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貓和老鼠

宋小愛豈能叫人人糊里糊塗地斬了伍文定,小伍回來不和她拼命纔怪。

可她一句話喊出口,中軍官立即理直氣壯地道:“宋大人,督糧官擅逾其職,闖入帥帳,指斥上官,十七禁律五十四斬他已犯其三,罪不可赦,大人今日不嚴懲此人,上行下效,今後如何以軍律號令三軍?”

“啊?這人……軍律背的倒熟……,真是……討厭!”

宋小愛嚥了口唾沫,急中生智道:“陣前斬將,兵家大忌。我們出征在即,這個……來人吶,暫且將他收押,等本官回來,再行處置。”

宋小愛聽了中軍官的話,當着衆將之面也不好立刻釋放伍文定,只好硬着頭皮道。

凌宵山上,伍漢超領着三百多人,扮作男女老幼,有的攜包揹簍,有的肩上挑擔,沿着四十八道拐一副倉惶模樣向山上逃。

山上的都掌蠻人早有探子在暗處看到,立即向山上傳出警訊。這些日子時有族人逃上山來,而明軍攻勢又極其軟弱,山上的蠻子早已生了懈怠之心,一聽只有三百多人上山,守關首領渾不在意。

探子在山上高處投石喝問幾句,伍漢超軍中自有人用蠻語回答一番。探子疑心去了大半,一行人就此混過了蠻人警衛地耳目,大搖大擺地上山了。

到了凌宵城第一道關卡前,伍漢超暗暗觀察,見這裡兩旁壁如刀切,前方一城橫亙。城高壁厚,處處寸草不生,心中不由暗暗凜然。

城頭上有一道石匾,上邊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凌宵”,字跡斑駁,下邊沒有落款,應當是宋朝築城大將的手筆,只是不知出於何人手筆。

城頭上幾個蠻將正坐在壁立如鏡的城牆堞牆牆垛口,喝酒吃肉。自下望上去,數丈高的牆頭上。這些人赤着雙足,袒着胸腹,露出曬的黑黝黝地肌膚。伍漢超皮膚相貌不似蠻人,不敢多看,瞧了一眼便趕緊低下頭來。壓了壓頭上的竹笠。

頭上隱約人語,隨即有人高聲向城下喝問,事先安排好的人便以蠻語回答,詭稱是刮耳寨塌逃出的難民,只因附近小的山寨皆被官兵攻破。這才翻山越嶺,趕到這來投奔阿鴨大人。

刮耳寨在鄰縣,雖說不是甚遠。可是走山路,那就極爲難行了,本地的都掌蠻人平素與那裡來往不多。伍漢超故意說的遠些,一則是因爲本地的都掌蠻人大多已逃上山,再則又怕冒充附近村寨,恐怕正巧遇上寨中的百姓,一旦被人問起,名姓不符,不免漏了馬腳。

儘管說的較遠。伍漢超還是事先派人去刮耳寨塌,摸清了那裡地一草一木,住戶情形,以免遇到盤問露出馬腳。山上的人聽說是鄰縣的人,似乎不願接納,嘀嘀咕咕的半天不見有人下來。

伍漢超低聲向旁邊吩咐幾句,一些扮作老人的狼兵便裝作體力不支,丟下包裹揹簍,毫無戒心地在城門下坐下來,一個個東倒西否,或躺或坐,有地故意弄散了包袱,露出其中金銀之物,在陽光下燦燦放光。

這些狼兵打赤腳慣了,一個個雙腳全是老繭,瓦礫石上也可奔走如飛,官兵們可沒這本事,他們相貌皮膚又與蠻人相似,再故意以蠻語大聲互相訴苦、交談,漫說在城樓上,就是在城下,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狼兵中扮成女人的都是面目清秀、身材削瘦的年青人,壯族漢子自小唱山歌,個個都練就一副好嗓子,調門兒能拔到極高,這時故意扭扭捏捏,用些女人聲音說話,或嚶嚶哭泣,聽在伍漢超耳中雖如鬼哭狼嚎,難聽之至,可落在城頭上不免是鶯聲燕語,天籟之音了。

城上蠻將喝着酒,又見了金銀和女人,一時頗爲意動,只見一個魁梧的大漢探頭向城下瞧了瞧,忽地拋下根大骨頭棒子來,同時用蠻語大聲嚷嚷了兩句。

一個蓬頭散發、滿臉黎黑的狼兵連忙搶過去拾起,點頭哈腰地謝過了城頭地人,也不嫌髒,拿起來就啃,城頭的漢子呵呵大笑,揚聲問道:“你們的頭人現在怎麼樣了?”

