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九）長空震宇
暴風雪又變得大了起來，掩住了發射架上巨型火箭的身影，公路上翻滾着一個又一個的雪團，越野車的輪子經常的打滑，邵永安少校不得不將車速放慢。車頭燈照耀之處，是奇形怪狀的線條和圖形，彷彿千軍萬馬在不停的廝殺，又象是沖決堤防的滔滔洪水，要把整個宇宙翻轉過來一樣。儘管如此，但邵永安少校的車開得卻十分平穩。
終於到了基地，嶽曉蘭下了車，來到了基地的大樓裡，從寬敞的大廳裡，透過巨大的立體玻璃窗，嶽曉蘭又瞥了一眼發射場上那雄偉壯觀的巨大火箭，這時她才注意到，發射場上，這樣的巨型火箭並不止一枚。
一雙手從身後伸了出來，淘氣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她感覺到了戰友的熟悉氣息，不由得開心地一笑，握住了那雙纖纖柔荑。
“你怎麼也來了？小紅？”嶽曉蘭回身，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另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
“和你一樣。”華夏共和國空軍上尉程綺紅笑着指了指二樓的迴廊，“上邊象催命似的，我還以爲美國人在咱們本土登陸了呢。”
“美國人這輩子是別想了，火星人倒還差不多。”在這裡見到好友的嶽曉蘭顯得非常高興，笑着說道。
“我才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在這裡，其實咱們離得不算遠。”程綺紅親熱地拉着嶽曉蘭的手，“對了，我聽說還有幾位好姐妹能過來呢。”
此時，兩位女飛行員光顧着說話，並沒有注意到，在二樓的一座大廳裡，兩個坐在椅子上的人正透過玻璃牆，仔細地打量着她們。
“怎麼是女的？”全身裹在海豹皮大衣裡的孫綱看着兩位一身軍服冬裝顯得英姿颯爽但又不失女子婉麗柔美的女軍官，有些奇怪的看了坐在不遠處的史司一眼，問道。
聽了孫綱的問話，史司的棺材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詭秘的笑容。
“我記得可是你告訴我的，女人當兵有先天的劣勢。”孫綱接着說道，“就以飛行員來說，抗過載能力不如男飛行員，體力也不行的。讓她們來執行這樣的重大任務，你是怎麼想的？”
“我記得您可是也和我說過，女人的耐久力是比男人強的。”史司開心地笑了起來。
“可她們這是開火箭上天不是和男人上牀”孫綱有些好笑地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女飛行員身上，“你史隨波不是一直鄙視我培養女飛行員的嗎？說那是政治上的點綴（爲了提高中國婦女的社會地位），這回怎麼轉了性了？”
“女人天生比男人細緻些，不容易出錯，”史司笑着回答道，“而且美麗的女人也總是容易喚起大衆的崇拜……。”
孫綱聽了史司的回答，回頭緊緊地盯着史司，努力的想要確定他剛纔說的是正經話還是在開玩笑。
“你不是告訴我有返回裝置嗎？”孫綱看着史司的眼睛，問道。
“有到一慣憐香惜玉的孫綱有些急了，史司笑着擺了擺手，肯定地點了點頭，他指了指嶽曉蘭的背影，“上次給你的那些圖紙，有太空中地球景象的那幾張就是她回來後畫的，因爲當時爲了趕時間，沒有安裝照相機。她要不當飛行員的話，本來可以成爲一個很出色的畫家。”
“我說怎麼畫得如此逼真，簡直就和照片一樣。”孫綱順着史司手指的方向，目送着嶽曉蘭和程綺紅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走廊裡，轉過頭對史司說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在第一次火箭試射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返回裝置？”
“當然了，試飛員都是咱們華夏軍隊的精英，哪怕試驗失敗，也得想辦法讓他們能夠平安的返回地面。”史司說着，臉上閃過一絲肅然之色，“當然，爲了保證返回裝置的成功，不得已多進行了幾次試驗，結果還是死了兩個人。”
“成功了就好。”孫綱嘆息了一聲，有些難過地點了點頭。
“其實你當初如果早作決定，把戰略潛艇佈置在大西洋的話，今天就用不着搶時間讓這些女飛行員去冒險了。”史司說着，看了看下面的大廳，又有幾位女飛行員的身影出現了。
“我一直認爲，用戰略潛艇發射導彈攻擊美國東海岸纔是最佳的選擇，困難並不象想象的那麼大。”史司接着說道，“從舟山羣島出發的話，走南洋和印度洋，繞過南非再前往北大西洋這一線其實是比較快的，這樣航程算起來只有25000公里，並且大部分是在安全區域，潛艇可以在水面高速航行。哪怕是走太平洋繞南美洲北上較遠的路線，航程也只不過33000公里左右。如果走向西的航線的話，這25000公里，也就是14000海里，戰略潛艇用平均15節的巡航速度，40天左右就能到位。提前一個多月佈置好的話，第一次打擊就可以覆蓋美國東海岸的所有重要目標。”
