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大寧的路上。
朱權不斷收到己方斥候的來信。
“殿下,韃靼十萬來攻,我們不加快行軍速度麼?”
夏原吉擔憂不已,那裡還有他的兄弟,他的朋友。
“咱們即便快馬加鞭,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朱權伸了個懶腰,笑道:“有鐵弦和平安在,他們會做出相應的決策。”
李嘉皺眉道:“可俺聽說,燕王然大傢伙不去支援,害怕韃子攻入其他城池。”
“這不就是讓朮赤孤軍奮戰麼?”
陳石應承道:“何況……平安將軍與燕王有舊,二人更是結拜兄弟。”
說到此處,朱權目光凌厲,陳石面露羞愧之色,直接低下頭。
“在我軍中,不可有懷疑袍澤之事!”
“你們對平安又瞭解多少?”
“他隨本王出生入死,豈會做事袍澤不管?”
朱權嘆氣道:“陳石,本王不曾懷疑平安,也不會懷疑你蒙古人的身份!”
“汝等,都是忠勇無雙的好漢子!”
陳石心中愧疚,不敢開口。
“讓斥候傳令,鐵鉉不必聽從燕王命令!朝廷的彈劾,本王替他們接下!”
——
泰寧衛。
十萬大軍,圍攻五日。
城中糧餉不缺,只是對方不斷施壓,光昨日便擊退韃靼進攻十餘次。
朮赤臉色慘白,流矢射中的傷口,因爲包紮不及時,已經開始化膿。
每次殺敵,都會抻動傷口,讓他痛苦不已。
“大人……寧王殿下也不會派來援軍麼?”
“你們不是安達麼?他爲何不來救援!”
“敵軍十萬,能夠車輪戰!我們如今死的只剩下三千人了!”
士卒們的情緒,處於崩潰之際。
苦守五日,卻沒有任何援軍的消息,換做誰也會士氣低落。
“咱們投降吧!都是蒙古人,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朮赤!你說過,會帶着我們活下去!可如今草原排斥我們,就連大明也當我們是外人!”
“大人!別做夢了!那朱權只是在利用你,從未將你視作安達!”
眼看軍中要發生譁變,朮赤目光冰冷,手起刀落便取下一人頭顱。
正是那誹謗朱權之人!
“你們隨我從草原來到大明!”
“我視你們爲安達!可以爲你們出生入死!”
“可若誰侮辱朱權安達,就是我朮赤的敵人!”
朮赤忍住箭傷,指向城下大軍。
“鬼力赤傾巢而出,你們還不懂麼!他的目標並非大明,而是我朵顏三衛!”
“阿扎失裡身爲牆頭草,他可以不戰而降!”
“我朮赤是大明寧王的安達!窮途末路之際,是大明收留了我!”
話音未落,韃靼大軍再次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
所有的口角,都要拋於腦後,現在要集結全力守城,爲了大家能夠活下去!
“朮赤!你的好安達呢?”
鬼力赤策馬而出,對着城內守軍蠱惑道:“城中之人聽着!你們也是草原子民!何必跟着朮赤一起送死?”
“現在打開城門投降!本汗便賞賜萬金,封你們爲同知!”
財帛動人心,城中已經有人意動,可別勒古臺一句話,打消了所有人的念頭。
“拖雷,這些人當年追隨朮赤,一個都不能留!”
蒙古毒王一席黑衣,任由北風呼嘯,目光陰冷地看向泰寧城的守軍。
“我要將他們盡數斬殺,祭奠安達在天之靈!”
話音未落,滿天毒蝗傾巢而出!
哪怕北方寒冷,這些毒蝗也悍不畏死!
只要飛入城中,將體內劇毒傳給百姓,便能讓泰寧衛雪上加霜。
“都給我打起精神!”
朮赤看着一旁毫無戰意的士兵,怒吼道:“揮舞火把!現在不抵抗,破城之後,誰也活不了!”
“我安達若是知道泰寧衛被困,定會發兵來援!”
士兵們雙目無神,已經決定躺平。
在城樓上抵抗,也許會被箭矢貫穿頭顱,也許會被毒蟲蟄咬而亡。
抵抗與否,都等不到援軍,看不到希望,那還圖什麼?
“你們還算是草原兒郎麼?”
“我們蒙古人是天上的雄鷹,是草原的孤狼!”
“看看你們現在這幅樣子!分明是樹梢上的麻雀,任人宰割的芻狗!”
一聲嬌喝傳來,帖木兒揹着孩子,手持刀劍走向城樓。
在她身後,泰寧衛的婦孺們同樣有備而來。
“城破之後,你們一死了之!那你們的妻兒呢?”
帖木兒怒斥道:“你們人心看到她們受辱麼?我的丈夫至死不退!我與剛出生孩兒,也會隨他守城!”
連指揮使的夫人,都走上了城樓!
更何況,他們的妻兒眼神熱切,用行動告訴所有士兵,他們寧可高傲的戰死,也不願意屈辱地苟活!
“弟兄們!跟鬼力赤拼了!”
“當年就是他將咱們趕到了大明!”
“咱們已經退無可退,唯有一戰!”
嗖!
城樓之上,朮赤彎弓搭箭,射殺一名攀爬的敵兵,開啓了新一輪的守城戰。
可韃靼人實在是太多,守軍人數卻在銳減!
一名敵軍險些登上城樓,朮赤揮刀劈砍,傷口生疼之下,被人抓住了破綻。
“休要傷我夫君!”
帖木兒掄起戰刀,將那敵人斬殺,激烈的廝殺,驚醒了背後的孩子。
嬰孩嚎啕大哭,令人無不動容!
“哈哈哈!朮赤!那是我的侄兒麼?”
鬼力赤看到了帖木兒,猖狂大笑道:“你若是死了,我會照顧帖木兒!兄終弟及,是咱們的傳統!”
“不過你的野種麼,我會用刀劃開他的肚皮,讓野狗吞噬,再讓馬蹄踐踏!”
“因爲他的父親是朮赤!是一個背叛了大元帝國的孽障!”
朮赤聽聞此言,雙目血紅,“我不是叛徒!拖雷,今日即便城破家亡,我也要殺了你!”
“弟兄們!這樣守下去不是辦法!我等今日就打開城門,與他們拼了!”
呼!
泰寧衛的男女老幼,都是信任朮赤的族人,他們相信自己的首領!
“帖木兒……你會怪我麼……”
朮赤滿臉羞愧,孩子剛剛出生,他卻要帶她走向死亡之路!
“我的男人,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鷹!是統御狼羣的頭狼!”
帖木兒笑道:“朮赤,你只管向前衝鋒,斬下拖雷的頭顱,莫要回頭!”
泰寧城下,絕望無比的朮赤,發起了決死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