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走廊,聽樓下大廳傳來一陣吵鬧,隱隱約約有人大喊:“快把我們杜哥放出來……”
我和李哥對看一眼,忙快步繞開杜佳豪等人,穿過冗長的走廊,站在二樓樓梯口,見樓底下的大廳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亂成一團,杜佳豪的兄弟簇擁在底樓樓梯口,情緒激動,手舞足蹈叫囂着“放了杜哥”等話,張牙舞爪地想要往樓上衝。陳錚領着四五個兄弟站在最底層的樓梯上,手裡捏着電棍,勉強阻止着這場鬧劇。
大廳裡零零散散還有幾個客人,都是一臉恐懼,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後,縮在角落裡不敢動。
“你們幹什麼?”我大喝道。
底下一羣人齊刷刷擡頭看,有人尖着嗓子喊:“杜哥上去這麼久,快把他放出來?”
其他人附和:“對,快把我問杜哥放出來……”
“顧冉熙,你們這些畜生,爲什麼綁架我們杜哥,快把他放出來,不然放火燒了你這家破會所……”
我剛剛和杜佳豪剛乾完架,本來心情就不太好,聽到這句話更加氣憤,低吼道:“都他媽閉嘴。剛剛這句話是誰的,誰他媽說要燒了會所,站出來!”
底下沒有一個人動,我快速衝下樓梯,抓住帶頭一個留平頭的男人的衣領一拉,再一把摔在樓梯上,說:“誰他媽綁架你們杜哥了,你把話說清楚……”
李哥跟着跑下來,拽着平頭男人的肩膀拉起來,一個過肩摔從樓梯的欄杆上扔了出去,說:“誰允許你們在我的會所裡鬧事?”
還好欄杆並不高,平頭男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被身邊的人拉起來,看着沒什麼大礙。
我說:“你們杜哥馬上就下來,急什麼?”
或許就是這大廳裡刺耳的吵鬧聲,讓我們沒聽到二樓走廊裡正在發生的打鬥,也正是我和李哥這麼片刻的疏忽,造成接下來無法彌補的過錯。
等我和李哥回神時大概已經是一兩分鐘之後,我疑惑二樓的走廊並不長,杜佳豪幾人從樓上下來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爲什麼這麼久了還沒下來。
我剛想上樓查看,杜佳豪那個黃頭髮的兄弟慌慌張張跑下來,吞吞吐吐地說:“不……不好了,杜哥和人打起來了。”
底下一羣人聽到這句話就像狼突然見到了羊,近二十來人像瘋了一樣蜂擁而上,跨着大步朝二樓衝上去,陳錚幾個人勢單力薄,根本攔不住這羣瘋子,靠在樓梯欄杆上讓出一條道路,頓時原本就很亂的大廳更加像炸開的馬蜂窩。
我和李哥迅速朝二樓跑回去,在衛生間門口,見杜佳豪躺在地上,額頭上有血流出來,染紅了一片白色地板,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兄弟和最近一個包廂裡的一羣男男女女廝打在一起。
李哥在杜佳豪身邊停下,大喊幾句“杜兄弟,杜兄弟……”杜佳豪卻沒有半點反映,一動不動,還好脖子的地方脈搏有規律地跳動。
跟着我們趕來的杜佳豪的其他兄弟,見此情形頓時急紅了眼,不分青紅皁白衝了過去,這場打鬥很快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我們想勸勸不了,要拉也拉不住,一羣人慢慢將整個包廂堵了個水泄不通,不停有叮叮噹噹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過一會不知道人羣裡誰喊了大喊了句:“就是他,就是他拿酒瓶砸的杜哥,扁他……”
一句簡單的話之後,打鬥的聲音明顯大了許多,陳錚帶着幾個兄弟最後趕上,二話不說,揮着手中的警棍便往人羣裡一通亂砸,殺豬似地尖叫聲充滿整個會所,惹來更多客人的圍觀,站得遠遠地對這着我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我和猴哥並沒有加入這場羣毆,而是將杜佳豪扶到牆角邊上,拿布堵在他的額頭上,希望以此降低他的血流。
不多會擁擠的包廂漸漸疏散,說是疏散,不過是那些打架的人被陳錚手中的電棍電暈,或者受了傷,橫七豎八的躺一地,啤酒玻璃渣、瓷盤子的碎渣也是滿地都是,不停地有呻吟聲,嘆氣聲傳來,一股血腥味合着菸酒味瀰漫在整個包廂裡,仔細看會發現稍遠一點的沙發腳下躺着個人,這個人和別的人不太一樣,至於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的手腕處,不停有血往外流出來,因爲人太多,事情來得太快太突然,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近十來分鐘之後,120和警察姍姍趕來,受傷的紛紛被擡走,一白褂護士發現了沙發腳的傷員,經過一些列搶救,在剛擡出會所,還沒來得及擡上救護車時,雙腿一瞪,嚥了氣,這件事因此由一起簡單的鬥毆事件,變爲蓄意殺人事件。
我和李哥,以及當時所有在場的並未受傷的人都被帶去了醫院錄筆錄,但因爲我、李哥、青峰,因爲並沒有加入這次的羣毆,所以只問了些簡單的問題,天亮時就被放了出來,而陳錚及幾個兄弟做爲保安,曾拿電棍傷人,因此暫時留在局子裡,進行更進一步的調查。
我們先回會所看了看,鬥毆的包廂已經收拾乾淨,但空氣裡那股滲人的血腥味除不掉,隨空氣進入呼吸道,令全身都覺得很難受。接下來我們去了醫院,從醫生口中得知杜佳豪還在昏迷中,而且這次傷勢比較嚴重,醫生也不能斷定他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我站在監護病房外,從透明窗可以看到杜佳豪,安靜地睡在病牀上,腦袋上綁着紗布,鼻子上插着兩根管子,手臂上還打着點滴。
下午杜佳豪身邊的黃頭髮男人帶着一羣人興匆匆地趕到醫院,遠遠看到我和李哥,問:“杜哥怎麼樣了?”