“你這是說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孫綱明白史司的意思，看着他說道，“我不是沒有下這個決心，而是擔心大西洋上的英美海軍力量過強，咱們提前把戰略潛艇開過去，一旦露了底，負面影響太大。所以才一直沒有同意。”
聽了孫綱的話，史司不由得默然無語。
孫綱這樣的決定也許不能說錯，中國氫彈的機密一旦被英國和美國甚至是德國所瞭解，將引發不可預估的後果。但史司在心裡並不認爲，這是孫綱事先沒有在大西洋進行核打擊部署的主要理由。
對於這個他多次稱之爲“天下第一超級大腹黑”的傢伙來說，也許“道義”上的理由更好解釋他的行爲。
此時窗外的暴風雪漸漸的平息了下來，發射場上巨型火箭的巍峨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孫綱的目光離開了在樓下走動的女飛行員們，而是停留在了火箭的高大身軀上。
“能夠親眼看到這火箭的發射，此生無恨矣。”孫綱輕聲說着，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了厚重的玻璃牆上，神情變得異常專注。
已經見過多次火箭發射的史司有些奇怪的看着“天下第一超級大腹黑”那激動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好笑。
當嶽曉蘭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震宇”級運載火箭的時候，已經飛過“雷龍”火箭的她，還是感到了一絲別樣的震撼。
和以往的任何一級火箭相比，“震宇”級運載火箭要大得多，它毫無疑問是真正的巨人。三極火箭矗立在發射場上，雪過天晴的時候，從幾公里外的科技城就看得見它炮彈一樣的尖頂，恰如看到遙遠的被積雪所覆蓋的山峰一樣。現在，這個氣魄非凡的巨人就站在距離嶽曉蘭一公里以外的地方，但嶽曉蘭卻能夠感覺到，它就象是自己身邊的一座高山，一座無比威嚴的立像，一發無比巨大的超級炮彈。這個巨人的身體被塗成了光亮的銀白色，披着輕綃似的薄薄的一層雪粉（雪很難粘在金屬表面上），正在黯淡的陽光下靜靜地站立着。
坐在車上的嶽曉蘭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巨人，三極火箭，加上前面的駕駛艙和載運艙，一共長近80米，火箭最的粗地方直徑近10米，全部以金屬鑄就，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巨大的金屬高塔。
就在這一刻，嶽曉蘭的心裡不知怎麼涌出了這樣的感覺：它不是什麼特別的運輸工具，而是一件曠古未有的藝術品，雄奇而粗曠，一件古往今來人類從未建造過的傑作。
“一會兒，你這位美麗的公主就要被幽禁在裡面了。”來到火箭的腳下，喜歡開玩笑的工程師霍駿笑着逗了嶽曉蘭一句。
“我知道那上面有窗戶，霍工。”嶽曉蘭知道霍工程師是想起了《一千零一夜》裡魔王幽禁公主的銅塔，不由得笑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同樣坐在發射場指揮中心塔樓裡的孫綱，通過攝像機觀看到了這一幕，看到那張年輕和美麗得讓人心醉的臉，他在心裡又痛罵了幾句坐在旁邊的“大司馬史”沒有“人性”。
史司對孫綱的心理活動渾然不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經集中到了即將發射的火箭上。
很快，工程師和地面人員檢查完了設備和儀器的狀態，孫綱看到剛纔美麗的女郎已經換上了一套怪異的服裝，而且戴好了頭盔，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順着舷梯登上了火箭。
孫綱目送女飛行員的身影消失，打開了手中專門爲自己準備的圖冊。
“這就是能帶她飛回來的東西嗎？”孫綱看着手中的圖冊，指着一個外形酷似子彈頭而卻帶有一圈近似三角形的連體機翼的飛行器，問道。
“是的，總統。”一位技術人員在孫綱的身邊爲他做着解答，“這種太空飛機是經過大量風洞實驗後確定的最佳方案，在風洞試驗中，研究人員發現這種連體式飛行翼可以極大的減小阻力，而且還十分方便將機身和推進器連接起來，後來經過試飛，證明效果不錯，這一次用在‘震宇’火箭上的太空飛機和試驗型號相比，總體設計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在安全性上有了更大的提高。”
“如何保證飛行員能夠做到準確擊中目標？”孫綱接着問道。
“只需要在軌道上將彈頭分離出去就可以了。”技術人員回答道，“也就是說，在重返大氣層前於軌道上作最終的修正，完畢後把彈頭釋放出來就行了。”
看到孫綱象是還有些不太明白，技術人員找出了一張繪有世界地圖的圖紙，用筆在上面劃了一道線，給孫綱解釋道：“簡單來說，象我們這一次要攻擊的是美國中部或東部地區，火箭發射升空後由西向東（也就是向東北走大圓航線，飛越堪察加半島、北極與阿拉斯加）越過太平洋，駕駛員只需要在彈道頂點，也就是接近三分之二處開動火箭進行最終修正，然後便可以釋放彈頭了。”
