏菁這層關係,那些個小事也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他想要見證這一刻。
第一個要拜訪的對象是個名叫鄒熊光的中年男人。
鄒熊光居住的地方並不是什麼高檔小區,甚至相比魏菁原本租住的房子還要差上幾個檔次。
幾幢老舊的大樓旁甚至零零散散還蓋着幾間平房。
髒、亂、差。
這就是寧昊對這個小區的評價。
憑藉着紅旗本上的內容,魏菁敲響了鄒熊光家的房門。
“篤篤篤…”
開門的是個年歲不小的老太太,她上下打量着魏菁,聲音有些沙啞,不鹹不淡的問道:
“你們找誰?”
“奶奶您好,我找鄒熊光。”
聽到魏菁的話後,老太太的神色有些古怪,又帶着些莫名的情緒。
“進來吧。”
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寧昊也有些詫異,他們就這麼進來了?
房間中的擺設很陳舊,但十分整潔。除去一臺九幾年產的東芝彩電跟七十年代標誌性的長城電風扇外,客廳中只擺放着一張破舊的沙發。
“小光,有人來看你了。”
老太太領着二人來到一間小屋。
小屋中擺放着一張中年男人的黑白照片,照片前的香爐裡還插着幾根燃到底的立香。
魏菁愕然,呆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寧昊的表情跟魏菁差不多,但他不是那種悶葫蘆的性格,連忙問道:
“老人家,鄒…鄒叔叔他?”
老太太默然片刻,指了指客廳外的木椅,於是二人亦步亦趨的跟在老太太身後,一起坐在沙發上。
“你們是?”
“我是…”
沒等魏菁說完,寧昊趕忙搶答道:
“我爸跟周叔叔是朋友…”
一邊說着話,寧昊一邊對着魏菁擠眉弄眼,示意他先別說話。
“哦,讓你們失望了,小光走了差不多有十二年了吧。”
老太太神色雖然平靜,但二人還是能從那雙渾濁的瞳孔中看到一絲哀慼。
“鄒叔叔他是怎麼走的?”
寧昊從揹包裡取出幾瓶好酒好煙,放在茶几上。
老太太連忙推辭,但耐不住寧昊牛皮糖的性子,只三言兩語,老太太便勉強收下了。
“他…尿毒症,家裡實在沒錢幫他透析,這纔去了。”
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一股強烈的負疚感突然涌上心頭。
有關鄒熊光的消息他也是從林彩娥那裡瞭解到的。
鄒熊光是林彩娥前夫的朋友。前夫欠下的賭債,鄒熊光幫着還了一部分,不多,三萬塊錢。
但這錢…是救命錢吶。
哪怕他明白這三萬塊錢對於鄒熊光的病情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但魏菁還是產生了深深的負疚感。
哪怕這件事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但他…
二人臨走時悄悄給鄒母留下十萬塊錢,錢自然是魏菁出的,這是他還沒來之前就提前準備好的。
魏菁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鄒母家的,這件事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跡,腦海裡充斥着一股強烈的慾望。
他想把這個與自己無關,卻又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故事拍成電影。
……
一整天的時間,魏菁跟甯浩拜訪了十多家債主,掏出去三百多萬。當然,這並不是全部。
因爲有的債主搬家了,有的債主死亡且找不到家屬。也有的債主出國了,魏菁甚至去了當地的派出所,他已竭盡全力卻找不到任何補救的辦法。
或許正應了那句話,沒有遺憾的人生不是完美的人生吧。
……
“篤篤篤…”
魏菁有些忐忑的敲着門,重生後的他不知該以何種姿態去見那個人。
“誰?”
“是我。”
防盜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林彩娥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瞬間紅的眼眶,她想一把抱住他,問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但又躊躇着不敢向前。
見到林彩娥的瞬間,那些記憶便像潮水般涌來,魏菁的眼眶也有些紅,他緊走兩步,一把抱住了她。
“小…小菁。”
這一刻,林彩娥淚如泉涌。
……
魏菁給林彩娥留下一張銀行卡跟自己的電話號碼。
卡里有二百萬,夠她償還十多年前欠下銀行的債款跟利息。甚至還能剩下幾十萬塊,讓她能夠開啓一段全新的生活。
‘這是報酬,林阿姨。’
魏菁回首望着那棟愈來愈遠的老樓,喃喃自語道。
“接下來去哪?”
寧昊側着頭擦拭着眼角的淚花,用聲音掩飾着自己的尷尬。
剛剛他哭了,一個26歲的大老爺們哭的比個娘們兒還大聲。沒錯,寧昊77年生人,今年剛剛26歲,他只是長得比較顯老。
“去XX大學。 ”
…
曾月今天沒課,正跟同寢的舍友一起刷着劇。
筆記本是舍友的,以曾月的家境還消費不起這種‘高奢’電子產品。
幾人正看得開心呢,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一個胖胖的女生手裡拎着一大袋麻辣燙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
“王可你要死啊。”
曾月嚇了一跳,當她看清門口站着的人時,這才憤憤埋怨道。
“有…有…有人找…”
“誰?你別大喘氣啊。”
“曾月,樓下阿姨說有人找你。”
胖胖女生終於緩過氣來。
曾月有些莫名其妙。當她走下樓,看到樓門口站着的那個人時,一下子愣住了。
“小…菁?”
聽到熟悉的聲音,魏菁扭頭摘下口罩,一雙桃花眼中滿是笑意。
“真的是你!?”
曾月衝上前,上下打量着魏菁的衣着扮相。
‘嗯,個子好像又長高了呢?好想摸摸他的頭呀。’
曾月伸出手,想要跟原來那樣摸摸魏菁的腦袋,卻發現面前的少年好像一夜間就長大了。
驀的想起對方如今的身份地位,她便又心生三分自卑、膽怯。愈發變得拘謹了。
“月姐,好久不見。”
恍若看出曾月的小心思,魏菁笑着伸出一隻手,輕輕揉亂了女孩的頭髮。
曾月呆愣愣的擡起頭,看着那張魂牽夢縈的臉龐,終於伸出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少年的臉頰。
‘真的是他,還是那麼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