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老少爺們一幫人看完了地裡的情況,發現地裡的那些蔬菜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受損嚴重,心中的擔心總算是放下了。
於是乎呼朋喚友的叫上三五好友,七八個關係親近的人就奔了村口劉老三的飯館。準備小酌幾杯,以慰藉自己受了驚嚇的大腦。
發起人自然就是因爲胡亂顯擺鬧得老九扭了腰的王家老二,村裡人稱呼二哥的王大慶。其中尤以感覺受傷最重的老九最積極了。
別人都沒啥事,就自己扭了腰,雖然不嚴重,甚至可以說是屁事沒有,不過能用這個理由訛一頓酒食那也是不錯不是?
七八個半山村的老一輩說說笑笑,不時的爆一下某某年輕時,甚至是童年的猛料,一來吸引大家的注意,二來也顯得親近不是。
大家都是同村的,年齡也上下差不了幾歲,從小一塊穿着開襠褲,一塊尿尿活泥巴,一塊打鬧,一塊上學,先後走入社會,之後就慢慢地變了味道,那股子童年開始結下的友誼似乎不在了。
都是爲了生活啊!
爲了能多掙幾個錢,爲了能生活更好一點,爲了結婚的時候更氣派一點,爲了兒女能吃好點,穿好點,大家慢慢地也有了矛盾,有了爭執。
可能因爲你家佔了他家的一點地,他家孩子把你家孩子給弄哭了,或者是倆家媳婦因爲什麼話沒說對付,鬧了起來。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讓這些一塊長大的的發小們變得關係不在那麼親密,甚至是見面就怒目而視,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今天,就因爲突如其來的這麼一陣大風降溫,一個契機,讓很多人又想起了曾經那些經歷過,卻被深埋在腦海深處的兒時記憶。
我們曾經都是兩小無猜的夥伴啊!
曾經一起去溪邊釣魚,去山上割草。撿野果子,一起上學,一起和外村的那幫不服氣的小子們幹仗,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走過了十幾年無憂無慮的時光的小夥伴啊!
今天,三叔的飯店這裡因爲突然颳起的那陣大風,讓很多人以爲要下雪了。所以當時店裡的客人都紛紛結賬走人了。
本來三叔也是準備要提前打烊,關門歇業了。這個幫人正好趕在三叔要關門的時候。過來了。
“我說劉老三,趕緊的,給哥幾個整幾個硬菜,上幾瓶好酒,在咱哥們可不差錢!”
老九一開口就讓三叔提前歇業的打算落空了,要是是工地的那幫工人,或者是村裡的小年輕,那劉老三肯定是不伺候了。
可眼前這七八個人可都是自己的老夥計,說起來那還有好幾個是自己的小學同學。有的甚至是兒時就認識的發小或者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親戚。
兩個村子本來離着就沒多遠,三扯兩扯的總能扯上一點關係。親近的就是我爸是你舅舅,你媽是我大姨之類的。
遠一點的就是沒法說了,什麼舅媽的外甥,嬸子的叔伯哥哥的媳婦家的侄子。
農村裡本來就是這樣,住得近了,見面的次數多了。那麼關係遠一點也沒什麼關係,哪怕是七拐八拐的才拉傷的親戚關係也同樣的親近。
過年的時候,大家在哪家親戚那裡碰上一次,吃上一頓飯,喝上一頓酒,立刻親如一家。
如果能夠在倆家親戚請客的時候做到一張桌子上。那絕對是親的跟家裡人一樣,拍着胸脯的來一句有事你說話!
一句話就把村裡北方漢子的豪爽表現的淋淋盡致,雖然之後可能就因爲自己的這一句承諾付出極大地代價,但是下次聚會坐到一起的時候,人家一說,在旁人崇拜的目光中,一切的付出和委屈。都會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滿的驕傲和自豪。
“我說這大冷天的你們這是作啥呀?”
“你哪那麼多廢話?我說劉老三,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那次你們村堵我們幾個就是你給他們通的風,報的信!”
“你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趕緊的給整菜去,我們要喝酒!”
“要吃肉!”
“要那啥!”
“神經病吧你們?”
嘴上這麼說,劉老三還是回到櫃檯那裡,先是弄了幾個下酒的小涼菜的用托盤給他們端上來,讓他們先喝着。
“喝什麼酒?”
“你這不廢話嗎?剛纔不是說了嗎?要好酒!”
“就是,你聽不懂中國話嗎?”
老九因爲自己受了傷,說話那是底氣十足啊!
“我說老九你是吃槍藥了還是讓你媳婦給撓了?再他孃的在老子的地方嚷嚷,信不信老子不伺候了!”
爲了能吃上菜喝上酒,立刻有幾個人站出來打圓場。
“哎,老三,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這人今天受傷了,自覺有功於人民,底氣足,當然嗓門大了。”
“行了,行啦,老三你還不知道老九這人嗎?就這縐性(縐zhou,讀四聲,那個字不是本地土話,字典裡沒這個字,用這個代表一下)。
“就是,怎麼着,哥幾個到你這來,你還不招待頓飯啊?”
“就是,老三,你當年可沒少禍害我們村裡的東西。”
“俺們家的柿子就沒少被你帶人禍害。”
“還有我們家的棗。”
“嗯,我們家的山裡紅也沒少被他們偷。”
“停,停,合着你們把這事都安我腦袋上啦?”
三叔剛剛平息下來的怒氣又上來了,這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幫混蛋玩意也太過分了吧?不就是帶人截你們一回嗎?事後你們不也一幫人截住我,把我好一頓胖揍嗎?
可其他的那些事,你們總不能都安我身上吧?那也不是我一人那麼幹啊?你們這幫老東西當年也沒少禍害我們村的好東西啊?
