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鼠尾,乃新朝雅政!”
北京城內的大街上,一個頭上頂着金錢鼠尾,身上穿着旗服的中年男子得意洋洋地坐在馬背上說道。
旁邊老百姓麻木地看着他。
“剃了頭之後就有了精神,咱大清勇士爲何所向無敵?就是這剃了頭之後精神倍增!不要以爲這是胡俗,當年鮮卑人,契丹人,金國人,大元朝的蒙古人,都是剃了頭的,此乃我燕地舊俗,自北魏至今千年裡,我燕地都是剃頭的。北魏,大遼,大金,大元哪一個不是所向無敵?冠服者惟蠻明而已,自蠻明奪我燕地,逼迫我等冠服之後,國勢就一天不如一天,就是使我等失了這剃頭的精神!
是攝政王救了咱們!
把咱們從蠻明的壓迫中解救出來!
此時那蠻明又要北侵,我等絕對不能答應,我等要以攝政王爲主,跟着蠻明血戰到底,但這冠服壓住了我們燕地健兒的血性,故此欲抗蠻明先要放出我燕地健兒的血性。
先要把頭剃了!”
他揮舞着手臂亢奮地喊道。
“那南邊的大軍爲何能打敗豫王?”
人羣中一個聲音響起。
“誰說的,哪個在這裡造謠惑衆?豫王乃是糧草不足,故此暫時駐軍河北以待新麥,何人敢造謠?莫不是蠻明奸細?”
鼠尾巴勃然大怒。
然後隨行的家奴立刻衝向兩旁人羣。
人羣立刻一片混亂。
混亂中也不知道哪裡飛出一塊爛泥正糊鼠尾巴臉上。
“刺客,有刺客!”
他驚恐地尖叫着。
就在此時大批九門提督的步兵跑了過來,掄起鞭子一陣狂抽,兩旁百姓混亂中瞬間跑光了,帶隊的軍官走到已經下馬的鼠尾巴面前行禮說道:“孫大人,又親自宣傳朝廷新政啊!要我說這些刁民懂什麼?他們哪裡知道這剃頭的好處,乾脆在街口擺上剃頭匠,不剃頭的見一個抓一個,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看誰還敢不剃!”
“唉,攝政王寬仁愛民,這一點確是有些過於寬厚,但若事事都讓攝政王操心,那要咱們做奴才的何用?”
孫大人擦着臉上惡臭的污泥說道。
“孫大人真是我大清羣臣之楷模!”
那軍官感慨道。
孫大人帶着一臉凜然正氣,緊接着重新上馬,然後向一旁的家奴示意了一下,後者趕緊像耍猴藝人一樣一敲手中的銅鑼……
“金錢鼠尾,乃新朝雅政……”
孫大人就這樣帶着他對咱大清的一腔赤誠,繼續在北京的大街上宣傳着剃髮易服的新朝雅政。
“這就是孫之獬?”
距離不遠的一處小樓上,錦衣衛特勤司第一隊隊正劉益,也就是當初在武昌城內當街抓捕黃澍的錦衣衛看着這一幕,對他身旁的北都站站長徐誠說道。
“這個狗東西天天這麼幹!”
徐誠無語地說。
“他這麼不要臉,到底圖什麼?”
劉益愕然說道。
“圖什麼?人家現在也是禮部侍郎了,他的天啓二年的進士,先帝繼位後算作魏忠賢一黨,罷官爲民一直在老家淄川,建奴入關後他帶着家奴殺了李自成任命的知縣,那時候就已經自己帶着家人這幅打扮了。多爾袞聽說後立刻把他召到北都,就靠着他這種噁心的表演,幾個月就升到了禮部侍郎。而且靠着多爾袞和那些八旗將領的寵信,在老家霸佔了十幾萬畝良田,六七個親屬因爲他的這種耍猴般表演成了建奴的地方官。
不要臉?
不要臉換來的是實惠啊!”
徐誠說道。
“建奴爲何支持他?”
劉益疑惑地說道。
“全都一個樣了,戰場上咱們還怎麼區分他們?更何況他們的人正在遷居關內,而且分散到各地,若是整個直隸山東加起來幾百上千萬人再統統剃髮易服,那咱們的大軍還怎麼區分建奴還是被逼剃髮易服的?好在如今多爾袞也怕激起民變,畢竟前線被咱們壓着打,若再激起民變他也沒法收場,一些官員也反對,故此沒搞強迫剃髮易服。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企圖倖進的傢伙自己剃髮易服,據說這個孫之獬正鼓動多爾袞給不剃髮易服的加稅,逼迫所有人都剃髮易服,這樣的人趕緊弄死,殺殺這些狗東西的邪風。”
徐誠說道。
“如何行動你來計劃。”
劉益說道。
特勤隊負責抓捕,並且把孫之獬活着帶回南京,但如何制定計劃得徐誠這個北都站站長。
“哪有什麼計劃不計劃,這個狗東西就愛鑽勾欄,他常去的幾家我都知道,隨行就一頂小轎幾個奴僕,晚上安排兄弟過去,趁黑劫了往麻袋一裝扛走就行。唯一的麻煩是如何把這麼一個大活人弄出城,如今這北京城是九門提督管,城防都是建奴,九門提督是佟圖賴,內城各門每天的盤查都很嚴,一旦暴露是別想硬闖出去的。”
徐誠說道。
這時候因爲入關的旗人數量還不算太多,北京內城那些漢官仍舊可以居住,但九門提督的一萬多八旗軍控制北京城內防務包括門禁。孫之獬家同樣在內城,勾欄在城東,這時候還沒有八大胡同,直到韃清中期才禁止內城開設此類場所,如果在孫之獬家到勾欄之間設伏就是始終在內城,那麼如何把他弄出內城的城門就是一個問題了。
錦衣衛特勤隊可沒楊爵爺本事。
爬城牆他們倒是很容易,可在清軍的巡邏中,想爬出北京內城還把孫之獬帶出去就不太可能了。
“啊,有辦法了!”