“您看這裡，在火箭的頂部，4枚尖錐型的彈頭佈置在低軌太空飛機的前端，在軌道頂點打開鼻罩，依序釋放彈頭，而在彈頭分離出去後，駕駛員就可以使火箭偏轉方向，使用終端火箭作最終加力，駕駛太空飛機返回。”技術人員說道，“屆時彈頭將依次命中目標區，而在此期間，敵人將無法進行攔截。”
“太空飛機不能保證飛回咱們本土是吧？”孫綱想了想，問道。
“是，使用太空飛機返回這一項目前還存在很多技術難題，因爲要趕時間，所以沒有最終完善。”史司看了看孫綱，替技術人員回答道，“最可能的情況是在太平洋某處迫降，海軍已經做了佈置。”
孫綱點了點頭，又詢問了一些其它方面的細節問題之後，他合上了圖冊，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發射現場上來。
伴隨着指揮大廳里人們的聲聲呼喚和應答，發射工作已經準備完畢，“‘震宇1’號準備發射，‘震宇1’號準備發射。”一位軍官通過話筒大聲說道。
“‘震宇1’號準備完畢，可以發射。”通訊臺裡，一個清甜柔美的聲音傳了出來。
史司看了看全神貫注的盯着大型顯示屏的孫綱，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孫綱回頭看着史司，史司從身上那件樸素的軍服兜裡掏出了一把方方正正的大鑰匙，遞給了孫綱，並向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機器，孫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上面用玻璃罩蓋着的一個大大的鑰匙孔。
“插進去，順時針擰一下就行了。”史司看着有些驚訝的孫綱，笑了笑，說道，“完事後鑰匙總統可以留做紀念。”
對於愛好收藏的孫綱，史司這一回又小小的投了一回“所好”。
聽了史司的話，孫綱周圍的工程師、技術人員和軍官們都紛紛笑着鼓起掌來。
孫綱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衝大家點了點頭，起身來到了發射臺前，一位空軍少將上前輸入了密碼，蓋住鑰匙孔的玻璃罩緩緩打開，孫綱將鑰匙插了進去，順時針擰了一下，很快，只聽“咔嗒”一聲，發射臺上的好多不同顏色的指示燈開始閃動起來。
孫綱完成了這個動作之後，轉過身子，目光緊緊的盯着巨大的顯示屏，很快，他看到巨大的火箭發射架底部噴吐出白熾的光芒，就象發生了爆炸一樣，濃煙急劇的膨脹並升騰起來，火光和濃煙中，異常高大的火箭好象在掙脫髮射架的束縛一樣，先是搖晃了一下，接着便緩緩的上升了。這時，孫綱纔剛好聽到了火箭飛起時的轟響，不是很響，但卻彷彿悶雷一樣，沉重而壓抑。
此時，看到火箭成功發射，大廳裡的人們無論是坐着的還是站着的，全都不由自主的大聲鼓起掌來。
此時的孫綱，彷彿又回到了昔年“龍揚”號戰列艦入役北洋艦隊時的情景。
史司看見孫綱在自己的身邊重新坐了下來，他注意到，此時兩鬢斑白的華夏共和國大總統，竟然激動得流下了眼淚。史司在心裡暗笑了一句“少見多怪”，將精力又注意到已經升空變得快要看不見的火箭上。
看着最後一級箭體在身後緩緩脫離，落向下面變成了圓弧狀的藍天白雲，嶽曉蘭淘氣地衝着它擺了擺手，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
儘管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嶽曉蘭卻覺得格外的費力。
此時巨大的超重還在緊緊壓迫着她的身體，讓她每活動一下都非常困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放鬆開自己的心情，開始欣賞起周圍的景色來。
此時，四面八方都是無窮無盡的夜，一顆顆星星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多，又大又亮，紅的，綠的，黃的，橙的，白的……彷彿一顆顆寶石鑲嵌在一個碩大無朋的黑黝黝的圓球內部，它們既不眨眼，也不閃爍，顯得寧靜而安祥。
而在下面，是浩瀚的碧藍色世界。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瑰麗壯觀的景色時，她就險些忘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遠處，太陽顯得分外的光耀奪目，它噴吐着火焰，帶着巨大的玫瑰色的日餌，炫目的光芒讓嶽曉蘭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但她立刻又睜開了，她實在是無法把自己的目光從這壯麗的太空奇景當中移開。
不知過了多久，嶽曉蘭感覺到身上的壓力變輕了，她看了看面前紛繁複雜的儀表盤，根據數據的顯示，開始熟練地操作起來。
對於自己執行的任務，她已經十分清楚。
而她還知道，就在差不多的同時，還有好幾個姐妹，正和她一樣，在太空中執行同樣的任務。
嶽曉蘭向四周望了望，想要尋找自己的好朋友程綺紅的身影，她看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戰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