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唱一和
一個臨時股東大會,幾乎所有的董事和大股東全都到了。會議開始後按照預定的內容,首先提上日程的是盛源的投資方案。由於前任董事長不久前卸職,如今暫且由許毅主持管理層的工作。賀朱焰不得不佩服,這個人是怎麼分·身來做這些事情的,別人一天有二十四小時,難道他就有四十八小時?
“……房地產短時間內不會回暖,金融風暴演變成金融危機在所難免。我認爲現在應該將盛源的這一股資金轉投到電子遊戲等娛樂行業,這些行業在金融危機中往往會反其道而行。”
現實中遭受失業、無力償債、無家可歸等打擊,人們往往會選擇遊戲人生逃避殘酷的現實。
“我已經與兩家遊戲軟件開發商Half-beast和Angelos接觸過,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將他們併購,以盛源如今的勢態,應該能佔據52%的股份,能夠絕對控股。”
盛源管事的幾個經理董事聽許毅這麼說,知道他已經把事情處理得七七八八,他們當然想點頭,有了許董在他們一向樂得輕鬆,只要聽命行事就成。可是在座的艾家大佬們不表態,他們這些小蝦米哪裡敢出聲,一時間無人迴應一個字,擺明了是要給許毅難堪。
鍾萬宏幾個老傢伙雖然看不慣許毅,但也承認他有些生意頭腦。盛源的事他們壓根沒心思去管,此時此刻只想着怎麼將手上的那些垃圾股拋出去,或是盤算着這一場金融危機會讓他們的家財縮水幾成。
許毅的提案無疑是誘人的,手中握有盛源股份的兩個大佬幾乎就要將同意的話脫口而出,但是一接觸到其他的人目光又把話嚥了回去。
“我期待許董年底能把盛源的分紅水平再翻一番。”站起來說話的是坐在最末的賀朱焰,“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有哪一個願意把股份轉一些給我,就當給我發點壓歲錢。”
明白他的意思後,許毅附和着,“這項投資風險不小,所以公司有回購股票的打算,藉此也可以穩定股價。”
果然,一聽要回購股票有人坐不住了,以現在的均價將股票兜售至少要損失三四成。
“既然是董事會的決定,我們當然支持,總不能在這種時候抽離資金陷公司於不義。你說對吧,劉董?”
“對對,何董說的對,我們支持,哪能不支持。”
接下來是其他幾項事務,艾家的一干掛名董事顯然坐不住了,不斷地催促‘此事會後詳細討論’,他們來此的目的不是爲了這會兒十七樓的會議,而是爲了稍後在十八樓要商討的事。
列席的董事股東除了許毅和盛源的幾個高管,就屬賀朱焰這個席末的小股東最爲聚精會神,自己紅幫的內部會議他也沒有這麼認真的時候。
望着主持大局運籌帷幄的男人,賀朱焰又一次把艾九嫉妒得要死。要文有文,要武有武,你說你艾九屁本事沒有,竟然讓文韜武略的許先生對你死心塌地。想我賀朱焰德才兼備文成武就,配他也只是剛剛好,你這個小屁孩憑什麼就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效忠和奉獻。
嫉妒,真是嫉妒。
十七樓的會議廳處理盛源日常事務,十八樓則是隻準艾家各大佬和主事進入的地方,這裡要商討的事情與盛源無關,是與艾家各分堂各股勢力利益相關的事。有好事自然是自己捂着藏着,不會拿到這裡來說,只有壞事才撩在這裡的會議桌上。歷來在這裡與會以後,至少會有一個倒黴的,因而私底下艾家的人稱這裡爲‘十八層地獄’,非常貼切。
距離上一次召開會議已經有半年之久,這一次是衝着許毅來的。
有一個敵人不可怕,有多個敵人也無所畏懼,怕的是這些人聯合起來把槍口一致對着你。而今,許毅便是這種情況。
許毅不是八面玲瓏的人,與人交往較爲古板嚴苛,但這也不能構成他不討喜的理由。他爲人低調,不該出頭的時候絕不動彈,處事手腕強硬適中,不軟弱也不咄咄逼人,謹慎嚴密的態度使得他少有得罪人,更很少出現紕漏。雖不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但也不至於招引衆怒。
但是,從他踏入香港,艾老爺子賦予他艾家主事身份的一天,不論他是古板冷硬的許毅,還是像紅幫賀大少那樣長袖善舞的人,都註定了他不是個招人喜歡的。艾家的那一幫老頭兒絕不允許這個外來的年輕人瓜分他們一杯半羹的好處,更何況艾老爺子儼然把大斧交到了他的肩上。換作艾九也就算了,畢竟那是艾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這姓許的是個什麼東西,他憑什麼與他們這些元老並肩齊坐。
平時慎重得滴水不漏的人這下終於出了點狀況,老頭子們馬上借題發揮將他發配到旺角的小夜總會過了兩個月。這還沒完,眼看艾老爺子沒有維護這小子,擺明放任他們處治,他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許毅。
在十八樓老頭子們一致決定,許主事尚且年輕需要一段時間的磨練,因此要他放開先前着手管理的事,繼續幹底層。這回要比在小夜總會好些,讓他負責一個分堂下屬的部分工作,即日前去報道。許毅對此並未有異議,這讓老頭子們很滿意,心想黃毛小子就是黃毛小子,不聽話給他一巴掌他就乖巧了。
賀朱焰沒有資格上十八樓,又不想馬上離去就在十七樓翹腿喝着咖啡,感覺和斯文俊秀的男秘書沒聊幾句十八樓的人下來了。
十八樓沒有直通底樓的電梯,得下十七樓來轉乘。賀朱焰看到走出電梯的老傢伙們一個個春風滿面就知道許先生被欺負了。
“他倒是溫和的好好先生。”賀朱焰哼笑了一聲。
“賀少,還沒走?”鍾萬宏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走在最後的許毅。
賀少和許毅兩人之間的‘貓膩’人所共知啊。
賀朱焰笑着端起咖啡杯,“這裡的咖啡不錯。”
“心思恐怕不只在咖啡上吧?”鍾萬宏拍着他的肩大笑,“羨慕你們年輕人,花樣多,膩了女人也沒關係。”
賀朱焰本不在意他的嘲笑,但見許毅擠了擠眉頭便改了口氣,“年輕人身體壯實,花樣再多也不怕虧了。鍾老要是再年輕兩年,嘗一嘗其中滋味沒準兒也會上癮。”說着上下打量着鍾老,嘆氣搖頭,“可惜您老沒剩多少家底了。”
鍾萬宏的臉瞬間成了黑炭,氣得前傾後仰話也說不出來,隨身伺候的手下趕緊遞來兩片藥,這才穩住了他的血壓。
“走!”
賀朱焰覺得自己太無聊了,轉過頭卻見許毅嘴邊有一絲幾乎不可見的笑,馬上就跟着揚起笑臉。
“許先生等會兒有空嗎?也讓我回個禮請你吃頓飯。”
“回禮?”許毅不明白。
賀朱焰揚了揚手中的車鑰匙。
“那是你應該得到的賠償,如果不滿意,請親自挑選一款,我會給你送去。”說完許先生越過賀大少,徑自走向專用電梯。
賀朱焰扁嘴,“真無情。”
看着那背影,賀朱焰有種說不出的焦躁。
都說狐狸狡猾,你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舉手一投足,一句話一抹笑,一步步將人引入陷阱,而你自己卻毫無自覺。
是啊,你是無辜的,我是自找的。
狡猾可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