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拂,夜涼如水。
呂布盤腿坐着,右手握住插在地上的方天畫戟上,眯着眼睛,好似已經睡着了。
零星遍佈在周圍的西涼兵也是東倒西歪,也不管地上溼氣重,直接蜷縮在地上進入了夢鄉,睡得鼾聲大作。幾個負責守夜的士兵圍坐在火堆旁,時不時朝火堆中丟些枯枝木棍進去,保證火堆熊熊燃燒,讓周圍睡着的士兵不被寒氣侵襲。
“魏將軍、侯將軍都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不會發生意外了吧?”火堆旁的士兵瞥了一眼眯着眼睛睡覺的呂布,壓低聲音說道。說話的時候,士兵臉上露出不安的神色,這士兵顯然被晚上遭遇的場景嚇到了。
“噓!”坐在士兵對面的小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瞪着說話的士兵,低喝道:“你小子不要命了,這話若是讓侯爺聽到了,小心你的狗頭保不住。”
“是,是!”
士兵也察覺自己失言,看着呂布的方向縮了縮腦袋,感覺冷汗直冒。
氣氛,頓時凝滯了起來,幾個士兵都沒有再說話了。
守夜的士兵都靜靜地看着噼啪燃燒的火堆,不知道心中想些什麼事情。幾個士兵盯着火堆發呆,都沒有發現閉着眼睛睡覺的呂布突然睜開了雙眸,目光瞥向剛纔說話的兩個士兵,眼光復雜,嘴巴蠕動了兩下,卻沒有說話。
士兵或許是無心之語,但是話傳到呂布的耳朵,讓呂布的心變得緊張了起來。
莫非魏續、侯成真出了意外?
呂布突然覺得不該讓侯成、魏續等人去擾營,既然都已經撤退了,何必做這種無所謂得擾營,想到這裡,呂布沉穩的心變得非常的浮躁,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轟隆隆……”
呂布盤腿坐在地上,感覺到大地突然在輕微的顫抖着,一股風雷之音從遠處傳來。察覺到這樣的情形,呂布心中咯噔一下,本就浮躁的心變得更加的躁動不安起來。若是侯成、魏續發生了意外,那曹性、宋憲呢?
呂布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五味雜陳麼?但他的心情似乎更加複雜。
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呂布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騎兵,居然是騎兵。
呂布的臉色變了,其他沉浸在睡夢中的士兵也察覺到了異樣,都坐了起來。所有士兵都望着漆黑的遠方,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這些士兵也是久經沙場的人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到呂布的神色後,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列陣,準備迎戰!”
呂布站起身,猛地握緊方天畫戟,將方天畫戟提了起來。旋即,呂布翻身騎在赤兔馬身上,等待着遠處的騎兵。
周圍的西涼兵也是飛快的列陣,準備迎戰。
郝萌、成廉分別騎馬站在呂布兩側,靜靜地等待着前方奔馳而來的騎兵。兩人先是相望一眼,眼中露出無奈之色。呂布不退,他們兩人也是不敢後退的。呂布有呂布的堅持,天下第一武將不可能遇到騎兵後聞風而退。
不戰而退,不是呂布的風格!
藉着地上火堆散發出來的火光,呂布終於看清楚了前方的人。
趙雲!
居然是趙雲率領騎兵奔襲,呂布目光一掃,看見孫堅、王燦跟在騎兵後,也都是縱馬奔馳,兩人身後是步兵。呂布看着王燦、孫堅洶涌而來,突然怔住了,他看見了一個最不願意看見的人,高順居然也在王燦身旁,他也騎馬拎刀來了。
痛!
呂布只覺得心在抽搐,疼得撕心裂肺。
雖說呂布說抓住高順後,要將高順如何如何?但是心中還是留着一絲期望,期望高順沒有背叛他。但是眼前的情景徹底擊碎了呂布心中最後的堅持。不知道是爲什麼,呂布看着高順,心中忽然想起了丁原,那個被他親手殺死的義父,或許丁原死的時候和現在的他有着一樣的心情,都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功名利祿,高順也是爲了功名利祿麼?
呂布有些想不明白,腦中很混亂。
正當呂布發呆的時候,趙雲已經越來越接近呂布了。
“標槍,投射!”
趙雲距離呂布五十米的時候,翻手從馬背兜囊中取出一杆六十釐米長的標槍,身體微微往後仰,口中發出巨雷般的大吼聲,振臂投擲,手中的標槍帶着一股風聲,呼嘯着朝呂布飛去。趙雲投擲出標槍,身後的破軍營士兵也迅猛的把手中的標槍投擲出去。
剎那間,幾百支六十釐米長的標槍如大雨傾盆而下,落在了呂布陣營中。
“噗!”
“噗!”
標槍落下,有的戳入士兵的身體中,有的從空中掉落在地上,有的標槍被士兵揮舞着手中戰刀磕飛了出去……一輪標槍投射,沒有對整齊列隊的西涼兵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是密集的標槍投射,使得整齊的隊列變得鬆散凌亂了。
王燦見呂布騎着赤兔馬,大吼道:“呂布,小心你的赤兔馬!”