刮耳寨主不是阿姓族人,這也就難怪凌宵城地蠻人不那麼親熱,不過他們應該是相互認得的,便有狼兵大聲回答道:“都巴頭人被官兵殺了,我們的人都被打散了,我們帶着家人在山裡躲了三天,避過了官兵的搜捕,這才趕來投靠阿鴨大人。阿鴨大人是我們都掌蠻人的大英雄,只有他能庇護我們。”

城牆上的大漢哈哈大笑,他扭頭吩咐了幾句,便自城頭上消失了。

過了片刻,巨大的城門轟轟地響了起來,有人在裡邊喊道:“頭人允許你們進寨了,退後退後,女人和老人先進來,準備好孝敬阿鴨頭人的禮物。”

伍漢超心頭一陣狂喜,他把手背在身後,悄悄打了一個手勢,城門只開半扇,剛剛啓開一人多寬的口子,伍漢超便飛身躍了過去,凌空一腳,重重地跺在沉重地城門上。

只聽“嗵”的一聲巨響,門後傳來一聲慘叫,那城門只踹開不到兩人寬的距離,便向回彈來,伍漢超大吃一驚,立即擎劍在手,閃身從門縫裡鑽了進去。

伍漢超閃身進門,向城門洞後飛快地掃了一眼,這一看不由暗罵一聲狡猾。原來這城門不止加了橫木,門後還有條石,這麼結實地城門。漫說明軍沒有機會扛着撞木上山,就算能扛上來,門前一直陡峭到城門的山石路也讓人無法全力衝撞城門,裡邊這麼一佈置,實在是銅牆鐵壁,無懈可擊。

伍漢超如果不是當機立斷。見了機會立即攻門,蠻人只要探出頭來瞧見門口的老人婦女有異,剛剛擡起的條石一壓,那是休想再有機會破門了。

伍漢超這臨門一腳好大的力氣,門後擡條石的大漢剛剛將條石自門槓下擡起,被伍漢超這一踹,向後倒去,把他抵在了城門洞壁上,條石頭端深陷在他地胸膛以上,鼻中鮮血狂噴。鎖骨和下巴卻整個被條石砸碎了。條石的另一端抵住了城門下端,城門這纔沒有大開。

伍漢超揮劍夭矯如龍,身形翩若驚鴻,魅影電飄,劍光電梭。迅速結果了首當其衝的三個蠻人性命。自驚愕中醒悟過來的蠻人嚎叫着衝了過來,一個剛剛自門縫中擠進來的狼兵閃避不及,被都掌蠻人的竹槍一槍捅了個透心涼。

伍漢超大吼一聲,劍光反撩,削斷了那枝竹槍。矮身前奔,一個掃堂腿將逼近來的五人飛掃出去,翻滾了一地。其中兩個被他一腳掃斷了足踝,抱膝狂叫不止。

伍漢超停也不停,立即彈身後退,一腳將那條石踢倒地在,隨即抓住那具胸膛塌陷,搖搖欲倒的蠻人屍體反手擲出,擋住蠻人攻勢,同時單手扣住城門,猛地大喝一聲:“開!”

那重達千餘斤的桐木大門被他單手轟隆隆地扳了開來。然後伍漢超袍袖一拂,十餘枚金錢鏢以漫天風雨的手法撒了出去,隨即提劍縱起,猶如一隻飛天蝙蝠,撲入混亂地蠻人羣中。

後邊城門大開,狼兵們吶喊着衝了進來,與蜂擁上來的蠻兵在城門洞內廝殺開來。

“速戰速決!”,這是伍漢超下的死命令。

狼兵們敬慕英雄,當這位英雄是他們頭人的準姑爺時,敬慕就成了敬愛,他們不但要搶下城門,而且還要誓死保護伍漢超的安全,人人奮勇爭先。不是慣用地兵器,不是最擅長的七人協同攻守的鴛鴦陣,但是他們依然是最驍勇的狼兵。

蠻人也知道關隘失守意味着什麼,一個個亡命地猛撲上來,想趁着城門洞下地方狹窄,官兵不宜展開的特點將他們壓制在這裡,直至把他們趕出去,可是有誰能對付得了伍漢超掌中一柄青鋒劍?何況他另一隻手還有層出不窮地金錢鏢不斷信手揮灑。

狼兵們用的儘管是短兵器,但是他們配備了價值十兩白銀一筒的弩箭,左右雙臂各配一筒,毫不心疼地一通疾射,血肉之軀在這麼近地距離根本沒法抵擋,兇悍的狼兵們踏着一地的死屍衝進關去,第一道關卡陷入了全面混戰當中……

凌宵城頭狼煙飄起時,內關的蠻人已接到官兵計賺關隘的消息,他們驚慌失措,正組織人馬準備搶在明軍大隊趕到之前奪回關隘,早已趕到後山“斷頸巖”的靳守備也看到了烽煙,立即指揮士卒開始攻打“斷頸巖”。

七米多寬的峽谷裂縫深不見底,一見官兵自隱蔽處衝出,蠻人立即拉起了浮橋,明軍早自林中砍伐了幾十棵高大的樹木,令人擡着吶喊着衝向巖口。後邊官兵不斷髮箭壓制蠻人,掩護他們將長達十餘米的樹幹橫臥在斷巖上。