李哥坐在走廊上的凳子上,搖了搖頭說:“醫生說傷勢很重,還要觀察一段時間。”
其中一男人氣急敗壞地說:“媽的,那個老雜毛,我他媽不殺了他就不是人。”
我背靠着醫院的白色牆壁,沉聲說:“你們是不是應該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才下樓一會功夫,你們怎麼就和那羣人打了起來?”
黃頭髮男人低頭,不回答,不知道在想什麼。旁邊一個年齡看起來比較小的小孩小聲說:“你們是誰啊,憑什麼要告訴……”
話沒說完,我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惡狠狠地說:“你他媽的說說我們是誰?”現在杜佳豪躺在醫院,是生是死還不知道,A幫可以說羣龍無首,我想凡事聰明點的人,這種時候都會選擇靠攏我們。
果真黃頭髮男人一巴掌打在小孩腦門上,喝道:“這是顧哥,你不知道就別亂開腔。”說完再看向我笑嘻嘻地說,“顧哥,不好意思,他是新來的,不懂規矩。顧哥,李哥,你們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擺擺手說:“行了,別扯遠了,趕緊回答我剛纔的問題?”
黃頭髮男人想了想說:“在會所的時候,你和李哥因爲有事先下樓,杜哥突然說覺得尿急,所以就讓我們帶他去廁所,沒想在門口的撞上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喝得醉醺醺的,還蠻不講理非說杜哥撞了他,要杜哥道歉,我們不依,推嚷了幾下,那個男人腳上不穩撞到旁邊的盥洗臺上,額頭出了點血。沒想到等我們從廁所出來的時候,一個男人一手提着個紅酒瓶子往杜哥腦袋上砸,杜哥當場就倒在了地上,之後從最近的包廂裡出來十幾個人,不管男男女女手裡都拽着酒瓶子,見人就打……”說到這斜看我一眼,又低了低頭,繼續說:“本來之前杜哥和你在包廂裡就幹了架,倒地之後又被兩個女人用酒瓶砸了好幾下,就……就暈過去了……”
只能說: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頓了會,我問:“那包廂裡死的那個人,你們認不認識?”
黃頭髮男人想身邊一羣人看看,一臉茫然地說:“不認識,以前從沒見過。”
我想了想說:“沒見過,那應該不是道上混的,回頭你們自己準備點錢,賠償給死者家屬,免得他們借題鬧事。”
我的這幾句話,相信也是在場各位的想法,其實這並非是想法,說到底它應該是我們的一個願望,希望死者沒什麼背景,沒什麼後臺,那我們就可以簡簡單單地擺平此時,但有些事情往往最不願發生的,反而是最容易發生的,它會以一種高傲的姿態和我們見面,令我們措手不及防不勝防,只是現在我們還沉浸在驚愕中,沒注意到它的到來。
黃頭髮他男人點頭:“是,我們明白,晚上回去就讓人準備錢!”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青峰問:“我之前在警局聽說,死者手上和脖子上有好幾道被玻璃劃開的口子,而且都傷在血管上,是因爲流血過多才死的,到底是你們誰下的手?”
一羣人被這麼一問,全部低下了頭。李哥說:“算了,青峰,這件事先別問了,當時人那麼多,誰也拿不準是誰殺的人,說不定誰都動過手,恐怕連警察現在也查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現在只希望杜兄弟的病趕緊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