知道了呂布暫時的弱點,王燦可不會慈悲的不攻擊赤兔馬,而是揮舞着戰刀衝上去和呂布硬拼。戰馬飛快奔馳,王燦從容的拈弓搭箭,弓箭掛着風雷之聲,呼嘯着朝呂布胯下的赤兔馬奔馳而去。
孫堅看見王燦騎在馬上行雲流水般射箭,心中也是欣羨不已。
騎射,在匈奴這些馬背上的民族中非常的常見,縱馬騎射也是家常便飯,但是漢人想要練出精湛的騎射技術,不下苦功夫肯定是不行的。
呂布擊落了趙雲射來的標槍,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王燦大吼的聲音,緊接着,弓箭破空而來,瞄準了胯下寶馬赤兔,這樣的情形讓呂布非常憤恨。
征戰多年,呂布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無賴的人。
不射人,專門射馬。
換做是其他的戰馬,呂布理都不理,死了戰馬重新換一匹就是,可是赤兔馬一日千里,不管是耐力、賣相……各方面都是難得一見,比一般的戰馬優秀太多。這樣的戰馬呂布視之如心肝寶貝,捨不得輕易被王燦射殺掉的,使得呂布脖子好像被王燦用繩子套住了。交戰的時候,呂布難以施展出真正的實力。
“主公,孫堅、趙雲勢大,我們撤吧!”
郝萌臉色蒼白,右手捂着左臂,剛剛一輪標槍投射,一杆標槍射中了郝萌的臂膀,使得郝萌受傷,這廝見趙雲領着騎兵衝來,心中有些怯弱了。
呂布好似沒有聽見郝萌的話,冷聲問道:“你說什麼?”
郝萌知道呂布不情願撤退,還是咬咬牙說道:“主公,赤兔馬沒有鎧甲保護,主公既要保護赤兔馬,又要面臨孫堅、趙雲、王燦的圍攻,壓力實在太大。縱然主公能夠擊敗趙雲、孫堅,可是赤兔馬容易受傷啊,主公,撤退吧!”
郝萌說話繞了幾大圈,最終還是勸說呂布撤退。
這一次,呂布聽了後沒有再問話了。
郝萌的話說道呂布心坎上了,若是赤兔馬能不受傷,呂布一個人就敢單槍匹馬衝陣,直接衝上去斬殺孫堅、趙雲、王燦等人,可是赤兔馬受到威脅,呂布束手束腳,不能隨意戰鬥。
成廉站在一旁,也說道:“主公,爲了赤兔馬的安全,撤吧!”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討好,不過呂布也知道藉着這個臺階纔不丟人。他猶豫片刻,似乎是再考慮事情,半響後才說道:“撤吧!”
可就是這半響的時間,趙雲率領破軍營已經衝了上來。
王燦、高順也跟着衝了上來。
呂布回頭瞥了一眼高順,神色複雜,大聲喝道:“撤!”
呂布、成廉、郝萌,三個主將率先撥轉馬頭,轉身離開。
後方王燦、趙雲、高順已經展開了殺戮,高順手中戰刀劈向西涼兵的時候,手臂都有些顫抖,可是被王燦威脅,高順又不得不殺人。到現在爲止,高順也知道他走了一條不歸路,今日殺了西涼兵之後,呂布肯定將他劃到了敵人的行列中。
陷陣營對與高順而言,太重要了,不能捨棄陷陣營。
其實,放任高順在戰場上廝殺,王燦也是在賭,賭高順不會拋棄陷陣營獨自離開。
戰場之上,王燦沒有束縛高順,任由其發揮,這種情況下高順有可能縱馬逃跑,因此王燦還是擔了一定得風險的。不過,這也就是王燦穿越人士的優勢了,知曉一個人的秉性,可以大膽去做。
西涼兵狼奔逐突,快速逃竄,孫堅、王燦大軍追逐。
一邊緊追猛打,一邊快速奔逃。
王燦也沒有考慮什麼窮寇莫追的問題,現在的呂布就是掉了牙的老虎,等呂布給赤兔馬裝備齊全的時候,王燦可能會忌憚呂布。至於現在,痛打落水狗人人都會,最好能夠將呂布打得翻不了身,那就是最好的了。
夜色消散,東方終於露出了一抹魚肚白。
大軍追逐了一個多時辰,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呂布麾下西涼兵死傷慘重,帶着一衆殘兵敗將狼狽逃竄而去。
王燦看着旁邊眉頭蹙起的高順,心中嘿嘿直笑。
經此一戰,王燦相信呂布對高順徹底死心了,而高順也熄了重新投奔呂布的心思,這纔是王燦連續和呂布交戰的真正目的。王燦擊敗李傕、焚燬糧草等等已經賺夠了名聲,卻沒有獲得實際的利益,現在王燦最注重的就是實打實的利益,收猛將,屯糧食,壯大自己。
若是能將高順和陷陣營收入囊中,王燦的實力就又能夠再上一層樓。
亂中取利,強大自己。
這就是經過了一系列戰事後,王燦得出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