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欣聲嘶力竭的對關宇吼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們不早點告訴我!”
“所以說,沒有人怪你!”
看到關欣隱隱有種崩潰的跡象,關宇眉頭一皺,閃電般出手奪下了她手中的剪刀。
然後關宇就愣住了。
那居然只是一個模型?
他居然被一個模型剪刀嚇到了?
不過這並不重要,關宇隨手把剪刀模型扔到一邊,然後緊張地看着關欣:“那時候你還小,你病成那個樣子,爺爺奶奶也沒辦法安慰你,實在沒辦法了纔打電話催爸媽趕快回來。”
“再加上那天下着暴雨,我們也預料不到會出這種意外。”
“爸爸媽媽……”
關欣哭的更加厲害了,從三歲那年往後,她還是第一次哭的這麼厲害:“爺爺奶奶……還有姥爺姥姥……他們一定都恨死我了……都是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爸爸媽媽……是我……全都是因爲我!”
“爺爺奶奶也從來沒怪過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關宇一聲大喝,試圖把關欣從混亂的精神狀況中叫醒:“我說過了!那只是一場意外!誰也看不到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把責任攬到你身上!明明是我的責任纔對!”
“我說過!你是我妹妹!哪怕當時你才三歲,我才四歲——我不能讓什麼都不懂的你從小就揹負起那種枷鎖!”
關宇雙手按着關欣的肩膀,沉聲說道:“哪怕當時我也是懵懂無知,可是當爸媽去世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註定了要承擔一些責任了,而讓你健健康康的長大,就是我那時候最應該做的事情。”
“他們……他們……哇——”
關欣的情緒崩潰了,從小到大一直以來堅持着的恨意,在這一刻發生了徹底逆轉,原本以爲是關宇的緣故,才害死了爸爸媽媽,哪怕在成長的過程中,很多記憶都模糊了,但唯有關宇害死了爸爸媽媽這一點記得一清二楚。
但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恨錯了人。
誰都沒錯,錯的是她。
該恨的,也是她自己。
明明一直都很渴望着哥哥的懷抱,明明一直都很想像其他兄妹一樣,向哥哥撒嬌,期待着哥哥給自己帶來驚喜……
她一直以來故意和關宇鬧彆扭,故意和他冷漠相對,除了讓自己差點失去最後的親人之外,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還有姥爺和姥姥,他們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害死了他們的女兒,卻依然願意毫無怨言地照顧着自己,撫養自己長大。
這種恩情,自己到底該如何回報他們?
壓抑着的情緒,虛僞的憎恨,混亂的心情,各種各樣複雜的感情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了,月光下的關欣柔弱的就像一個瓜瓜落地的新生兒,哭泣着渴望着安撫。
一隻手輕輕地擦拭着她臉頰上的淚水,然後關欣被抱進了溫暖的懷抱裡,陌生而熟悉的氣息包圍着她,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是他,從小就保護着自己。
是他,給了自己生活成長的動力。
是他,一直以來毫無怨言的被自己恨着,卻仍然照顧着自己,在暗中保護着自己。
“我不能讓你從小就活在絕望中,你的未來,應該是充滿了陽光和歡樂的。”
“雖然告訴了你這件事情,但我希望你不要被過去的事情所影響,過去的終究過去了,爸媽也肯定不希望你沉浸在過去的傷心之中。”
“人的眼睛長在前面,就是爲了向前看。”
關宇一邊說着,一邊輕輕地拍打着懷中少女的後背,柔弱的少女瑟瑟發抖着,是那麼害怕,是那麼的可憐。
她在害怕失去什麼。
可事實上,她沒有失去任何東西,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關宇從來未曾離開過她。
他爲自己承擔了本該由自己承擔的責任,甚至還因此而被自己憎恨着,只爲了保護當時無知的自己。
這世界上,還會有人比他對自己更好嗎?
沒有!
關欣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這世界上,最愛她的,最在乎她的,永遠是這個默默的用行動表示一切的哥哥。
但是,長久以來的分離和冷漠相對,關欣對關宇還是有幾分陌生感,比起那些正常的兄妹關係,她和關宇之間要複雜的太多太多了。
比起兄妹,他們兩個倒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關欣無論如何都叫不出那一聲“哥哥”。
哪怕此刻她心中已經叫了千遍萬遍,可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假如他不是自己的哥哥該多好……
那麼她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顧慮,有這麼多複雜的想法了。
懷中關欣的哭泣聲逐漸減小,輕輕的抽噎着,關宇漸漸地鬆了口氣,他柔聲說道:“還是我剛纔說的那樣,無論你知不知道這件事,都不會有任何變化,該做的我還是會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快快樂樂的成長,好好學習,努力報答姥爺和姥姥對你的養育之恩。”
關欣沉默着點了點頭。
關宇拍拍關欣的後背,然後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之前不肯告訴你,一方面是因爲這麼多年以來,我已經習慣了,沒必要告訴你,另一方面則是擔心你知道了之後,會有心理壓力,影響到你的學習。”
“現在我希望你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之後,把一切都忘掉,假期結束後,繼續好好學習。”
“你能好好學習,長大成才,比什麼都好,爸爸媽媽的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關欣再次陷入了沉默,睡一覺,忘掉這一切,把這些都當做沒法生活。
她能做到嗎?關宇爲她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她怎麼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片刻之後,她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會調整好心態,不會讓這件事影響到現在的生活的。”
“很好,那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關宇非常欣慰,起身準備離開了。
關欣卻又拽住了他的衣角。
“你去哪裡?你的房間被林靜佔了吧?”
關宇一愣:“客廳沙發……”
“在這裡睡吧……兩人一樣睡。”
關欣說着便側身躺了下來,往裡面擠了擠,給關宇留下了空間。
關宇愣住了,有些尷尬,畢竟現在不是小時候,兩人再擠一張牀不合適。
“你在擔心些什麼?”
關欣的話讓關宇掃清了腦子裡的雜念,是啊,爲什麼他要胡思亂想?這不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嗎?
關宇和衣躺了下去。
然後,一個柔軟的身軀從背後抱住了他,關宇的身子頓時僵硬了。
“別動。”
關欣柔弱的聲音響起:“我只是想試試看,抱着哥哥睡覺的感覺……”
關宇輕嘆一聲,道:“睡吧。”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