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楚軍猖狂佔我國土,欺我臣民,殺我軍士。大秦男兒豈能容忍如此肆意挑釁,即日起,組建中原戰區,命蒙毅爲統帥,李左車、章邯,蒯徹爲副統帥。即日起,令李左車領其部將官,駐紮濮陽,威懾楚軍。邯鄲行營,晉南行營即刻朝東方運動,隨時戒備來犯之敵!”
“喏!”章邯、董翳、陳餘等等一干將官,齊齊應諾。所有人,臉上再無喪氣之色。哪怕是那些剛剛還沉浸在敗軍之戰的沮喪之中的驪山軍將官,除了一人神色詭異,其餘一個個盡皆眉飛色舞起來。
蒙恬親弟,帝國御史大夫,判晉南行營的蒙恬親掌中原戰區。不僅有兩大行營兵馬助陣,更有李左車統帥的京師衛戍軍團兵馬在旁隨時可以上來以雷霆萬鈞之勢打擊敵人,如此強大的陣容,誰還會去畏懼?
一瞬間,如此消息傳出去後,頓時叫驪山軍士氣爲之一振。而其後,邯鄲行營瞬時增多的兵馬,大河之上,來來往往鉅鹿石砲加身的樓船士,再加上李左車十萬大軍北上行軍的壯觀景象叫所有人都爲之一震。
而於此,天下局勢驟然之間,發生了詭譎的變化。
歷來局勢分析,不是東方壓倒西風就是西方壓倒東方。再如何微妙變幻的局面,終究脫不了非此即彼的場景,中間的色彩再是模糊,一旦精確到盡頭,都還是非此即彼的存在。
眼下華夏九州景象要分析起來,依舊是非此即彼。
也就是說,不是東方壓倒西風,就是西方壓倒東風。
東風自然是六國反秦勢力,西方就是大秦帝國。自從胡亥強硬登基,篡位爲帝天下大亂之時起,西風便已經勢弱起來。一直到扶蘇一舉滅掉僞趙王武臣,這纔算振作了一下大秦國威。
然後,章邯少府令驪山軍於帝國萬難之時毅然擊敗周文於戲地,其後席捲天下,一個個風頭正勁的反秦大將被斬落馬下。如此強悍,如此決絕,叫天下人爲之側目。而於此,西方纔算稍稍擡頭,東風被壓倒下來。
隨後,項梁敗章邯於東阿叫東風振作壓倒西風,項梁身死,西風旋即又佔了上風。
以至於而今劉邦兵威最盛,直抵三川,破陳留,據守滎陽之時。東風再次佔據了上風,事態發展到這裡,已經是叫人眼花撩亂了。
因是洛陽一戰,劉邦主力大半被毀。故而西風擡頭,但與此同時,竟是項羽鉅鹿血戰,克驪山軍精銳,不僅收服城北諸路兵馬,還將司馬欣的數萬大軍鯨吞了下去。
如此實力急劇擴張,一戰更是將章邯的驪山軍擊敗,將天下反秦義軍噩夢般存在的章邯擊敗。這是如何了不得的聲勢,可以說,完全斬掉了大秦的一隻臂膀。
如此威勢,難道不能說是東風壓倒西風?
但偏生劉邦一戰不僅丟掉了兩座天下名城,更是把自己的大半主力也給丟光了。大秦雄獅進駐中原,威嚇天下。扶蘇這個隱忍許久,一直到此刻纔再次出手的怪物終於出手了,誰能不因此小心翼翼地觀察?
究竟是東風壓倒西風,亦或者西風壓倒東風。一時間,爭論不休,無論六國疑惑秦庭,都是分析着而今局勢,以便於做出正確的決斷。
但十二月末的這一段時間,這樣的爭論被項羽的實際行動打斷!
到底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
爭論來,爭論去,終究是說不明白的,想要明白,那當然是打一場最是清楚!
如此霸氣無匹的態度,自然是項羽的專有作風。但同樣,項羽如此自信,不是狂然自大,非是剛愎自用。而是項羽真的有這個底氣,或者說,一切的一切都給了項羽強大的底氣。
項羽以橫掃一切的態度斬殺了宋義,將楚軍精簡淘汰弄得只餘下六萬戰卒。隨後浩浩蕩蕩北上,更是決絕地破釜沉舟,只帶三天糧食,便領兵上陣,絲毫不顧周遭諸路援趙大軍的態度,用最是霸氣無匹的姿態一戰功成,破掉司馬欣和章邯本部的甬道聯繫,最後更是對陣司馬欣和董翳聯手,以明平暗勝的結果落下帷幕。
其後,如此威勢之下,城北總兵力將近十萬的諸路援趙大軍盡數爲項羽所用。臧荼更是主動上來贈送兵馬,然後合着項羽一起鯨吞了這些諸路援趙大軍。
再往後,更是血戰連篇,九戰九勝,得司馬欣倒戈一擊相助,最終整個鉅鹿占城塵埃落定之時。項羽,以無可置疑的勝利者姿態,宣示了自己的強大。
於是,當李左車擊敗劉邦。並且要將章邯全須全尾地帶回去時,項羽不在沉默了!
