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才離開的時候,又笑呵呵的輕輕拍了拍楊帥,心裡有些奇怪楊帥似乎一點兒都沒感覺到他的“官威”。
摸到了這次事件的“底”,朱學才也放了心,他還要趕緊向市委領導彙報這個情況,可以想像到,市委的領導也跟他一樣擔心着這個事。
其實朱學才一早也在懷疑,省級大員到地方上公幹巡檢,絕不可能這樣隨隨便便的說來就來了,尤其是像喬正元那樣的正省級大員,所以說是什麼私事的情況是最可能的。
不過無論如何,楊帥這一家人以後將肯定是他觀注的對象了!
楊帥當然也清楚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影響,甚至是他們一家人的,不過這個影響肯定是“利”大於“弊”。
九點多鐘,楊雪放學回家了,把書包放下就問在看書的楊帥:“哥,你下午怎麼沒回家吃飯?我把飯菜熱好了給你罩在桌子上的……”
楊帥笑了笑,站起身說:“我下午沒餓,你餓了吧?我去熱一熱,吃了早點睡覺!”
楊雪把他又按在了椅子上,笑說:“哥,還是我來吧!”
看着妹妹去廚房忙碌的背影,楊帥心中熱呼呼的,只有跟父母和妹妹實實在在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感覺到安心,雖然有時候也糊塗,他現在是重生呢還是做了一個“從未來而來”的夢,這個就像是虛幻和現實結合了,弄不清楚。
不過正因爲有過失去的記憶,他現在才越發珍惜家人存在的這種情份。
朱學才那一大羣人來家裡的事情,楊帥也沒打算告訴妹妹,像朱學才這種級別的官員對妹妹和父母來說,都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官”了,他們見過的大概也只有派出所所長和一些來基層辦事處理事情的公務員。
對於陳剛的事件,楊帥確實沒想到喬明珠會有這麼驚人的身份,這是意外,不過有了這麼個“意外”其實也是好事。
自己在青山縣城是沒有“官方”背景的,要想創業,免不了是要跟政府官員們打交道,而基層單位又特別吃“背景”這一套,所以楊帥也不介意有這個“意外”。
狐假虎威有時候也不是沒有作用!
吃過飯後,楊雪又利索的把碗筷刷了,剛吃完飯也不能馬上就睡,所以又坐着複習功課。
小客廳裡安的是顆十五瓦的燈泡,光線有點昏暗,楊雪把椅子搬到燈的下面去看。
楊帥瞄了瞄燈泡,又從妹妹的書包裡拿出本練習冊來,撕了一張沒有寫字的空白白紙,然後圈了圈,做成喇叭形,搬了張椅子過來站上去,把做成喇叭狀的白紙罩在了燈泡上。
瞬間,燈泡的光就被聚成了一道光柱灑落下來,楊帥笑嘻嘻的讓妹妹坐到光柱下:“丫頭,你再試試看,是不是看得清楚些了?”
楊雪坐到光柱下,笑吟吟的直點頭:“真的亮多了,哥,我覺得你變聰明瞭,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
楊帥笑道:“不是哥變聰明瞭,是你沒去想而已,看一會兒就趕緊睡吧,這幾天好好休息,星期五的下午我就帶你去省城接爸媽!”
楊雪頓時興奮起來,書也看不進去了,就跟他問爸爸的情況,其實楊帥都早跟她說過了,只是她太久沒看到父母了!
楊帥看着在燈光下的妹妹,一張俏麗的臉蛋兒比以前多了些血色,似乎也稍稍胖了一點兒,以前的她的確有些營養不良,看來還得給她多補一補。
這段時間,楊帥經常去稱點豬肉,買點好菜,楊雪的身體補得很快。
等手裡頭稍微再活動些後,得去重新買套好點的房子,改善全家人的生活飲食起居住宿,這是他現在最靠前的目標。
不過一想到要通過父母那一關,這又是着痛的事!
現在正處於發展初期,楊帥設想的很多計劃都還沒鋪開來,這要讓父母同意去花一大筆錢買房子住好吃好,那還是比較困難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到學校,楊帥毫無意外的給嚴文斌叫去訓斥了一頓,李俊波壓根兒沒敢陪同胖墩去,而胖墩的演技太爛,在嚴文斌強大的“火眼金睛”瞪視下,很快就崩潰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坦白了。
處罰的結果是一封檢討書,打掃一個星期的教室。
這還是楊帥父母不在家,要不然嚴文斌還得把家長請到學校來,這是任何一個學生最怕的處罰,幹活做事都可以,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通知家長。
上課鈴響後,楊帥瞪了一眼心虛不敢看他的胖墩,眼光掃過,看到李圓圓居然在位置上坐着,不禁怔了怔,她不是要退學要嫁人了嗎?怎麼又來學校了?
老師還沒來教室裡,李俊波似乎知道楊帥在想着什麼,一個箭步跳過來,湊在他耳邊上悄悄說:“楊老大,這事忘了跟你說了,李圓圓這個學期要上完,還是閻羅王去她們家做了工作的!”
