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淙舟終於到達了村子,站在這離她所住的山頭最近的村子門口時,連與師父離別都未曾哭泣的她差點啜泣了。她花了整整兩日的時間才從山裡走到這。不是因爲山勢陡峭高聳,也不是因爲山徑難走,更加不是因爲那座山位置偏遠離這小村落路途遙遠,純粹是因爲淙舟什麼都行,卻偏偏對認路無能,既使她能觀星辨位,可大白天哪來的星斗給她觀而山中夜路難走,縱使是在山上長大的淙舟也不願隨意走動,她哪知會不小心闖入哪個神靈、妖魅的家,也不願因此褻瀆山神。所以各種悲劇前提下,她只能於白日間盲目亂竄,直到終於下了山後,又用了一天的時間找到這。若是尋常時候,有師父陪同的尋常,從山上到這不過一炷香時間。
「唉呀,淙舟姑娘您又來了。」自她身後走來的莊稼漢在靠近她時側首一看,見果然是山上那對師徒,鄉下人樸實的朝她露齒微笑招呼着,對於她一身道士裝扮並未表露奇異乃至是習以爲常。甫說完,由於莊稼漢的大嗓門,立刻引來了一羣孩子從村裡頭往外跑到淙舟身旁,圍繞着她說話玩鬧。而這,不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淙舟未感意外的蹲下身,熟練的抱起身前綁着小辮子還在啃着自己姆指頭的小女孩,笑道:「是啊,奉家師之命下山歷練。」
莊稼漢聞言會意的點點頭,邀着她一同進村,她倒也不拘束的尾隨其後,身旁帶着一羣孩子兵。
一進村內,淙舟神色驀地嚴肅的朝上方望去。又在莊稼漢回過身時回覆平常,與之閒聊幾句見他離開後。先將手裡的孩子放下讓她自個兒和同伴玩去。之後兀自穿過小巷朝着右邊後排中間的房子走去,站定於門前。面無表情不知思索什麼。
半晌,倒是裡頭先聲奪人:「門外貴客,何不進來一會」
聞言,淙舟那細緻的柳眉一挑,不客氣的推開門,爾後,看見了屋內近內室的牆旁靠有一榻,榻上一老嫗半臥半坐着,手裡還抱着一尾小白狐滿是敵意的看着她。
淙舟不以爲意,僅是看了眼後說:「氣衰命弛,物靈之體未有血殺之氣,無所畏。」轉身欲踏出門外。卻讓老嫗喊住。
「小道爺--」爺字聲音還未消就見屋內的木桌匡琅一聲的從中碎開,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老嫗手中的小白狐以前腳抱住頭頂躲進老嫗懷中,老嫗倒是處驚不變。
始作俑者卻是好整以暇的轉過身,面容帶笑的說:「這位奶奶,你看看本姑娘面容姣好,縱使沒有姮娥之姿但好歹也是妙齡少女一枚,什麼道爺這種老男人專用的稱謂請別套在我身上。」
老嫗先是一愣,隨後拿着不知哪冒出來的白色方帕掩嘴一笑,這景象卻讓淙舟看的雞皮疙瘩不停冒出,原本的笑容也抽蓄起來。
她忍着想一劍劈過去的念頭強撐着說:「沒事的話,本姑娘就先走了。」
「唉呀,姑娘別急。」伴隨着這聲沙啞嗓音的,是老嫗手中的狐狸跳到她身上,淙舟下意識的抱住。「姑娘,你也見老身如此,而難得你又不似人間其他道士不問是否傷天害理,但凡吾等以物之身修成靈之體皆打爲怪,畢生以虐殺怪爲己任。老身如今有此下場,也是遭受此劫之果…」說到這,用方纔掩笑之方帕擦擦眼角看不見的淚水。「老身命已不長,所以想將我家孩子託…」
「等等。」淙舟冷靜的打斷她的話語,先是低頭看着懷中正用圓滾滾、黑呼呼的眼珠看着她的小白狐,好似在那隻狐狸臉上看見一絲名爲可憐的神態。然後擡起頭,語氣堅定的說:「我不要。」接着單手抓起懷中的狐狸朝老嫗的方向丟過去。
見老嫗抱住狐狸後隨即露出的奇異神色,淙舟微微一笑:「孩子你還是自己養吧。本姑娘年方十八,可不想這麼早就有了孩子當了娘。」說完,再也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見那人真已走遠,老嫗打了個響指關起門後,屋內一人一狐說起話來。
「姊姊,這位道…士姑娘好生奇怪啊。」小狐狸本要說道爺,但想起方纔一提起這兩字那位姑娘就劈了自家桌子的狠色,縱然對方聽不見她還是識時務者的改口。
「是啊,挺有趣的呢,呵呵呵。」不復方纔的沙啞,如今脫口而出的越是成熟女子的柔媚音嗓。只是這一連串在男人耳中聽起來猶如勾引魅惑的笑聲聽在小狐狸耳中卻是不禁打個冷顫。
任由小狐狸在自己懷中的怯弱撒嬌,老嫗翻手看着掌中那顆幾近透明的藥丸,眼神微瞇着。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