這裡太過險要,行人從浮橋上經過還戰戰兢兢,這些散放地樹幹不捆束到一起,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敢衝過去,可是明軍表現出的模樣十分逼真,還有人拿着繩索、木板,做出要綁架浮橋的模樣,這一下守山的蠻子可真急了,立即舉火放出緊急訊號,向城中求援。

城中剛剛集結起來的蠻子軍隊亂烘烘的正要奔赴城關,忽見後山火起,不由更加驚慌,大軍立即兵分兩路。一路急急趕往後山增援,另一路撲往前山。

剛剛投效過來地各山寨都掌蠻人領教過明軍的厲害,都掌蠻鬆散的氏族統治模式又不能很好的管束他們,這時立即產生了強烈的反效果。

驚慌、哭喊、叫罵、逃跑,到處亂竄,馬上影響了凌宵城老寨不曾和明軍大動干戈過的士兵們地士氣。受其感染。老弱婦孺的騷亂和驚慌更令蠻族頭領大爲惱火,一個兇悍的蠻子頭領一連砍了六七個驚叫着“明軍上山啦,趕快逃命”的膽小鬼,這才暫時控制了局面。

凌宵城能戰的士兵不過三千左右,第一道關隘處布有四百多人,憑藉着此處的險要,和那時完全以冷兵器爲主的戰爭方式,這四百人足以應付四萬大軍的進攻,但是就算是一條尖牙利齒的鱷魚,被人鑽進了肚子裡。他也沒有用武之地了,何況伍漢超的三百多名士兵都是精挑細挑地悍勇戰士。

一隊蠻人揮舞着竹槍長矛從城牆上撲了下來,十多名狼軍戰士立即迎了上去。隔着三丈遠,密密麻麻的槍矛剛剛舉起,狼軍戰士就紛紛平舉雙手。看起來十分詭異。

一陣陣輕悠的“鏗鏗”聲起,隨着動聽的機括聲,一排排弩箭射了出去,剛剛扎堆衝下來的蠻人立刻被箭雨打懵了,人叢中倒下一片。

剩下地蠻人不知道這些打扮和他們相同的明軍袖子裡還會鑽出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驚叫着正要向旁躲閃,狼兵們已經趁着騷擾,舉起刀劍。衝進了槍陣中的縫隙。

狹路相逢勇者勝,短兵相接的一剎那,有備殺無備,隨着一片寒光閃過,槍陣中出現一條鮮血鋪就地坦途。

一聲如雷的大吼,一個赤足袒腹大漢手舉九環大刀,從城頭上躍了下來,揮刀如匹練,低頭想撿起慣用竹槍的狼兵猝不及防。兩顆大好頭顱應聲飛起,激起一天血雨。

周圍地狼兵士兵怒吼着撲上來,可是輕巧的單刀和沉重的九環金背大砍刀一碰,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不但當場被砍斷三柄單刀,還有一個狼兵撤手不及,被斬去半條手臂,慘叫着退了下來。

這個蠻人力大無窮,好生兇猛,手中大刀一橫,又猛撲上來,手下幾無一合之敵,接連被殺死十餘名狼兵,在他的帶領下,蠻軍又亡命地掩殺上來。

在此緊要關頭,一道人影夭矯掠至,持刀蠻漢剛剛揮刀斬向一名竹槍被劈斷的狼兵,劍發如電,一抹寒芒在他的刀刃上一點,刺出一溜兒火光,大刀一歪,那名狼兵險死還生,臉色蒼白地倒退了幾步,被戰友扶住。

伍漢超飛身落下,輕蔑地一笑,對那大漢說道:“好大的力氣,不過亦僅止於大力罷了。”

蠻人見他手執輕劍,大吼一聲揮刀又砍,伍漢超身法輕盈,運劍如飛,在呼呼風嘯的刀光中從容若定,滿場只見那蠻人刀光到處繚繞。

可是這一交手,反而是那蠻人被逼地步步後退,不斷攸然出現的劍尖神乎其神,時而在喉、時而在肩,有一下險險貼着他的眼角擦過,逼得他眼花繚亂,只能狂舞大刀。二人的兵器幾乎不曾碰撞過,除了刀風呼嘯,只偶爾聽到幾聲悅耳的“叮叮”聲。

蠻人大刀揮的飛快,退的更快。忽地,他覺得腳跟一緊,後邊是石階了,蠻人的身子不由一頓,只是這麼一頓的功夫,鋒利的劍尖已點到了他的咽喉上,入肉半分,鮮血淋漓,蠻人大漢立時僵在那裡。

