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石曉曼如此語氣,陸一偉很感興趣,追問道:“你知道什麼?”
石曉曼道:“關於張書記要走的傳聞很早就傳開了,與此同時誰來接任張書記,就出現了很多版本。有的說外調,有的說就地提拔,而後者呼聲最高的莫過於楊縣長和馬書記了。不過我認爲,這兩個人可能性都不大,畢竟纔剛剛提拔,連一年都不滿,更別說一個任期了,怎麼可能一下子成爲一把手呢?不過什麼事都有個萬一,不排除這種可能。”
“如果非要在二者中選擇,我倒覺得楊縣長無論從資歷還是閱歷都佔很大優勢。馬書記畢竟沒有基層工作經驗,市裡也不會草率做出決定,讓一位從團市委下來鍛鍊的女同志擔當重任。不過前段時間的大火,楊縣長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
“馬書記行蹤詭異,除了開會很少帶我一同出去。不過據我瞭解,她這段時間在上下活動,估計她也惦記着張書記那個位子,所以,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敢保證。”
聽完石曉曼的分析,陸一偉反而更加迷糊了。假如馬菲菲出任縣委書記,他的前途還不至於扼殺在搖籃裡,畢竟兩人沒什麼過節,也不存在利益衝突,說不定還會得到重用。所以,他更希望馬菲菲來接任張志遠。不過現在看來,希望渺茫。那就是說,極有可能從上或其他縣市區外調。
石曉曼猜到陸一偉的心思,安慰道:“一偉,你現在都是常委了,不管誰來了都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不過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以你的才幹在南陽真的屈才了,還不如跟着張書記一同去省裡呢。”
“哎!”陸一偉斜靠在沙發上道:“我何嘗不想呢,不過可能性不大。張書記要去的部門是省委黃書記直接領導的省企改領導小組,他去了也是服務性質,怎麼可能帶我一同去呢。”
“那你打算怎麼辦?”
陸一偉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聽天由命吧。如果下一任領導來了重用我,那我好好再幹幾年。如果還想以前一樣,我也沒什麼追求了,還不如干點自己的。”
“哎!”石曉曼感嘆道:“都說秘書進步快,有時候也很無奈。得到什麼,就要捨棄什麼。不過我覺得你沒問題,你也別太悲觀了。”
“但願如此吧。”
兩人一直聊到凌晨一點多,要不是電視裡的主持人說“謝謝收看,明天再見”,估計能聊到天亮。陸一偉見時間不早了,連忙起身道:“實在不好意思,都一點多了,打擾你休息了。你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早起。”說完,起身要走。
見陸一偉要走,石曉曼倍感失落。房間裡一年四季死氣沉沉,沒個人氣,好不容易來個人,現在又要回到一如既往的空寂,讓她有些害怕。她沒有挽留,送走陸一偉,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很長時間,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陸一偉八點起牀,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在鄉鎮工作,一天到晚見得就那幾個人,時間長了變得懶散了。以前一天一洗頭
,現在三四天才洗一回。穿衣更加不講究,不影響形象就行。人都是隨着環境的變化而變化,鄉鎮就是如此,足以讓一個出類拔萃的人才消磨成與村民傻傻分不清的基層幹部。時間就是打磨機,愣是把一塊晶瑩剔透的金剛玉磨成黯淡無光的人造石,不知是悲哀還是……
陸一偉穿好衣服,李二毛已經做好飯了。他走到飯桌前看了看,還比較豐盛,雞蛋湯,煮雞蛋,還烙了烙餅,誇讚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李二毛撓頭道:“我在部隊上就是炊事兵,可能做得不好,您別見怪啊。”
“哦,我都忘了這茬了。”陸一偉恍然大悟道:“行了,你也坐下吃吧。”
剛吃了一半,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是張志遠。陸一偉趕緊把烙餅丟在一旁,起身接了起來。
“你現在到我辦公室一趟。”張志遠直截了當道。
陸一偉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下樓趕往縣委大院。
敲開門進了張志遠辦公室,只見裡面坐着幾位領導幹部,陸一偉不知啥級別,不過聯想到要考察張志遠,應該是省委組織部的,趕緊謙虛地逐個點頭打招呼。
“李處長,這就是我和你說得陸一偉。”張志遠起身拉着陸一偉和一位中年男子介紹。又回頭對他道:“一位,這位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三處的李處長,來,打聲招呼。”
“李處長好!”陸一偉態度誠懇地鞠了一躬。
李處長臉上掛着笑容,微微點頭道:“好,好。”
張志遠回到辦公桌前,極力推介陸一偉:“李處長,一偉是個非常不錯的同志,有責任有擔當,工作兢兢業業,辦事誠誠懇懇,做人清清白白,完全能勝任各個崗位,還希望李處長多多提攜英才俊秀,爲我黨的事業培養後備人才啊。”
“好,好。”李處長話不多,似乎對張志遠的賣命解說並不買賬。這就是組工幹部,少言寡語,只會聽,從來不亂表態發言,更不會亂答應什麼,紀律極其嚴明,行動十分詭異。
而張志遠也不指望這位李處長能答應什麼,只希望讓陸一偉給他留下點印象,爲將來鋪路。見馬上要冷場,他趕緊道:“李處長,我聽說省裡要選撥一批掛職幹部,不知真假?”
