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車輦或是馬上的文臣武將見到趙洞庭這般受百姓擁戴,都是面露笑容,便是坐在轎子裡的文臣們,也不禁是昂首挺胸起來。
直到車隊緩慢行出海康縣西門,兩側百姓的吶喊聲仍是不絕。
趙洞庭坐在車輦裡,忽地摁下軟榻旁的一個約莫中指長的木製機關。
咔咔聲響,車輦四側都忽有鋼板墜落下來,將整個車輦團團護住。
車輦內頓時顯得有些昏暗起來。
楊淑妃驚訝道:“昰兒,這是?”
趙洞庭道:“母后,如果不出孩兒意料,這趟無量觀之行,怕是不會平靜。”
因是年關,朝中的大部分小吏也都已經放年假,納稅之事停擺。他也不知道,那些貴族到底作何打算。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趙洞庭可不想再稀裡糊塗的遭人刺殺。這些鋼板,卻是他特意讓軍工部的能工巧匠加在車輦上的,爲的就是防範有人刺殺。
若說吃一塹,長一智,趙洞庭現在已經不知道吃過多少塹了,再不長長腦子,那就真是傻了。
油燈光芒輕飄飄搖曳着。
車輦外只有整齊的甲冑碰撞聲和馬蹄聲,還有百姓們山呼萬歲的聲音。
海康縣外的道路經過加闊,現在已能容得十餘匹駿馬並行。兩側,是並不挺拔的山丘,雜草叢生。
出城數裡,百姓逐漸稀少,旁邊的山林中樹木也漸漸蔥鬱起來。
黃龍禁軍的防守顯得更爲嚴密,已變成兩步一人。
不多時,便到當初楊儀洞、楊淑妃被刺殺的地方。這裡兩側都是陡峭山峰,樹木高聳,林中昏暗。
連前面領路的衆無量觀道士都稍稍露出凝重之色。
在朝廷未遷居到雷州以前,這裡是盜匪出沒最爲頻繁的地方。
趙大驅馬湊到趙洞庭車輦旁,對着裡面輕聲喊道:“皇上,已到鬼蕩谷了。”
“嗯。”
車輦裡傳出因爲鋼板阻隔而顯得有些沉悶的趙洞庭的聲音,“讓衆飛龍士卒小心戒備。”
“是!”
趙大領命,舉起自己的長槍。衆飛龍士卒中有人將自己的弓弩拿出來,搭箭上弦。
因爲纔剛剛是黎明時分,空氣顯得格外清冷。
趙洞庭的車輦被簇擁着,往鬼蕩谷中行去。旌旗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過十餘分鐘,眼瞧着就要出谷,這時候,兩旁的山林中忽有異動。
有人猛然從山林中往下衝來。
衆黃龍禁軍和飛龍士卒高喊,“敵襲!敵襲!”
車輦內楊淑妃和穎兒微微色變。
趙洞庭卻還是古井無波的模樣,只是輕嘆,“你們未免也太操之過急了……”
他難得出宮,想着要是那些貴族敢對他動手,大概會選擇他前往無量觀的這個時機。到鬼蕩谷後,瞧着兩旁久久沒有異動,他本還以爲那些貴族打算逆來順受,沒想到,他們中間終究還是有人選擇刺殺。
南宋到此局面,他這個皇帝身份,到底鎮不住所有人。越是層面上的人,就越難以震懾住。
嗖嗖箭響。
從兩旁山林中衝出來的人並不多,不過數百號人,但步伐矯健,顯然個個都是練家子。
他們直直衝向趙洞庭的車輦。
爲首有幾人接連將射到近前的箭矢撥開,更是難得的好手。
這個年代,願爲金錢賣命的江湖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護駕!”
趙大舉槍高喊。
衆飛龍士卒棄馬,和黃龍禁軍們向着兩側山林中衝出來的刺客殺去。
廝殺聲起。
楊淑妃有些悽然道:“昰兒,你爲雷州勞心勞力,爲何還有人要刺殺於你?”
她明媚的雙眼中露出濃濃的憤恨之色,想起當初楊儀洞被刺殺而亡的場面。
這些時日來,柳弘屹不斷領軍剿滅雷州境內匪寇,沒想到,竟然還是有人來刺殺趙洞庭。
趙洞庭喃喃嘆道:“一人難如百人意啊……”
他右手輕輕叩擊着桌面,“只是我擔心的不是這些烏合之衆,而是潛藏在暗中的人。”
他的聲音中滿含着殺機。
這些天,他將軍情處和武鼎堂的人全部派出去,化爲平民隱匿在海康縣內,得到不少消息。
縱是那些聽雨閣刺客混在難民之中,卻也難逃軍情處的耳目。
只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也打算來趟這灘渾水?
趙洞庭心裡想着,聽雨閣大概不會放過這樣的良機吧?
他不讓黃龍禁軍清野,爲的就是引蛇出洞啊!聽雨閣這些刺客不死,他心中始終難安。
而就在他沉思的時候,車輦外忽有人扣響車窗,傳進來樂無償的聲音,“皇上,聽雨閣的人到了。”
趙洞庭眼中爆閃出精光,“讓武鼎堂的供奉們動手,務必將這些聽雨閣刺客全部擊殺!”
樂無償飛掠向車隊後頭,那裡是數百侍女和太監。
他們中間絕大多數人面露慌亂,但其中卻有數十人神光湛湛,紋絲不動。
他們正是衆武鼎堂供奉,在海康縣內查探以後,於昨夜回到宮中,在趙洞庭的安排下化妝太監,跟在車隊後頭。
樂無償掠到那數十人近前,道:“衆供奉,隨我殺賊!”
數十人掀開臃腫的太監服飾,抽出藏在裡面的兵刃,跟着樂無償往左側殺去。
此時聽雨閣的殺手們已經掠到廝殺的人羣中了。
蘇劉義、張珏等會武的武將本來也打算出手,卻是被衆黃龍禁軍攔住。車隊前面的無量觀道士們並無兵刃,這時候也被黃龍禁軍們護在圈內。
柳弘屹等人細細思量過,鬼蕩谷這裡最爲適合刺殺,是以在這裡安排的都是麾下親信。
數百飛龍士卒和少許黃龍禁軍中的高手很快將那些“烏合之衆……”擋在山下。
身手明顯要高出不少的聽雨閣刺客們掠過廝殺人羣,直奔趙洞庭車輦。
離歌果然在人羣中。
趙洞庭深居宮中,他要刺殺難如登天,果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但是,當他看到樂無償領着數十高手殺向他們時,他瞬間就知道,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