“這人是個頭領,把他綁了!”伍漢超注意到他左耳的金環、頸上的銀圈,還有腰間一面小銅鼓,對手下狼兵下令道。

蠻人大漢被抓,立即象衝擊波一樣,迅速瓦解了整個關隘抵抗者的意志,有人一邊高呼着“阿鴨頭人被官兵抓了”,一邊丟下刀槍轉身便跑。

聽到懂蠻語的士兵聽了覺得有異,急忙告與伍漢報告,伍漢超大爲驚訝,他連忙帶過兩名俘虜,經過指認,這才知道他撿了天大的便宜,凌宵城主惡鴨就是被他生擒的那個蠻族大漢。這廝今跑到關口上和守將們飲酒,想不到適逢其會,竟然被伍漢超生擒活捉。

惡鴨被擒,凌宵城第一道關隘迅速易手,蠻人被殺兩百多人,餘者迅速逃進第二道關隘。然後將大門緊緊閉攏起來。

蠻人地愚蠢正合伍漢超之意,嚇破膽的蠻人在裡邊頂緊擂木,伍漢超就命人在外邊堆石堵關,敵我雙方齊心協力把個關門堵的嚴嚴實實。

等到山寨中的蠻軍浩浩蕩蕩殺到關口,見此情景不禁破口大罵,立即叫人趕快打開城門,可是這時外邊早已堆起一人高的條石牆,貼門又丟進來滿滿的木柴乾草,這邊城門一開,外邊立即放起火來。又有人在火後放箭,一時半晌他們是休想從城門衝出來了。

現在形勢倒置,變成了官兵守關,蠻人攻城。

伍漢超迅速整頓剩餘地狼兵,救治傷員。此時還剩下二百多人。他安排了百五十人守關阻敵,其餘的人救助傷員,裹傷包紮,搬運死去戰友的屍體。

伍漢超登上城頭,遙望山下。只見大明官兵得了訊息,絡繹不絕,正沿着盤山石徑殺奔而來。不由心中大定:這道關隘算是真正拿下了。

他走到被縛的惡鴨面前,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說道:“你就是惡鴨?朝廷大軍正在上山,爲免生靈塗炭,多造殺孽,本官現在給你一個最後的機會,立即命令城中頑抗者投降,本官決不殺俘。”

惡鴨瞪圓了一雙眼睛,聽人解釋明白了不由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們作夢!我雖被擒,我弟阿英尚在城中,仍可與你們一戰。阿大吩咐過,人死光了也不得放棄凌宵城,我倒要看看你們官兵要用多少人命來填城!”

伍漢超瞥見宋小愛提刀衝在最前,帶着官兵即將到達城下,他搖了搖頭,轉身便走,口中說道:“攻守易勢,憑仗已失,猶不自覺。蠢人吶,自作孽,不可活!”

惡鴨瞪着雞蛋似的大眼惡狠狠問道:“兀那狗官,你說什麼?喂,他說什麼?”

那負責翻譯的狼兵見大人走了,懶得和他多講,便直截了當地道:“大人說,你很蠢!你作死呢!你死定了!”

惡鴨大怒,“呸”地噴了他一臉唾沫,那狼兵大怒,上前正正反反一頓耳光,扇得手掌脹痛這才住手,再看惡鴨已如肩上頂了個豬頭。

看到伍漢超出現在城門口,宋小愛心中一顆大石才落了地,她已跑得滿頭大汗,身體幾欲虛脫,這時見了伍漢超,心情一鬆,腳下一軟,腳尖在石階上絆了一下,不由驚叫一聲,一頭向前栽去。

伍漢超見狀急忙躍向前來,一把抄住了她,把她抱在自已臂彎之中。

宋小愛跑得心跳如鼓,汗透衣襟,那雙豐滿修長的大腿緊挨着伍漢超半蹲的小腹,伍漢超感覺到那雙熱烘烘的大腿,肌肉還在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分明已是力竭地症狀。

小愛擔心他的安危,已經竭盡全力了,否則她一個女兒家,體質再好,又怎麼可能衝在全軍的最前面?

伍漢超心中好感動,感動的他紅着雙眼,將宋小愛的嬌軀又攬緊了些,柔聲道:“小愛,你……你地大腿好結實……”

“呀!”一句話羞紅了宋小愛的臉,舉起的小拳頭作勢欲打,可是落到伍漢超胸口,卻變成了輕輕滑下。伍漢超雖知說句調笑的話,眼底的感動和愛意又怎能瞞得了人?

愛,不一定要說出來,他們更喜歡用這種打打鬧鬧,戲謔玩笑地方式,來表達心中無限的歡喜……

增援明軍的到來,使第一道關隘變成了銅牆鐵壁。本來命人填土滅火,正急欲殺出第二道城門地阿英見狀,立即命令封鎖城門。重又將擂木條石頂上。

攻守易勢,這時換成了外邊地明軍填土滅火,搬開條石,清理路障,準備攻城了。不斷衝入的弓箭手利用人數優勢,向城頭密集發射。死死壓制着蠻子,掩護城門下的士兵活動,蠻子兵器落後,無法抵擋,便集中人馬不斷往城門處堆關堵塞物。

宋小愛簡單地瞭解了一下情形,叫人將惡鴨綁到城門前叫關,惡鴨呱呱唧唧用俚語只是罵個不停,懂蠻語的士兵裝聾作啞,也不翻譯,看來說的肯定是難以出口的髒話。

惡鴨不肯叫城。阿英在內死守,既不開城門,也不上城頭應答,兩下正僵持着,林參將領着人馬帶着鉤索藤繩、衝木懸梯等攻關器械來了。

宋小愛一見攻城兵到了,柳眉不由一剔,嬌斥道:“把他砍了,祭旗攻城!”