徐誠突然說道。
“只是要委屈一下這位孫大人了!”
緊接着他臉上露出惡意地笑容。
可憐孫之獬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錦衣衛盯上了,他依然在北京城內就像個勤勞的義工般,帶着家奴繼續宣傳新朝雅政,他相信自己的努力終究會有回報……
至少攝政王會給他回報的。
三個時辰後,他在去勾欄的路上被裝進了一條麻袋。
“瑪的,這麼容易!”
劉益頗有些意外地說。
的確太容易了,這時候北京城內人口稀少,經歷上次的事情後,能逃離的老百姓全逃離,也就是隨着多爾袞建立起行政體系,再加上部分旗人遷來,才讓這座城市有了點人氣。但總人口加起來仍舊最多三十萬,鼎盛時期這座城市可是近兩百萬,哪怕內城此時也到處都是鬼屋,晚上更是格外冷清,想找個沒人的街道玩伏擊很容易。
對手無非就是一頂小轎,兩個轎伕和兩個僕人,十幾個精銳的錦衣衛想拿下就跟玩一樣。
剩下出城纔是最麻煩的。
“走!”
劉益看着把四具屍體和轎子一起扔進旁邊一座廢宅,然後迅速返回的手下,踢了一腳地上堵住嘴綁住手腳的孫之獬說道。
一名錦衣衛扛起這傢伙,一行迅速隱入漆黑的小巷。
做苦力時候就經常到這座城市的劉益,帶着他的手下在他最熟悉的城東藉着夜幕掩護,迅速轉移到了臨近安定門的一處廢宅,並且在這裡等來了清晨。很快外面響起預定暗號,一名手下打開門,外面一輛散發着惡臭的糞車緩緩駛入。
“快!”
同時進來的徐誠說道。
劉益迅速把孫之獬倒出來。
孫大人用驚恐的目光看着他們,這些野蠻的傢伙先給他刮臉,緊接着把他直接擡起來扔進糞車的糞桶,巨大的糞桶裡面還滿是半乾的屎尿。他就像個大蝦般蜷在裡面,眼看着徐誠一臉陰笑地拿出釘子和鑽孔的鐵條,把他的身體用鐵條箍住釘在了桶底,渾身的繩索和這些鐵箍讓孫大人臉貼着桶底的糞泥完全固定,一動也不能動。
然後徐誠拿出一個呼吸管,把前面的皮罩扣在他鼻子上試了一下,隨即在鼻子四周刷熬好的魚鰾膠……
滾燙的。
孫之獬被燙得倆眼直接突出。
“你要學會堅強,以後還有的是更狠的。”
徐誠一臉誠懇地說。
說完他把皮罩直接粘上。
緊接着他把呼吸管扯到桶壁固定,用一塊同樣泡透糞水的爛木片僞裝好管口,所有工作都完成後徐誠心滿意足地一招手,一名錦衣衛拎起一桶準備好的大糞直接澆下。可憐的孫之獬一下子淹沒在大糞中,因爲是側躺着的,糞湯立刻就淹到了他的嘴邊,只有眼珠子能動的孫之獬,用悲憤的餘光看着這些惡棍。
“孫大人,您小心,別用嘴喘氣!”
徐誠好心地囑咐他。
一幫錦衣衛很歡樂地笑着。
緊接着第二桶,第三桶大糞同時澆下,可憐的孫之獬只能閉眼了,他再睜着眼就直接進大糞了,就這樣隨着一桶桶大糞不斷澆下,迅速把他淹沒在底下,很快整個糞車就滿了,但因爲通氣管的存在,糞底下的孫之獬呼吸沒受影響……
有點臭氣就不值一提了。
事實上爲了避免他被薰死,通氣管是一直接到外面的,僞裝在桶壁殘留的半乾大糞和木頭中,只要不進行仔細的檢查根本看不出來。
徐誠最後檢查一遍,確認沒有什麼疏漏了,這才蓋上糞車蓋子。
“走,出城!”
他對扮作糞夫的手下說道。
糞車立刻駛出廢宅,在清晨的陽光中直奔安定門。
現在是城內一名普通商人的徐老闆騎着他的騾子跟在後面,至於劉益和特勤隊也同樣轉換成自己進城時候僞裝的身份,跟在後面一起離開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