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勝關。
咱大清智順王尚可喜在囚車裡顫巍巍擡起頭,身受重傷卻依然堅持到這裡的他長嘆一聲……
“建奴僞智順王尚可喜!”
旁邊一名軍官拿着名單得意地說道。
“漢奸,剮了這漢奸!”
兩旁一片亢奮地吼聲。
尚可喜其實不是明軍俘虜的,他是袁宗第攻破沁陽時候俘虜,在南岸被開花彈炸成重傷的他,當時正在沁陽的後方基地養傷。袁宗第的大軍渡過黃河後兵分兩路,一路攻破孟縣繼而攻沁陽,一路以騎兵向北在沁河上游趁着枯水期渡河,繞向背後切斷沁陽守軍的退路。留守沁陽的鑲藍旗滿洲固山,舒爾哈齊的孫子貝子屯齊不得不倉皇東逃,結果跑得太急把他給撇在了沁陽。
當然,也可能故意的。
他倆關係其實並不是很和睦。
清軍光顧着撤退,城內有老百姓打開城門,結果袁宗第的大軍順利進城把他給堵住了,使得他成了這場大戰中頭號大魚,雖然他是漢軍,但那也是一個王啊。
在一片罵聲中尚可喜恨恨地看着他後面……
大明叛奴野豬皮即努爾哈赤之侄孫,其弟舒爾哈齊之孫,建奴僞宗室,鑲藍旗滿洲固山,貝子屯齊!
那軍官接着念道。
尚可喜後面囚車裡,逃跑時候馬失前蹄,結果摔斷一條腿,然後被順軍俘虜的屯齊用陰鬱地目光,看着初冬的江南風光。
這纔是花花世界啊!
他們夢中的花花世界啊!
細皮嫩肉的美女,滿身綾羅綢緞穿得就像夏季裡的蝴蝶,人人臉上都帶吃飽飯的紅潤,到處都是收割過的水田,旁邊浩蕩長江在暖暖的陽光下平靜流淌。這時候的遼東可是得大雪封門了,那些商人多少次向他們描述過這片土地的美好,他們又無不以征服這片土地爲目標,然而今天……
屯齊同樣長嘆一聲。
在他身下伴隨他一路充滿屎尿味的囚車顛簸在石板路上。
“建奴正黃旗滿洲固山何洛會。”
後面何洛會以同樣心情看着遠處但南京城。
他是明軍俘虜的。
他是在銅瓦廂潰敗時候,同樣因爲戰馬摔倒而被明軍騎兵俘虜,不得不說馬失前蹄這種事情太可恨了。
而在這三輛囚車後面,還有十幾輛同樣的囚車,裡面都是清軍的甲喇及甲喇以上將領,這裡面同樣不只是明軍俘虜,順軍俘虜的也作爲禮物贈送給了楊慶,反正李自成要他們也沒用。而在這些俘虜後面,則是數以萬計的被俘清軍,一個個頂着鼠尾巴被繩索串着,從一艘艘漕船上下來在明軍士兵的鞭打中走過大勝關,而且每個清軍的脖子上,都還掛着一顆同樣鼠尾巴的腦袋。雖然這樣的季節不容易腐爛,他們也是在下船時候纔剛剛掛上的,原本是在專門的運輸船上用石灰之類的醃着的,但一路從河南到這裡也都差不多臭了。
可憐這些八旗健兒,就這樣穿着他們破爛的軍服,赤着腳走在江南的古道上,原本歷史上此時他們已經以征服者身份入主這座城市了,但現在他們是以俘虜的身份。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一幕真令人愉快!”
罪魁禍首端坐在馬背上得意地說。
“你的手筆夠大啊!”
黃得功由衷地感嘆道。
話說老黃那也是遼東戰場上打過仗的,他當然知道這場勝利是如何令人震撼,明清交戰這麼多年,其實真正在野戰中對清軍造成幾千人級別殺傷的,也只有戚家軍和白桿兵在渾河那場全軍覆沒的血戰,他們讓清軍付出了和自己一樣數字的損失,至於其他那些所謂的大捷……
十個都能吹成幾千。
也就幾次要塞防禦殺傷過幾千以上級別的清軍。
而這光俘虜就上萬了。
一個王,兩個固山,而且全是滿洲固山。
清軍總共就八個滿洲固山啊!
這勝利之輝煌,簡直讓之前所有明軍將領全都無地自容啊!