“老九你個混蛋玩意,你還好意思說,我們家的核桃,那年是誰帶人還沒熟呢,就給我們家給打了?打了你倒是吃了也行,還故意都留下來,你就是故意禍害我們家啊!”
“不是吧?老九,你還幹過這缺德帶冒煙的事?”
“怪不得當年你沒能生出個兒子呢?”
“你老東西也別打岔。那事也有你的一份。別以爲你們乾的神不知鬼不覺的,第二天,大丫頭就告訴我了。”
“你這是污衊!”
“對,赤裸裸的污衊!”
“就是有人告訴你,也不可能是大丫頭!”
“我就說嘛,當年大丫頭對劉老三有意思,你們還不信?”
“滾一邊去!”
“二哥。你回家問問我嫂子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對,二哥。你現在就把我二嫂子給叫過來,咱們跟劉老三他當面對質!反了天了他還!”
“沒錯,當面對質!”
“打電話,趕緊打電話!”
真是看熱鬧的不閒事大,一幫年紀最小的也五十大幾的老傢伙頓時就鬧鬨起來,起鬨的讓王大慶把他媳婦大丫頭給叫過來當面對質。
“爺爺,你們吵什麼呢?雯雯都看不好喜洋洋了!”
這邊的吵鬧,很顯然是聲音大了,估計是劉老三媳婦還有兒子兒媳不好意思出來。把雯雯這個全村的寶貝嘎達給派出來了。
別說,雯雯的地位那還真不是吹的,小丫頭一露面,飯店裡立刻就變得夜深人靜一般,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得見了。
一幫當爺爺的,哪好意思在小輩面前說一些老輩人的糗事啊!那要是被雯雯這個精靈鬼給傳出去,哪還有臉在村裡露面啊?
“哦。沒事,沒事,俺們正和你爺爺說我們小時候的事呢。吵着你啦?爺爺們都小點聲,你趕快去看動畫片吧?要不,一會兒該演完了!”
“對對,雯雯最乖了。大人的事你不懂,趕緊去看動畫片吧!”
“過來,過來,你九爺這裡還有一個大蘋果,明明和我要,我都沒給他,就給你留着呢!快過來。要不一會兒就讓你二爺給搶跑了。!”
“纔不會呢,是不是二爺爺?”
雯雯可不那麼好糊弄,抱着大蘋果瞧着王大慶,小眼珠提溜亂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是,二爺怎麼着也不能搶最乖最懂事的雯雯的蘋果啊!”
雯雯出來一趟,抱着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回去了。她剛一走,一幫都是爺爺輩的老傢伙兒們又開始吹鬍子瞪眼睛了。
劉老三下廚,給他們抄了幾個熱菜,都是簡單省事的,他們也不在乎。這一年來的,半山村的家家戶戶什麼好東西沒吃過啊?
他們過來就不是爲了吃吃喝喝,而是爲了回憶,爲了紀念。紀念他們曾經的青春年少,曾經的熱血年華,曾經的歡樂時光。
“這一年多的日子,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誰說不是呢?擱兩三年前,我趕集吃兩根油條,喝一碗豆腐腦都得好好尋思尋思。兜裡沒錢,家裡還老的老少的少,真是恨不得一分錢都掰八瓣花啊!”
“大前年,我帶小孫子去趕集。小孫子想要我給他買串糖葫蘆,可我這手裡的錢那都家裡那口子預算好的,是有數的啊?哪有那個閒錢給他賣糖葫蘆啊?”
“那小子沒跟你鬧?”
“怎麼不鬧?又哭又鬧的,躺地上打滾不起來。最後實在沒辦法了,一狠心在那小子屁股上狠狠地來了兩巴掌。事後,那小子一個多月沒搭理我。”
“是啊,以前誰家裡不都是那樣?攢倆錢都不容易,能不花就不花唄!”
“哎,那你現在有錢了,沒補償補償你孫子?”
“怎麼沒補償?去年過年時候,我學王勇那小子,連人家賣糖葫蘆的垛子都給買下來了。我直接扛了一堆的糖葫蘆,往我孫子跟前一放。”
“怎麼着了?”
那老人聽了,沒急着回答,先是喝了一口酒,有抹抹嘴巴,才繼續說道。
“我就說啊,爺爺知道你喜歡吃糖葫蘆,看看,都是爺爺給你買的,使勁吃,不夠爺爺再買去!”
“你老東西也忒胡鬧了!”
“就是,哪有你這樣的?”
“用現在小年輕的話,你就是個暴發戶,土豪啊!”
“暴發戶怎麼啦?土豪怎麼啦?我能給孫子買一堆的的糖葫蘆,就爲了這,我願意當土豪,我願意當暴發戶!怎麼啦?”
老爺子臉紅脖子粗的爭辯着,眼圈都紅了。
俗話都說隔輩親,有那個當爺爺的不喜歡自己的孫子?可是那又怎麼樣?
自己手裡沒錢,孫子年紀小,不懂事,鬧得厲害?那還不是狠狠地給了他兩巴掌嗎?
可是現在我就是土豪,就是暴發戶了!我有錢!我孫子想要啥我就給他買啥?而且是要一個我給他買兩個,買三個!
用趙本山的話說,咱就不差錢!
PS:?農村的關係在以前真的很親近,拿房子自己來說,除了親舅舅之外,就還有過年總能在哪家請親戚時一起吃頓飯的舅舅五六個,都是老媽兒時的哥哥弟弟什麼的,按輩分就的叫舅舅。
現在大家生活好了,過年請親戚吃飯的卻幾乎沒有了,都嫌麻煩,不願意這麼做啦!
好懷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