這些狼兵大多攀親帶故,方纔惡鴨殺地狼兵最多。早被這些狼兵恨在骨裡。宋小愛一到,他們便有人打起了小報告,被殺的人中還有一個是宋小愛地遠房表兄。

宋小愛先對他有了恨意。又見這蠻族頭人面目可憎,滿口髒話,早已心中不耐,是以一見援兵到了,立即命人砍了他的豬頭。

旁邊狼兵一聽頭人下令,立即興沖沖搶上來一位,手起刀落,“噗”地一聲人頭飛起,看那手法的嫺熱勁兒。這位仁兄十有八九是出身於“砍頭三人組”的。

伍漢超冷眼旁觀,並非阻止。惡鴨倚仗朝廷不想造成叛亂,再三忍讓的心理,肆無忌憚地劫掠四鄉,淫辱婦女,弄得當地百姓十戶九遷,戎縣如今這麼蕭條,可以說全是拜此人所賜,實是死有餘辜。

當下便有力大的狼兵拾起那顆人頭,悠盪了幾圈兒,把人頭拋上了城去,城上見了頭人的屍首,頓時傳出一陣哭喊叫罵之聲,隨即將些滾木擂石拋擲下來。

明軍攻城了。這時是在關內攻關,天險已不可恃,第二道關隘上的蠻族守軍又沒有備下太多地守城器械,陸續趕到的官兵雲集石城之內,裡裡外外足有萬人,而城中分兵把守此關的不過一千四五百人,城池攻破只是時間問題,只有身在局中的蠻人還在妄想可以據城死守。

明軍一面組織人馬攀藤爬梯,一面令人使撞木撞城。宋小愛、林參將等人審問了一些俘虜,有怕死者乖乖供出了二道關內的情形,宋小愛了解到第二關內有木屋糧倉,柴草樹木,便令弓箭手拋射火箭,一時間引得城中處處火起。

蠻兵內外交困,軍心大亂,戰至一個半時辰後,經火烘烤後地桐木大門被撞的四分五裂,城門失陷,蠻兵四處逃躥,近萬大軍浩浩蕩蕩殺進了凌宵城內關。

阿英帶兵且戰且退,直退至“斷頸巖”旁,纔算到了絕地。對岸是荊守備的大軍虎視耽耽,後邊是窮追不捨的明軍漫山遍野,倉惶擁擠的蠻兵甚至有未戰而失足跌下萬丈深淵地。

阿英持刀大哭,望着九絲城的方向道:“阿大,阿大,凌宵城丟了,恐九絲寶城也難再守了。”

伍漢超縱躍如飛,當先追到了山前。就是這個人,單槍匹馬,手中一柄青鋒寶劍,趨進趨退,如入無人之境,阿英從來不知道漢人之中也有這樣的勇士、這樣可怕地武士。他指着伍漢超用漢語大吼道:“你們欺人太甚,要將我族趕盡殺絕麼?”

伍漢超一路疾奔,卻面不紅、氣不喘,他氣定神閒地回答道:“朝廷富有四海,包容天下,宇內民族星羅棋佈,不可勝數。區區都掌蠻,領地不過數縣,人口不過數萬,可是百餘年來,朝廷用兵不斷,耗資千萬,你們難道就從來不知道想一想自已幹了些什麼?朝廷容得下那麼多種族,何以偏偏對小小都掌蠻百餘年來用兵不斷?”

阿英不禁語塞。伍漢超淡淡地道:“勝了就耀武揚威,橫行不法。敗了就指強欺弱,倚弱賣弱,無恥之極。可笑的是,除了這一刻,你們從來就沒有真的覺的自已弱,所以滋擾地方、藐視國法、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地勾當。你們也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衆將士追了上來,站在伍漢超身旁,冷冷地注視着這些窮途末路,才扮綿羊乞憐的惡狼,阿英惱羞成怒,他舉起刀來。絕望地大吼道:“隨我殺回去,殺啊!”

