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陸續散去後,張志遠剛纔還一臉春風,瞬間又變得冷酷無情,揹着手往車的方向走去。陸一偉見此,急忙跟了上去,道:“張縣長,都怪我不好,給您丟人了。”
張志遠回過頭溫柔地道:“好了,你怎麼這麼勇於承認錯誤呢!男人嘛,做下了就是做下了,我就希望你有點熱血,有點陽剛,拿出點魄力來,該怎麼樣幹就怎麼樣幹,不要怕,出了事我在背後給你杵着!”
陸一偉有些感動地點點頭道:“謝謝張縣長。”
“好了,我現在要去市裡一趟,晚上就回來,交代你的任務我希望明天早上就能看到效果,好吧?”說完,走到車跟前。陸一偉上前一步打開車門,目送張志遠離去。
張志遠突然唱了這麼一出,李海東更加神氣,對站在一邊的城管執法隊伍道:“讓開吧,我們要幹活了。”
剛纔被打的隊員捂着腮幫子站在那裡哼哼呀呀,其他隊員則看着站在那裡發愣的宋勇。宋勇是個副科級監察大隊隊長,管得事務比較雜,基本上是萬金油,什麼檢查都能與他有關係。儘管是個出力不討好的職務,可變相的灰色收入也相當可觀,如今莫名其妙地被就地免職,一時間他還回不過神來。
陸一偉看到宋勇這番模樣,就像落水狗一般垂頭喪氣,面色無華。他走過去對着宋勇道:“宋隊,咱倆之間無冤無仇,不過今天這事你做得確實有點過。或許我陸一偉在你眼裡不如一堆狗屎,但希望你以後不要如此勢利。做人嘛,給別人行個方便就是給自己留條後路。”
宋勇徹底沒有剛纔的囂張,把陸一偉拉到一邊低聲哀求道:“陸老弟,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兄弟這一回。你說我都這把年紀了,被張縣長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免職,傳出去多不好,我希望你能夠在張縣長面前說說好話,求你了,拉兄弟一把吧!”
陸一偉看到宋勇和剛纔簡直判若兩人,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不過剛纔自己受到的侮辱,決不能原諒他,道:“宋隊,你這種情況我實在幫不了你。張縣長乃一縣之長,說話就是唾唾沫釘釘子,一言九鼎,如果他收回自己剛纔的決定,他的威望何在?就算他答應了,這麼多百姓都看到了,傳出去對你對張縣長都不利啊。”
見陸一偉如此態度,宋勇急得快要哭了,繼續央求道:“陸老弟,我知道我宋勇不是人,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你就幫我一次吧。你放心,只要你幫我度過這次難關,我不會虧待你的,我給你錢。”
陸一偉一聲冷笑道:“宋隊,你也知道我陸一偉的爲人,你覺得金錢可以收買我嗎?如果可以,我當初就不會被貶到北河鎮,所以你最好不要,我沒有那麼俗套。”
“真不幫嗎?”宋勇見陸一偉如此堅決,收起了低三下四的模樣,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在官場,寧可得罪一個大人物,都不能得罪小人,陸
一偉深諳這一規則。他嘆了口氣道:“宋隊,說到這份上了,我給你指條明路吧。我覺得你最好去找找你們局長,或許他能在張縣長面前說上話。至於我,我可以幫你提一句,但效果怎麼樣,我不敢保證。”
“那就太謝謝你了!”宋勇立馬又換了副表情,抓住陸一偉的手道:“陸老弟,我知道你的爲人,我也相信你願意幫我度過這一難關。只要我能挺過去,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我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辭。”
“行了,我只能說試試。”陸一偉已經決定幫宋勇。他覺得,收買一個人總比得罪一個人要強得多,如果把此人拉攏過來,在今後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雖然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宋勇依然感激地道:“陸老弟,今天的這份情,我記住心裡了。”
陸一偉笑了笑道:“我現在可以動工了嗎?”
