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面血肉搏殺的戰場上,伴隨這聲巨大的爆炸聲,一個火團恍如地下的炎魔般拱起,將四周所有一切都吞噬在火光中,爆炸的氣浪帶着硝煙和塵埃橫推,又將周圍十幾丈範圍內的一切都炸飛……
全炸飛了。
不論是順軍還是清軍。
它的威力以無差別方式橫掃一百多名正在激戰的雙方士兵,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死屍向四周飛射然後灑落。
整個戰場一片寂靜。
所有人無論清軍還是順軍全都驚悚地看着這一幕,尤其是爆炸點周圍那些,甚至乾脆全都停止交戰,然後目瞪口呆地看着頭頂如雨點般墜落的殘肢斷臂……
神戰士登場了。
而且是悄無聲息地登場。
上次在黃河岸邊的戰鬥後,多鐸就知道這東西不能明着使用,畢竟他不能指望所有士兵都有神戰士們視死如歸的勇氣。別說是漢滿蒙朝這些不信的,就是神軍自己,其實一千個人裡能挑出一個敢這樣視死如歸的就很好了,就這還得找那些年輕容易忽悠的。所以明目張膽地使用,肯定會出現上次那種情況,其他知道的清軍全都不戰而逃,就剩一個神戰士孤零零衝鋒,然後被對手輕而易舉地射殺。
這樣就毫無意義了。
甚至還影響了士氣。
所以在這裡多鐸採取了更聰明的辦法,讓神戰士悄悄向前,在己方士兵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混進激戰的戰場然後再引爆。
“豫王此計妙啊!”
耿仲明由衷地感慨道。
“哈哈,任他明軍還是流寇,本王一炸盡爲飛灰!”
多鐸得意地說。
然而……
戰場上的清軍突然間爆發出一片驚恐地尖叫,然後十幾個點不約而同地轉頭向後,緊接着從這些點開始其他無論八旗漢軍還是朝鮮統統如垮塌的沙子般向後,甚至就連八旗神軍的戰線也是如此。在這場大爆炸響過不足一分鐘,原本勢均力敵的戰場上順軍還沒跑呢,清軍自己先開始了幾乎可以說全線潰逃,所有清軍士兵以最快速度遠離戰線,同時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身旁的同伴……
“這些狗東西怎麼了!”
急轉直下的場面讓多鐸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成了狂怒,他難以置信地咆哮着。
耿仲明等將領同樣全傻了。
就連順軍中軍的高一功和旁邊看熱鬧的高得捷也傻了。
這怎麼沒炸崩順軍,反而清軍自己崩了?
其實很好理解。
多鐸把士兵間的信任炸沒了!
誰還敢相信自己身旁的同伴?誰知道哪個同伴突然間在自己身旁引爆幾十斤火藥,然後把自己炸成碎片屍骨無存?清軍面對順軍的確可以血戰下去,可當自己身旁隱藏着一個隨時能把自己炸死的同伴時候,誰還有勇氣再繼續戰鬥?
尤其是對於那些在戰線最前面的更嚴重。
這種爆炸甚至是在他們背後。
一想到自己背後很可能有幾十斤火藥已經點燃引信,那些原本知道自己後背沒有危險而無所顧忌的清軍誰還敢心無旁騖地戰鬥?他們和順軍本來就是勢均力敵,現在卻變成腹背受敵,雖然爆炸是爲了擊敗敵人,但那是對將領而言,對士兵而言戰場上廝殺就是爲了保命,那些殺他們的纔是他們的敵人。
這種情況下還不跑就是傻子了!
多鐸只想到了神戰士的威力,但卻忘了戰場上對一支血戰中的軍隊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後背。
如果後背是一個點燃引信的火藥包,那這仗還怎麼打?
“我們都不敢用手榴彈了,他們居然還敢用rou彈?”
高一功笑着說。
的確,他們就是因爲這個才取消了原本應該很好用的擲彈兵。
密集的西班牙方陣裡面,幾個隨時有可能或者因爲點火失誤在人羣爆炸,或者扔出去被前面士兵帽子擋回來爆炸……
這是很正常的。
歐洲擲彈兵帶專用帽子就是爲了防止這一點。
而且就算扔出去了,也有可能被前面的長矛掛住爆炸,甚至引信製造的問題燃燒過快而提前爆炸,或者投擲失誤落在自己前面。這種情況也很正常,混亂的血戰中擲彈兵因緊張而失誤又不稀罕,歐洲人最後都不得不逼着擲彈兵走出去扔,所有擲彈兵才成爲勇敢的代名詞,就是因爲他們得站在其他士兵前面迎着對面的子彈和霰彈扔手榴彈。
這些都會造成其他士兵的恐慌。
畢竟戰場上士兵們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後背出現危險。
楊慶內部對於手榴彈是否繼續使用也有爭議,好處是他的手榴彈質量好而且不用時候藏着專門的隔箱,另外引信也藏在蓋子裡,車營中就算扔不遠有偏廂車保護也傷不着自己,但即便這樣現在士兵們也越來越不喜歡攜帶。
手榴彈尚且如此,何況是揹着幾十斤火藥的rou彈?