“好,好。”李處長沒表態,好像復讀機似的重複着“好”字。說是沒表態,其實已經表態了,那就是不想說。關於組織秘密,在沒有正式行文公開前,所有的消息都是傳聞。別人可以傳,但他們不能到處撒播消息。
見套不出什麼話,張志遠只好作罷,對陸一偉道:“一偉,你先下去吧,九點準時開會。”
陸一偉從辦公室出來,出了一身冷汗。省裡下來的領導果然氣度非凡,一句話不說,都讓人不寒而慄,何況對方不過是個處長,要是見到再大的官,說不定雙腿會打顫。
距離開會還有半個多小時,陸一偉沒有走遠,去了杜佳明辦公室。
杜佳明見陸一偉來了,趕
緊張羅倒茶遞煙。笑嘻嘻道:“陸常委,自從你去了鄉鎮後,很少回孃家看看,我都快想死你了。”
杜佳明嘴巴甜是出了名的,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油嘴滑舌。這種人是把雙刃劍,有的領導喜歡聽別人恭維,有的則不喜歡。拍馬屁拍對了說不定能步步高昇,要是拍到馬蹄上估計就死的難看了。就好比張志遠,對這類人極其厭惡,以至於杜佳明現在還是縣委辦副主任。
陸一偉笑着道:“我又不是女的,你想我也解不了渴啊。”
“哈哈……”杜佳明大笑道:“此想非彼想,您要真是個女的,我估計會把持不住,哈哈。”
“統戰部女的多,也沒見你把持不住啊。”陸一偉開玩笑地道。
“老哥,你盡拿我窮開心。”杜佳明一副苦瓜臉道:“統戰部個個是水桶腰褶子臉,我的口味還不至於如此重,您喜歡這類型的?”
“我倒是喜歡,就怕人家不樂意啊。”
“真的啊?有你這句話就行。隨後我給您牽牽線,保準個頂個的往上撲。”
“行了,少貧吧你。”陸一偉見杜佳明越扯越遠,急忙剎車道:“佳明,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去看看董主任?”
“哎!”杜佳明唉聲嘆氣地道:“董主任的情況不容客觀啊。”
“怎麼?”陸一偉神色緊張起來。
杜佳明道:“董主任原來是個良性腫瘤,可過了個年就變成惡性腫瘤了。而且渾身串,已經轉移到骨頭上了。據說,可能沒多少日子了。”
“啊?”陸一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怎麼會這樣?”
“是啊,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可現實就是如此啊,哎!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病就病成這個樣子呢。”杜佳明賣命表演道。其實,他心裡巴不得董國平早日升天了。就因爲他,一直壓着他這麼些年都轉不了正。他這一走,縣委辦主任的位子順理成章就是他的了。
陸一偉沒有那麼腹黑,更多的是同情。道:“那董主任現在在哪個醫院?”
“前天從京城醫院回來了。”杜佳明道:“董主任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放棄治療執意要回來。萬一真的在醫院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要火化的。咱南陽縣人還是老觀念,總想着留個全的入土爲安。”
“你去看望過了?”
“還沒,你看我那顧得上。”杜佳明道:“剛要抽出身子去看看他,張書記回來了。爲了籌備今天的常委會,昨晚連覺都沒睡,到現在腦袋都是懵的,等結束了過去看看。”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去年還是好好的一個人,今年就成了這番模樣。董國平有病是衆所周知的,可病情來得如此猛烈,確實有些始料未及。陸一偉聯想到去年的遴選副縣長一事,董國平敗給了高博文出局。那病情的惡化與這件事到底有無關聯呢,還真說不準。不管董國平政治生涯有無功過,但在生死麪前一筆勾銷,沒人會過多計較。陸一偉打算等開完會去看一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