他要用刀劍,證明楚人的強大,絕非劉邦這個虛僞的沛人可以代表的!
齊國,臨淄。
田都在夜色之中,將整個宗族的主要人物統統送到了趙國。而駐紮在國境邊上的兵馬,都已經陳戈待旦。看着國中山河,田都滿目都是貪婪:“可惜如此江山,竟是叫一干庸人佔據!”
田榮田橫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打上了庸人的標籤,不過,齊國內部亂象,已經隨着田都如此赤裸裸的動作變得公開化。
當田都領着兩萬餘嫡系精銳離開了齊國之後,齊王宮內,一盞徹夜未免的燈火此刻顯得有些搖曳。
燈火下兩個人影也由此拉得很長,良久,田橫幽幽一嘆:“可惜了他一身本事,和畢竟是爲國的良心!”
“有時候,好心辦壞事也是有的。”田榮神色堅定:“既然他想去投靠項氏,做他們楚國的狗腿子,那便去好了。趁此時機,將國中那些存有貳心的人所幸一併都趕出去也都正好。若是他們還打着齊國的注意,少不得叫他們知道好歹!”
說到這裡,田榮眼中厲色閃過。田橫靜靜看着,卻忽然想到了在楚國避難的田健,還有項羽那般性子,田都若是挑動……
田榮擔心的挑動尚未進行,但兩個龐大軍事集團的對抗,卻已經叫這世間一派硝煙瀰漫的模樣。
項羽整頓完大軍,統和了諸路援趙大軍以及反正的司馬欣所部,再加上臧荼、田都這等投靠項羽的別國軍隊。攏共兵馬達到三十萬之巨,而項氏自己本身的嫡系力量,也由此大增。
再加上趙國也願意出兵,於是整個漳水兩岸,一派肅殺。數十萬的兵馬於此厲兵秣馬,戰爭一觸即發。
在開戰之前,項羽發出了最後屬於和平的的呼號。
司馬欣,作爲項羽的特使在漳污之戰爆發之前,趕到了漳污大營,面見了章邯。
於上次慶倪陳餘見章邯的友好氣氛不同,此次司馬欣過來求見,卻遭到了難以想象的冷遇。全軍上下,一派冷漠。而董翳,若不是被章邯拉着,恐怕都要當場將這叛徒給斬殺了。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這條鐵規矩章邯終究還是沒破,於是還算平和地見了司馬欣。
司馬欣自然要發揮三寸不爛之舌,想要說服章邯。但司馬欣還未說完,卻忽然帳外探騎來報竟是反秦聯軍不宣而戰,將從邯鄲行營運來的一千石軍糧給劫了!
一千石軍糧,一個曲的一月之用罷了。
但這種前有好言招降,後卻抽冷子一刀過來的舉動卻當場掀起了帳內一干楚將的憤怒。
“他孃的楚人就是陰險,俺們也算是見了這招降的活計。卻還沒見過這種不要臉的賊廝鳥!”
“就是。前面過來招降,若是俺們降了,這有把邯鄲那邊的錢糧劫了。俺們豈不是兩面不是人了?這活生生的,就是要坑俺們!”
“既然撕破臉了,索性殺了這做叛徒的賊廝鳥。惹了俺們好大的火氣,拿了他首級,正好祭旗!”
“殺了叛徒!”
……
帳內一頓鼓譟,司馬欣臉色鐵青。心中卻是一派苦澀,無論如何,他眼下都得把架子給撐起來,死也不能倒下。於是司馬欣也不去求援章邯,更不去看董翳不懷好意的目光。
當下依舊強撐着道:“戰爭歷來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春秋以來無義戰,戰爭,本就如此。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奉勸諸位一句,這秦國,已經日落西山了。諸位不爲自己前程想想,也總要爲那些在大戰之中傷殘陣亡的老兄弟們想想!”
“呸……你個賊廝鳥,就憑你,也配和那些爲國捐軀的真男兒稱兄道弟!”董翳此刻終於忍不住,當下暴起,怒視司馬欣,道:“要戰便戰,莫要拿那些爲國捐軀的兄弟說事!”
司馬欣心中暗樂,董翳這般激動,說白了還是他戳中了對方的死穴啊,正得意着。
卻不料董翳眼中滿是嘲諷,接着道:“王上仁厚,已經將這些陣亡傷殘的兄弟檔案建立歸檔了,所有爲國捐軀的兄弟。王上說了,便是大秦砸鍋賣鐵,也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司馬欣,不要再說了!”章邯一眼掃視全場,頓時滿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