阿英衝在最前邊,昔日殺人擄貨姦淫婦女勇不可當的部下們仍然狂嗥着,緊緊地追隨着他,只是已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們能戰勝、相信他們能活着離開。

斷頸巖,斷魂峽,斷頸巖下斷魂峽。

退守山頂絕地的蠻兵兩千人,斷首者近半,墜谷者近半,餘皆跪地乞降。

戰事結束打掃戰場。不見阿英屍體,十有八九也成了谷底亡魂了。

凌宵城和都都寨是九絲城的兩大屏障,也是諸寨之中僅次於九絲城地最險要處,此處一破,九絲城門戶大開。三城鼎足而立,相互支援配合地條件消失,明軍可以源源不斷開進山去,直逼九絲城下了。

平叛之戰完勝在即,軍中將士盡皆興奮雀躍。只是他們卻不知李森親自率領的另一路大軍。近五萬大軍,此時已經深陷都都寨戰事之中了。

雙方戰況空前慘烈,逐嶺逐林地血戰廝殺。白天明軍進十里,晚上蠻子偷襲再殺退八里,戰事膠着,每進一步都摞下無數屍體。

都都寨山勢連綿,大都都、二都都、三都都、四都都、五都都,五山連體,山勢雄偉,巖壁陡峭,林廕庇日。荊棘叢生,道路荒蕪。

都都寨和凌宵城是九絲城的左膀右臂,但都都寨險過凌宵,而廣袤更遠遠過之,五萬大軍入山,如撒石入海,難掀風浪,卻因此深陷叢林游擊戰中,步步殺機、處處遇險,傷亡人數不斷增加。欽差楊凌聞訊,已星夜兼程,親自奔赴都都寨指揮作戰去了。

凌宵城中,明軍將城中財物席捲一空,留下一隊官兵守城,帶着俘虜的老幼興高彩烈地下山回營,走至半途,宋小愛才想起伍文定咆哮公堂的事來,便吞吞吐吐地對伍漢超說了。

伍漢超聽了又急又氣,若論公,父親擅闖帥帳、斥責主將,光是冒犯上官這一條也夠治罪了,可是他畢竟是自已父親,而且經此一鬧,父親和宋小愛結下仇來,兩人不是更加無望了麼?

宋小愛見狀忙安慰道:“小伍,我知道他是你爹,又怎麼可能虐待他?放心吧,當時因爲急着出兵來援,我暫且命令將你爹看管起來了,叫人好好地關照着。今日我軍立下大功,衆將喜悅,不會有人再想起此事,回去我悄悄把他放了,找機會……再向他老賠罪便是。”

事已至此,伍漢超也沒有旁的辦法,再說此事確是父親不對,伍漢超在軍伍中經年,也知道軍令如山,軍紀森嚴的道理,宋小愛做到這個份上,已是極其難得了,只好點點頭,嘆口氣做罷。

大軍得勝回營,繳獲的戰利品,抓獲的蠻軍戰士、家眷押入大營,留守的官兵見了也雀躍不已,整個軍營歡聲雷動,到處都洋溢在勝利地喜悅當中。

伍漢超和宋小愛並肩走向帥帳,正想趁着衆將安置俘虜的空當兒先去看看那位脾氣暴烈的老頭子,可是剛剛繞到帥賬前,帳旁一幕奇景映入眼簾,倆人頓時都呆在那兒。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夕陽下,帥帳旁的宋字大旗下,旗杆兒上綁着一個赤裸着上身的男人,頭髮被打亂了,長髮長鬍子一綹一綹地,似乎被人潑了水,下邊只穿了一條束筒褲子,也緊粘在身上,顯得十分狼狽。

伍漢超大吃一驚,失聲道:“爹?”

他對宋小愛怒目嗔道:“這就是你說的好好關照?”

“我……”,宋小愛有口難辨,伍漢超憤憤然一甩手。走過去解下了伍文定。此時進寨地官兵絡繹不絕,伍漢超生怕被更多人看到,讓父親難堪,也來不及找宋小愛算帳,急急扶着父親走向自已的大帳。

宋小愛張口結舌地站在那兒正在發愣,留守的將官笑嘻嘻地迎上來。施禮道:“恭喜大人立下大功,凱旋歸來。”

宋小愛一見了他,怒不可遏地道:“你……誰叫你擅作主張,這樣對待伍大人地?”

那軍官眨了眨眼,奇怪地笑道:“大人,不是您讓小的好好關照那個不開眼的運糧官嗎?您看末將乾地怎麼樣?嘿嘿,看在他運糧還算及時,沒讓兄弟們餓肚子的份上,這隻算是小小的關照,要不然。末將一定關照的更好,讓那老小子服服貼貼。”

“你……你……”,宋小愛慾哭無淚,早知道關照二字在軍中這麼解釋,當時就不多嘴了。誰想到臨出兵還特意把他叫來,匆匆忙忙留下一句“給我好生關照他”的話,這位牛人竟然是這麼理解的?

宋小愛真恨不得抽刀砍了這混蛋,她咬咬牙,頓頓腳。終於放過了這個跑來請功的將校,尾追着伍漢超去了。

伍漢超又驚又怒地將老爹扶進自已的軍帳,扶他在榻上坐了。立即在榻前長跪不起,伏地道:“父親,讓父親受此大難,是孩兒之罪,請父親責罰。”

伍文定習慣性地捋了兩把大鬍子,可惜鬍子都打了綹,已糾結在一起,沒法撫得瀟灑了。伍文定不禁心疼地嘆了口氣:昔日瀟灑威風的美髯公,誰不誇俺如同雲長在世。瞧瞧現在這副模樣,走麥城也沒這麼慘吶。

他放下雙手,問道:“凌宵城打下來了?是那個丫頭定計、指揮?”

