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華國坐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又哪裡坐得住,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到房門邊,手摸在銀白色的門把手上,剛要用力,又不由縮回了手,看着門把手幾秒鐘,一轉身,又走到了落地窗前,撩開來了窗簾,看向了別墅大門外的道路。
“這個曲江明速度也太慢了。“齊華國捂着自己的心口,捏着手上黑漆一片的手機,差點要開機再給曲江明打過去,然後終於看見了一點移動的光,遙遙地透過了昏暗的一點燈光,照射了出來。
深吸一口氣,齊華國一下子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鬆了口氣後,覺得可以看看熱鬧了,“唉唉,這種事情,以後可不能找他這個老人家了,壓力太大了!”
讓他這麼個憔悴的老人家,去跟小孫女說,“你不是柳石海的女兒,你的生父是曲江明。”齊華國真的是寧願再去背一本《本草綱目》去。
而齊華國的屋外,齊媚來回走動着,想要敲門,心裡面又因爲期待和害怕,而不敢敲門,握着拳頭,正在齊媚覺得,不管到底如何,要問個明白,手剛剛向着齊華國房門,敲去的時候。
突然間,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讓齊媚手上的動作一頓,她猛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向着別墅的大陽臺方向,跑了過去。
車上,曲江明看着近在眼前的七止山別墅,只覺得,從來沒有哪一刻,有眼前的這時刻,這麼的讓他覺得忐忑不安。
前面不是洪水猛獸,但是比洪水猛獸留下的烙印還要深。
“心淑,你說,小媚會不會其實沒有想出咱爸話裡的意思來?”曲江明下意識地再握了握齊心淑的手,才發現,兩人手心都是溼溼的一片。
他抽出一邊的紙巾,先遞給了齊心淑,然後再給自己抽了幾張,下意識地擦了擦手心。
齊心淑看着不遠處的七止山,差點又想要逃避起來,但是邊上的丈夫,給了她力量,她告訴過自己,一定要護住女兒的,“我……我也不知道!”
顫抖着手,齊心淑拿着擦過手的紙巾,又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眼前,七止山的別墅,一樓已經沒有了燈光,只剩下院子裡的路燈,灑下昏黃的光,二樓上,幾個房間……齊媚和齊華國房間的燈光,卻並沒有熄滅。
給齊心淑披上外套,曲江明就下了車,拉着妻子的手,向着別墅走去,很有伸頭也是一刀的架勢。
如果,如果女兒願意承認他這個父親。
曲江明覺得,似乎再受點責難,受點女兒的怒氣,他其實都是甘之如飴的,他這段時間以來,不知道有多少次,話頭都已經到了自己的口頭。
但是,卻總是猶豫擔心害怕,害怕女兒接受不了這一切。
接受不了,這顛覆了十幾年的觀念,接受不了,她曾經做了那麼久的單親家庭的孩子,只是因爲他這個父親,當年的誤解,當年的意氣過剩。
緊緊握了握齊心淑的手,曲江明讓自己冷靜下來,“總比女兒永遠不知道的要好,不是麼!”他這麼鼓勵自己。
邁開步子,努力讓自己不再退縮的曲江明,再三告訴自己,總好過時間越拖越長,然後女兒才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這件事情來得更好。
老岳父的突然襲擊,也算是讓他再也不能遲疑退縮了。
曲江明這一輩子,只在兩件事情上,退縮過,一次是在對齊心淑誤會的事情上,以至於之後,懊悔了十幾年,愧對了妻女十幾年,現在想來,哪怕是餘生儘可能的對她們好。
也無法彌補妻子被鄙夷嘲諷刺激得早產,得了抑鬱症的痛苦,也無法彌補女兒,失去父親的童年,無人呵護的童年。
所以,哪怕女兒再怎麼生他的氣,再怎麼不願意原諒他,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請求女兒的原諒。
反正,他也已經準備好,用自己的一輩子,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照顧妻子和女兒,去呵護他們,去彌補曾經的一切。
齊心淑完全不敢去想,女兒到底會有什麼樣子的反應。
她一點也不想在女兒的眼裡,看到對她的怨恨,一點也不想看到女兒的痛苦,知道真相的痛苦,被瞞了十幾年的痛苦。
她到底該怎麼辦?
齊心淑腳下發軟,曲江明已經拍了拍妻子的手,讓她等一等,“心淑,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倆,我現在就去跟女兒說清楚。”他不想讓妻子也去承受這種感情的衝擊。
無論怎麼樣,他都會受着的!
就算女兒現在不原諒他,但是總有會原諒的一天的。
樓上,齊媚定定地看着駛入別墅莊園的車子,那是曲江明日常乘坐的一輛銀沙黑色寶馬,低調大氣,很是適合曲江明低調地性格。
而看着這輛銀沙黑色的寶馬,齊媚眼眶不由紅了一下,猛地轉身,咚咚咚地跑下了樓去。
如果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話,曲江明是不會跟媽媽,連夜過來的,而且平日裡一個小時的路程,這次居然只是開了大半個小時,就趕到了七止山。
所以……齊媚心口噗通噗通直跳,激動地心都要跳出來,一種漲得滿滿的情感,充斥着心間,所以她的猜測肯定是真的!
所以,她不是被捨棄的那個女孩子,不是被厭惡的,不是不被珍視的那個孩子……
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格外地酸澀了起來,齊媚衝下了樓去,衝向了客廳,打開了客廳的大門,衝出了大門,衝向了院子裡。
曲江明剛剛走了沒幾步,就看見不遠處,昏黃的燈光裡,一個小小的軟軟的身影,猛然間衝了出來。
那個小小的嬌軟的身影,眼裡閃爍着星光,如同初生的純真孩子那樣,只剩下閃爍地星眸,看向了他,明明天上沒有什麼星,並不怎麼璀璨明亮,但是曲江明卻能感覺到,那是因爲天上所有的星光,都在此刻,匯入了女兒的眼裡。
“小……”他張口,卻發現嗓子乾澀暗啞到了極點,連着發出聲音,都變成了極爲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