“沒你想的那麼誇張,這裡面真正的八旗滿洲就一千多,剩下全都是雜牌,而且至少四千神軍,兩千實際上不屬於八旗的蒙古兵。所有加起來總共是八千多,原本其實是有一萬二的,但還有三千多是建奴入關後新收編的,這些人罪不至死,所以被送到昌化挖鐵礦了。”
楊慶說道。
這時候的八旗必須區別對待。
主要是裡面有不少多爾袞入關後收編的那些降軍,這些人都是前官軍或者順軍,他們殺了可惜,扔去挖鐵礦最合適,至於剩下入關的八旗裡面漢軍和其他八旗滿蒙朝一個待遇,入關後收編的八旗神軍也同樣一個都不留。實際上神軍反而投降最快,這些傢伙戰鬥力也最差,那些新編漢軍至少是以前正規軍,但他們基本上都是些之前的老百姓,既沒有軍事素質也沒有戰鬥意志,除了因爲特殊原因易於組織,還有能產出神戰士這種特殊物種以外,普通神軍可以說是清軍戰鬥力墊底的。
連八旗朝鮮都比不上。
“你準備全殺了?”
黃得功驚歎道。
“廢話,我不遠千里把他們從河南拉回來,不殺難道還養着嗎?”
楊慶說道。
這是給崇禎準備的。
大明烈宗皇帝現在已經正式在安陵入土爲安了,遺憾的是他的兒子們都沒能來參加,只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和一個芳齡七歲的女兒,剩下就是那些宗室藩王和各地的官員了。但不包括至今還造反的,包括了兩家反賊的,李自成派出了目前大明理論上的內閣首輔牛金星代表皇帝前來。據說皇帝陛下和那幾個王都生病了不能長途跋涉,所以就無法來參加他們父皇葬禮,只能單獨在剛剛改名的長安西都自己搞一個象徵性的。
另外張獻忠再次派出他義子李定國來參加。
以完全符合臣禮的標準。
實際上張獻忠在四川如今還頗受士紳歡迎,畢竟因爲他的存在,四川士紳暫時擺脫新政之禍,對於四川士紳來說,以這樣的方式停止戰爭休養生息也能接受,畢竟張獻忠和李自成不一樣。而馬乾和楊展在和他談判後也分別接受了現實,他們也沒別的選擇,畢竟他們的靠那些士紳支持,後者利於免新政之禍接受張獻忠,那他倆就算不接受也沒有別的選擇。
但他倆都不願意跟張獻忠。
這也是必然的。
馬乾被楊慶任命爲貴州巡撫,到遵義去把本來就和他關係不好的王應熊踢回老家,楊慶早想把這個老傢伙踢回家了,只是手伸不到遵義,正好利用馬乾這個打手。
而楊展被調南京。
這個人不出名,但事實上是很能打的,原本歷史上張獻忠兵敗後,清軍可以席捲四川的,但卻被他給阻擋住了,他一直在四川堅守半壁到永曆三年。他是因爲內訌被上次慫恿左良玉造反的那個李乾德陰死的,然後他兒子率軍給他報仇但兵敗,最後在閬中率領所部向清軍投降,他的死使四川再無能抵抗清軍的。
所以楊慶把他調到南京,然後單獨給了他一個軍當統制。
“你是想……”
黃得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緊接着他一臉愕然地看着楊慶。
楊慶拍了拍他肩膀。
忠勇侯帶着神秘的笑容轉身走了。
黃得功用憐憫的目光看着面前源源不斷走過的俘虜,緊接着也催馬追着楊慶去了。
尚可喜等人的囚車打頭,綿延好幾裡的俘虜隊伍,在整整一個軍的明軍押解下,沿着石板的古道向着南京城走去,他們就這樣一直走到了正陽門外,然後全都在那裡等待着。因爲時間久還居然給他們一人發了個米飯糰子,倒是讓這些俘虜多多少少生出了一絲希望,他們就這樣一直等到了正午,突然間楊慶和大批文武官員從城內涌出向鐘山而去,而他們也在士兵的催促中跟在後面。
尚可喜等人一下子想起在孝陵被剮了的范文程來,他們立刻在囚車內掙扎尖叫。
一些俘虜開始試圖逃跑。
但兩旁的明軍手中鳥銃毫不猶豫地開火,打死幾百個後,其他那些也就沒人敢跑了,他們哭嚎着在士兵威逼下繼續向前。不過很快尚可喜等人就發現自己不是去孝陵的,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座距離不遠,但規模遠比孝陵要小的陵墓……
崇禎的安陵。
當然,那些普通清軍俘虜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只是在明軍威脅下不斷向前走而已。
尚可喜趴在囚籠裡驚疑不定地看着前方的陵墓逐漸接近,很快他們就進入陵區,然後沿着神道繼續向前走向那座巨大的墳丘。隨着距離的不斷拉近,尚可喜的心中越來越感覺到一種死亡臨近的寒冷,已經站不起來的他趴在囚籠內,哆哆嗦嗦地看着這座嶄新的陵墓,在他身後那些清軍俘虜默默跟隨。
尚可喜突然感覺那墳丘下面似乎有些異樣。
他掙扎着一點點爬起來。
因爲高度增加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墳丘四周的情況。
然後瞬間他的冷汗就冒出來……
“快跑啊!他們要活埋咱們給崇禎殉葬!”
他不顧一切地朝後面尖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