伍漢超忙道:“是,取凌宵城之策,確是宋……是她一手定計。父親息怒,令父親大人受辱,都是孩兒不孝,請父親責罰。”

伍文定瞪起牛眼,喝道:“呸!你這個臭小子,關你屁事?現在還在替她攬過!”

伍漢超連忙俯首道:“兒子不敢,兒子不孝!”

宋小愛遲遲疑疑地出現在門口,怯生生地道:“伍……伍大人……”

“你給我滾出去!”伍漢超回頭大吼,宋小愛吃了一驚,伍漢超從沒對她說過一句狠話,這話象刀子一樣扎進她地心,好疼好疼。

眼淚迅速蒙上了雙眼,宋小愛淚光瑩瑩地看了伍漢超一眼,絕望地轉身便走。

只聽伍文定也是一聲大吼:“你給我滾出去。”宋小愛身子一顫,可是她地心已經痛的麻木了,伍文定的話已不能令她感到更大的難過和創傷。

伍漢超見宋小愛被自已罵的流淚,心中不由一軟,又聽見父親也在責罵她,心中更是不忍,可是宋小愛如此對待老父,自已這個做兒子地還能說什麼?忤逆不孝呀!

他咬的嘴脣都快流血了,決然地扭過頭去,狠下心不再看宋小愛一眼,不料伍文定擡腿就是一腳,罵道:“混帳東西,老子叫你滾出去,你聽到沒有?”

“啊?”伍漢超擡起頭愕然看着伍文定:老爸莫不是氣怒攻心,變神經了吧?

伍文定高聲道:“宋大人,請留步!”說完瞪了伍漢超一眼,又道:“快滾,去弄桶水來,老子這副德性,不沐浴一下,如何更衣?”

“啊?”神情呆滯的伍漢超又捱了老子兩腳,這才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夢遊似的走了出去。

伍文定聲音一緩,說道:“宋姑娘,請入帳一敘。”

宋小愛遲遲疑疑地走進營帳,默然片刻,忽地雙膝跪倒,泣聲道:“老爺子,是小愛的錯,小愛向您賠罪。請伍老爺子不要再責怪小伍了。我……是我沒那個福分,以後也不會奢望做您伍家地媳婦兒了。”

她說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兩行清淚終於抑制不住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宋小愛抿住嘴脣,試了拭眼淚道:“告辭了!”

宋小愛起身欲走,伍文定急忙攔住,說道:“姑娘留步,宋姑娘,請留步。”

宋小愛睜着一雙淚眼愕然瞧着伍文定。伍文定習慣性地去摸鬍子。摸了一把又訕訕地放下,嘿嘿笑道:“一日之間就攻下了凌宵城?而且損失如此之小……嗯!好樣地,有大將之風,巾幗不讓鬚眉呀!”

他捧着肚子乾笑道:“嘿嘿,別人家都是給剛過門兒的新媳婦一個下馬威,你倒了得,這還八字沒一撇吶,就把我老伍綁在你地帥旗上,又蒸又曬的,給了我一個大大的下馬威。好樣的,哈哈哈,真是好樣地。”

宋小愛急忙解釋道:“我知道伍大人是不會原諒我的,可我還是要說,我臨走吩咐人好生關照你。是……就是好生關照你,誰知道他們弄擰了我的意思,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我無話可說……”

伍文定瞪眼道:“管他誰的意思,今天是我誤會了你。也衝撞了你,你是三軍主帥,該治我的罪。嗯,該當地,是老夫有眼無珠。嗯,老夫還就吃這一套,這樣難得的好孩子要是歸了別人家,那我老伍不是更有眼無珠?不甘心!這虧不能吃,堅決不能吃。”

“嗯?”宋小愛也有點懵了,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她不解地看着伍文定。

伍文定話音一轉。狡猾地道:“可是不管咋說,論公呢,雖是我得罪了你。可要是論私呢,可是你大大地冒犯了我,你說我該不該追究你呢?”

宋小愛垂頭喪氣地道:“伍大人想怎麼罰,就怎麼罰好了,宋小愛絕無怨言。”

“好!這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不能反悔!”伍文定急忙叮上一句。

“那是自然,宋小愛雖是一介女流,可也說話算數!”宋小愛揚起頭,倔強地道。

伍文定大喜,連忙說道:“你說的,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反悔。我兒子喜歡你,我不管,你喜歡我兒子,願意做他地妻子,我也同意。可有一條,一旦成了親,你就得乖乖做我伍家的兒媳婦兒,得入我伍家的門兒。

你雖是壯家土司,地位崇高,可我伍家就這一根苗兒,我還指望着他養老送終、傳遞香火呢,你可不能讓他當‘上門郎’,兒子拐跑了,連我孫子都拐跑了,那我老伍將來還有什麼臉去九泉之下見祖宗?”