“可以,完全可以!您請!”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
來到施工現場,宋勇對着手下人喝道:“站在幹什麼,幫襯着一起幹活啊。”說完,一把奪過一個民工手中的鐵鍬,賣命地幹了起來。
要豎起那麼一個大傢伙,光挖坑還是不行的,需要水泥澆築,再用鋼筋固定底座,可這一套程序下來,怎麼也要一兩天。何況現在的天氣依然寒冷,普通水泥根本不可能凝結。宋勇爲了表示自己真心悔過的態度,動用自己的關係,從江東市連夜調運價格較爲昂貴的磷酸鎂水泥,不惜成本配合陸一偉。
陸一偉一邊三個點來回跑負責協調,一邊還要電話聯繫三條查看那邊的進展情況。凌晨十二點,這邊已經一切就緒,而三條那裡遇到了麻煩,一輛車在運輸的途中由於東西太重且路況不好,直接翻到了溝裡。這種場面也是陸一偉最不想看到了,可事情偏偏發生了。
好在三條淡定從容,且有所準備,隨車帶着吊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緊急搶險,總算排除了這一難題。廣告牌表面毀損嚴重,嚴重影響使用。三條又找人對錶面進行修復,凌晨五點多才算運達指定地點。
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時間,工人師傅們顧不上休息,冒着嚴寒抓緊時間施工,直到早晨八點左右纔算全部完工,陸一偉徹底鬆了一口氣。
縣城居民早上出門後,看到縣委大院門口一夜之間就多了個這麼個大傢伙,指手畫腳津津有味的評論着,熱議着。不過大多數居民對這一做法持質疑態度,樹這兩塊牌子有什麼用?
張志遠昨晚一夜沒休息好,窗外叮叮噹噹地機械敲打聲及轟鳴聲讓他難以入眠。他壓根不想搞這些虛的,可南陽的現實讓他必須這麼做。整個南陽官場一派烏煙瘴氣,自上而下一盤散沙。領導們思想保守,不思進取,安於偏隅成日勾心鬥角,缺乏創新精神;幹部們坐井觀天,附庸風雅,安於現狀成天渾渾噩噩,缺乏進取精神,吹起牛來誇誇其談,高談闊論,怪話連篇,一到正經話題
個個埡口失言,封門封喉。可以說,在劉克成這些年的經營下,南陽已經走到了一個死衚衕,如果不改不變不發展,不謀不思不創新,南陽再過多少年也是如此。
張志遠就是在思考中度過一個又一個失眠的夜晚,他急切地想找到破解南陽發展的瓶頸。“改革”一詞,已經喊了多少年,但在南陽卻找不到一絲改革的影子。改革必然要觸動某個階層的利益,而作爲二把手的張志遠,前面的路依然佈滿荊棘。
他早晨起牀後,掀開窗簾一角看到已經豎起來的廣告牌,上面配着領導人的頭像,並用猩紅大字寫着領導人的重要思想,在陽光的照射下是如此鮮豔而明亮。張志遠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合上窗簾去衛生間洗漱去了。
經過一夜的鏖戰,三條已經累得筋疲力盡。陸一偉同樣狼狽不堪,道:“三條,我都不知該怎麼感謝你,這份人情兄弟我記下了。”
三條有氣無力地道:“陸一偉,你媽的和我如此見外,還拿我當兄弟不?如果你真要是幫我當兄弟,這些年爲什麼不聯繫我?”
“這……”一句話把陸一偉噎得說不上話來。
“好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真要把我當兄弟,今晚到江東來,咱兄弟幾個好好喝一杯,成不?”三條道。
“成!”陸一偉重重點了點頭。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和猴子先回去睡覺了,說好了,晚上不見不散。”三條揮手上了車。
李前程上車前道:“一偉,你這次要是再放我們鴿子,以後就別來見我們了。”說完,“呯”地關上車門。
送走這兩位大學同學,陸一偉回頭看看累得狗似的宋勇。宋勇昨晚一整夜陪着陸一偉忙前忙後,也算出了力了,讓陸一偉大感意外。他拍着宋勇的肩膀道:“宋隊,咱倆這叫不打不相識,你的事我記在心上了,回去洗漱洗漱休息吧。”
宋勇聽到此話,一顆心落地,道:“行,一偉,有你這句話我心滿意足了。”
李海東和牛福勇這倆兄弟是自家人,陸一偉也沒多客氣,安頓了幾句,自己也回家洗漱去了。
陸一偉筋疲力盡地回到家中,母親劉翠蘭看到兒子此番模樣,心疼地責怪。而老爺子陸衛國的態度截然相反,道:“年輕人嘛,不乘着年輕多受點苦,以後怎麼能成大器,不要管他!”
陸一偉那有力氣和家人爭辯,拿着母親找出來的乾淨衣服去洗澡。躺在熱氣騰騰地浴缸裡,渾身的疲倦盡散,不知不覺竟然睡着了。
“一偉,你的手機響了,張縣長的。”陸衛國拿着手機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陸一偉聽到是張志遠的電話,頓時睡意全無,煥發精神接起電話。張志遠的話很簡短,只道:“現在到我辦公室,情況有變!”
聽到此,陸一偉心裡咯噔一下,顧不上洗澡,跳出浴缸,簡單抹了下,穿好衣服就往縣委大院趕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