“都督,高得捷問還不出擊?”
他身旁軍官說道。
他們這裡有高一功派來聯絡的信號兵,可以用旗語傳遞消息。
“出擊,剩下歸他們了!”
高一功說道。
而就在同時,多鐸也發出了騎兵出擊的命令,倒不是說爲了取得戰鬥勝利,他的失敗已經是必然,但必須阻擋明順聯軍的追擊,避免造成更大的損失,接下來需要做的是儘快後撤固守等待多爾袞的增援,避免明順聯軍向河北反攻。就在高一功的命令通過旗語發出時候,列陣的八旗滿洲精銳騎兵同樣開始向前,這支騎兵的總兵力依然接近兩萬,漫長的騎兵戰線迅速開始推移,包括那些蒙古騎兵同樣從側翼加入戰鬥,幾乎超過三倍的兵力直衝高得捷的明軍騎兵。
“騎二旅對蒙古騎兵,騎三旅衝建奴步兵,騎一旅跟我衝建奴騎兵!”
高得捷舉起長矛說道。
他左翼騎兵立刻斜衝潰逃的清軍步兵,他右翼騎兵迎戰從側翼進攻的蒙古騎兵,而伴隨他的戰馬向前,三千具裝騎兵全部催動戰馬,全身鎧甲的重騎兵端起他們的丈八長矛。三個衝鋒的波次同時向前,控制着戰馬速度整齊邁步,就像三道鋼鐵的牆壁般撞向洶涌而來的清軍騎兵,然後逐漸開始加速,三千匹精選的河曲馬踏出雷鳴般的蹄聲,在空曠的平原上越來越快……
多鐸默默看着兩支相對衝鋒的騎兵。
三千具裝騎兵啊!
這一刻他的手甚至微微顫抖。
倒不是說害怕,而且他同樣被這樣的氣勢所震撼,中古時代最強悍的力量啊!虎紋具裝,玄甲軍,鐵浮屠,無數顯赫的名字,在經歷了火器時代的斷代後,再一次出現在了東方的戰場上。
此刻所有人也都在看着這三道騎兵線列……
下一刻,撞擊開始。
密集的丈八長矛線列瞬間刺穿八旗滿洲精銳們的身體,長矛的長度劣勢和鬆散隊形,讓清軍在騎牆衝鋒的長矛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幾乎在撞擊瞬間數百清軍身體就被貫穿。緊接着明軍具裝騎兵連人帶馬超過半噸的重量,以超過百里的相對速度和清軍那些無甲的戰馬撞在一起,矮小的蒙古馬在全身重鎧的河曲馬撞擊中瞬間被撞翻緊接着被踐踏而過。然後明軍具裝騎兵紛紛拋棄折斷的長矛,拔出一支支鐵鐗砸向前方的敵人,並且迅速分成一個個小隊逐漸結成小的菱陣衝向清軍騎兵的縱深。
而在他們身後,緊接着第二波次的騎牆趕到。
正因爲第一波次分散而茫然的後面清軍騎兵,瞬間就被第二波次的騎牆撞翻,然後第二波次同樣分散成多個菱陣開始衝清軍騎兵的縱深,被他們讓出的清軍騎兵,轉眼間遭遇了第三波次。而第三波次沒有分散,因爲他們撞穿了清軍騎兵陣型,他們踏過遍地清軍死屍繼續向前,並且拉開距離後全部轉向,再一次排列成騎牆撞了回來,而此時那些菱陣同樣在混亂的清軍中勢如破竹……
騎兵混戰很簡單。
誰的防護高,誰的衝擊力強,誰就佔據絕對優勢。
清軍的蒙古馬的確耐力強,但跟全身重鎧的河曲馬對撞,無異於吉娃娃撞金毛,結成菱陣的小隊明軍具裝騎兵都不用打,只需要保持住陣型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就行。更何況這些士兵全都百戰精銳,手中鐵鐗砸清軍的布面甲很輕鬆,一鐗下去最輕也是筋斷骨折,而清軍的攻擊卻需要面對他們那些連臉都罩住的板甲。雖然比不上歐洲全身板甲,但明軍具裝騎兵的鎧甲也絕大多數都是大塊表面滲碳的鐵板,實際上胸甲就是以前明軍那些劣質鳥銃子彈都打不穿,拋光後的表面一刀砍上最多也就是劃痕。
三千具裝騎兵的衝擊轉眼間就這樣沖垮了清軍騎兵的陣型。
多鐸陰沉着臉一把折斷了馬鞭。
但就在這時候,突然間一聲刺耳的呼嘯掠過,緊接着他不遠處一枚實心彈在他的親兵中貫穿,瞬間打出一片血肉飛濺。
他下意識地轉回頭。
在他身後不到半里外的黃河大堤上一門門劈山炮正在架設,而在這些大炮的兩旁,是源源不斷踏上河堤的明軍和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