“嘎?”宋小愛先是一愣,隨即忍俊不禁,破啼爲笑。

她忸怩了半晌,才低下頭,卷着衣角,紅着臉蛋道:“人家……人家啥時候說……說要小伍做‘上門郎’了?我喜歡小伍,自然……自然是要進伍家的門……”

伍文定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眉開眼笑地道:“不用做上門女婿嗎?那就好,那就好,我可是聽說你們壯族有‘不落夫家’的習俗,‘男出嫁女招郎’自古成風,尤其象你這樣家中只有女子,又是一族之長地……”

說到這兒,他不禁又擔心起來,瞪起眼道:“你說真的嗎?真的不用我兒子入贅上門兒?”

見宋小愛含羞點頭,伍文定長出一口氣,說道:“老夫向人打聽,怎麼聽到的都是……這就沒問題了。兒子養這麼大,要是改姓換名,將來生兒育女,都得跟母姓,殺了我的頭,老夫也不幹!”

那時廣西壯家“入贅”是一件尋常事,沒有人會歧視,可在漢族可不同。現在男子入贅在很多地方都是件丟人現眼地事,更別提明朝那年代,尤其是人們還特別重視傳宗接代的年代。

伍文定因爲在青羊宮見到兒子和宋小愛親熱,大鬧了一場,心裡就不太舒服,回來又向人打聽了一下,鄉里鄉鄰的一聽對方是土司頭人,便一口咬定他地兒子必定要入贅女方家,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很同情地說:“老伍,你這這兒子算是白養了,替人家養了。”

老伍一聽,當時就毛了,對宋小愛越看她越不順眼,又怎肯讓他們往來?這回他犯了倔脾氣,被人修理了一頓,他以爲是宋小愛下的令,這一下他不但不惱,反倒把毛捋順了,這樣敢愛敢恨性情直爽的女孩子還真是打着燈籠都少見。

待到宋小愛打了大勝仗,伍文定前思後想,覺得這女孩還真是怎麼看都順眼,除了入贅這塊心病,簡直完美的不得了,這才支開兒子,和她做最後談判。想倚老賣老,藉着自已一個長輩被她修理的引子,逼她讓步,如今得到了準確答覆,老伍總算放了心。

“那……你是一族的頭人,真的可以嫁出來麼?”

宋小愛雖然大方,論及婚嫁還是有些羞澀,她羞羞答答地道:“我雖沒有兄弟姐妹,卻還有堂兄弟,頭人之位我既不稀罕,也不是不可以讓的。”

伍文定心中大喜,他剛想說話,忽見兒子提着一桶水鬼頭鬼腦地站在門口,不由罵道:“躲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把水提進來。”

偷聽到後半截關鍵內容地伍漢超歡天喜地的把水提進來,站在那兒開心不已,嘴都咧到了耳丫子上。

伍文定左看看,右看看,一對璧人,真是越看越招人稀罕。伍文定搓了搓手,連連點頭道:“成了!嗯,成了!你們出去吧,呵呵,老夫要沐浴更衣,嗯!成了!”

宋小愛紅着臉向老伍施了一禮,和伍漢超雙雙退了出去。伍漢超放下賬簾兒,喜孜孜地轉過身,見宋小愛已急步走出老遠,忙追上去扯住她袖子道:“噯,你走這麼快乾嘛呀?”

宋小愛一回頭,粉面含煞,俏臉如冰,冷冷地斥了一聲:“放開!”

伍漢超嚇了一跳,急忙放手,訕訕地道:“又怎麼啦?剛剛兒不還好好的嗎?咋翻臉比翻書還快?”

宋小愛目不斜視,淡淡地道:“翻臉?我哪兒敢吶,這不是聽了某人的話,本官乖乖地給他滾開嗎?”她重重地哼了一聲,一拂袖子,揚長而去。

“慘了!我怎麼把這碴兒給忘啦?女人就是小心眼,我……我……”

他側耳一聽,自已帳中還傳出伍文定“猖狂”的笑聲,扭頭一看,人家宋姑娘頭也不回。

伍漢超重重地一跺腳,給了自已一嘴巴:“我真多餘,這事兒鬧的,我這不是裡外不是人嗎?”……

夕陽如血,殘霞滿天。

歡慶勝利的官兵們發現宋大將軍陰沉着臉,揹着手滿營巡走,臉上不見一絲勝利的喜悅。驍騎都尉伍大少爺點頭哈腰、滿臉諂笑,一溜小跑兒地跟在後邊,嘴裡嘮嘮叨叨,打躬作揖地也不知說些什麼……

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拖的老長,時而靜止、時而聚散,走形誇張,就象在上演一出誇張滑稽的皮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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