現在都已經四月了,這個學期也就還剩下兩個月,算起來她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從這邊只看到李圓圓側面,半面臉蛋雪也似的白,從背後看起來也顯得更單薄!
可憐!
上次自己對她的話確實也很過份,不過如果不那樣刺激她,只怕她真會去尋死,唯有拿她父母的未來去束縛住她,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李圓圓上課都是無精打采的,以前那種學習勁頭消失得無影無蹤,偶爾一回頭,俏臉滿是倦容,眼光無神。
胖墩低聲唸叨着:“唉……我們一中最漂亮的一朵鮮花就插在狗屎上了,不過這是坨有錢的狗屎……”
其實李圓圓要嫁的那個人,胖墩和楊帥都沒見過,楊帥是聽王漢說過那人是縣長汪大華的兒子汪池,一個官二代,說他是坨狗屎,那其實也是胖墩想當然而已的事。
楊帥以前喜歡李圓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漂亮,但現在的他,早已經不把相貌當成第一選擇了。
當年他隨媽媽離開青山後,對李圓圓和胖墩等同學的情況就不知道了,直到多年後在省城遇到個老同學,從他嘴裡才知道李圓圓的情況。
李圓圓似乎有一種比同齡人更成熟的滄桑,讓楊帥看了也覺得有些心疼的感覺,雖然現在他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但萌萌的初戀總是令人難以忘懷。
也不知道爲什麼,午餐時間時,楊帥甩掉了胖墩和李俊波,然後偷偷跟着李圓圓回去。
李圓圓神情落寞,一路踢着路上的石子兒撒氣,低着頭慢慢回家,跟了二三十米遠的楊帥都不需要躲閃掩飾,李圓圓根本就沒有注意身邊任何事物。
李圓圓家是縣城東城區這邊最豪華的一棟房子,三層樓的洋房前面有半畝地的庭院,庭院用很洋氣的黑白油漆混刷的鐵欄杆做的花式院牆圍住,庭院裡建有涼亭和花園,有假山有水池,楊帥雖然沒進去過,但路過時倒是天天看到。
李圓圓的爸李長江是幹包工頭出身,自身有技術,能吃苦,幾百萬的身家全是硬掙出來的,從建築工幹起,然後包小活,直到做大,後來更是成了青山縣城最大的建築隊,成立了“長江建築工程公司”,縣城裡的比較大的主要工程基本上都給他壟斷了,只有他的建築隊設備和技術才能達到要求。
楊帥跟着李圓圓時也在想這個問題,李長江的建築公司也算是做實業的,怎麼會說倒就倒呢?
遠遠的看到李家那棟氣派的房子,庭院外,李長江垂着頭坐在路邊的花階上,抽着一根只剩下菸屁股的菸頭。
庭院大鐵門大開着,外邊停着一輛比較長的廂式貨車,貨車車廂邊上寫着“搬家”兩個紅大字。
李圓圓呆了呆,趕緊大步走過去,在李長江身前停了下來,有些激動的問他:“爸……怎麼搬家了?”
李長江擡頭看着女兒,有些苦澀的說道:“圓圓啊……我們家房子沒了,銀行申請法院查封了,爸沒錢還貸款……”
李圓圓喘了幾口粗氣,咬着脣又問:“爸,你不是說……不是說我只要答應嫁給那個人,我們家就沒事嗎?”
李長江搖搖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一陣才沉悶悶的道:“那只是讓我免於刑事訴訟,把公司折價轉讓出去的錢只夠還三分之二的債務,實際上……實際上我們還是一無所有了!”
李圓圓不禁惱道:“那我還嫁他幹嘛?至少得保住爸的公司!”
李長江長嘆一聲,良久才澀澀的說:“圓圓,你太天真,這個世界上哪有免費的午餐?你答應了我們一家是一無所有,但爸不會坐牢,如果你不答應,爸就會坐牢,有些事……有些事……”
李圓圓牙齒幾乎把嘴脣咬出血來,一聲不做,但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從臉頰滑落,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李長江忍不住老淚縱橫,狠扯着自己的頭髮,嘴裡直是念着:“圓圓,是爸害了你,是爸連累了你,爸不是怕坐牢,爸也不是怕死,爸是怕你跟你媽沒辦法生活下去……”
楊帥在路邊的一棵樹後聽着李長江父女的話,很是唏噓,李長江也是沒辦法,他也死不得,要是一死了之,那妻女就成了孤兒寡母,妻子什麼活兒都幹不了,女兒還是少年人,她們怎麼辦?
而李圓圓現在也是尋死不能,倘若她死,那她爸就得在牢獄中度日,而她媽又怎麼辦?
那天她是想一死百了,但卻被楊帥一陣惡毒的話罵“醒”,而現在,父女兩個都是同樣的命運,兩個人哭成了一雙淚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