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9 同行之爭
“我父親賣掉了寧達，而我現在再有能力，也無法從carlyle手裡將寧達買回來送給我父親。御庭國際曾與寧達齊名，若我將御庭國際交給他，我想大約可以彌補一些我父親心裡的遺憾。而對他這一輩的創業者來說，做企業除了賺錢之外，應該還會有一些我不懂的愛國情懷。”
“而這種情懷，不管我懂不懂，認不認同都不重要，我要的是父親的開心，其它都無所謂。”唐寧淡淡說道。
“爲了你父親？”瞿志國的眸光微閃，說話的時候似是有所思量。
“對，爲了我父親。”唐寧微微笑了笑，看着瞿志國說道：“不過這是我的私事，我認爲瞿總應該更關心：與我合作、和與carlyle合作，哪個對你更有利。否則對我、或者薛濤好處再大，而瞿總的利益並未最大化，你瞿總想必也不會選擇。”
“有道理，但還有一句話就是：天上沒有白掉的陷餅，所以於我好處再大，於你沒有好處的生意，我不敢做。”瞿志國彈了彈手中的菸灰，淡然說道：
“我和carlyle纔開始接觸，還沒談到具體的條件，你既然有意向收購，你給份收購計劃書給我吧。如你所說，生意的事情，誰對我有利，我就與誰合作。”
“Ｏk，我這就回去做計劃，相信我們會合作愉快。”就在瞿志國以爲唐寧會繼續說服他，不要與carlyle合作的時候，唐寧卻長身而起，將手伸在他的面前，準備結束今天的拜訪。
瞿志國微微愣了愣，下意識的伸手與他回握，在還沒從自己對他的設定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唐寧已經大步離開了他的辦公。
瞿志國重新點燃一支菸，邊狠狠的抽着，邊翻看着薛濤收購計劃，心裡一邊還盤算着唐寧真正的意圖。
原本御庭國際是四大商業地產公司排名第二，在寧達被賣掉之後，便成了國內排名第一的商業地產公司。而在收購傑安之後，規模和市值，甚至超越了carlyle控股的寧達地產。
直到寧達完全拿下安閣的項目，並擠走奕唐之後，兩家公司的實力開始並駕齊驅；再到寧達第二批未來城投入營業，寧達再次超過御庭國際，成爲商業地產的老大。
但如唐寧所說，寧達做得再好，也不能算是國內的企業，無論是它的資源與模式，還是稅金與收入，都直接與carlyle相關。
所以國內商業地產的老大，毫無疑問的還是御庭國際。
原本這種勢頭對於御挺國際來說是件天大的好事，要知道國內第一的規模，是能從市政拿到很多優惠政策的。
所以瞿志國也是卯足了勁去發展－－組織再次改革、業務線重新規劃、渠道重新佈局、大規模招人等等。
一切進行得如火如荼。
直到肖奕出事。
肖奕做爲御庭國際的營銷總經理，故意竅取市政機密，並因此獲刑，當然會影響到企業－－市政給的資源取消、優惠政策作廢、銀行貸款政策收緊、肖奕控制的渠道停擺，等等等等。
好幾個已經投入首批資金的項目，因爲資源的中止，立即停擺。
在籌不出錢的情況下，他若再不想辦法，就是第二個寧達。
這種情況，薛濤能知道，他相信唐寧也知道。
所以唐寧剛纔說，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當然是假話，不過是避免了當揭穿的難堪而已。
所以carlyle知道他的危機、唐寧也知道他的危機，而這危機是資源中斷引起的，現在這兩家機構只要有足夠的資源，重新啓動御庭原有的業務，其收益真是不可想象。
所以一方面急需資金脫困，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談判去選擇；另一方面御庭國際確實是塊肥肉，他又有議價的資本。
在這種情況下，瞿志國反而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選了。
沒錯，唐寧說的條件很誘惑人－－與carlyle同樣的收購條件，但保持公司的品牌與渠道，保持公司原有的管理團隊與管理模式。
相當於只給錢，公司完全自由主經營。
若是一般人，在這樣的對比下，一定會將企業賣給唐寧，而不是外國人的carlyle。
但他是瞿志國，曾經御庭國際一直被寧達所壓制、他曾經在唐寧手上輸了安閣的項目、他用了寧達的元老肖奕而讓企業走上了擴張這條不歸路。
可以說，他與唐寧是宿敵。
所以就算做生意是利益至上，可做爲人，誰還能沒個脾氣和私心？被寧達壓制這麼多年，他私心希望用carlyle的資料，讓御庭國際重新再壓過寧達一頭。
以出他心頭這口惡氣。
除了－－他也真的想保留御品國際的商標和企業名稱，這是他現在唯一猶豫的理由。
兩天後。
“瞿總還要考慮？”薛濤不禁微訝，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輕挑了下眉頭，沉聲問道：“瞿總應該知道，carlyle中國公司自出了林柏文和夏千語的事情後，總部對中國公司的業務會從明年開始採取收縮戰略。”
“哦？”瞿志國微微皺了皺眉頭。
“瞿總也知道，我這次與三家企業進行了收購談判，御庭國際並不是最優的一家。但我爲什麼願意將主要精力放在御庭國際，瞿總應該明白：我們旗下有一個寧達，而寧達現在的發展太過兇猛，這是好事，能給總部創造利潤；也是壞事，功高震主的事也是常有；所以我們需要有一家同類型、規模差異不大的企業用以制衡。”
“而我出的價，我相信其它投資公司出不了，因爲他們沒有我的需求，只爲投資回報的話，這個價格並不合適。瞿總可認同我說話？”
薛濤波瀾不驚的看着瞿志國，特意將制衡寧達的用處誇大的說了出來－－瞿志國與唐寧的恩怨，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唐寧也來找過瞿志國。
直到瞿志國以此爲條件，來與薛濤談判。
“我昨天與寧達的唐寧見過面，他願意出與你一樣的價格來收購御庭國際，而他的條件裡吸引我的是：能讓御庭國際繼續姓瞿，能繼續用公司原有的團隊與管理策略。”瞿志國一瞬不眨的看着薛濤，希望以此爭取到更優沃的談判條件。
“既然如此，那瞿總再考慮吧。我有意幫瞿總破了寧達的這個局，但也需要瞿總自己有意願纔是。任何的合作，都是強扭的瓜不甜。”薛濤輕挑了下眉梢，曬然說道：“不過生意不成仁義在，我還是友情提醒瞿總：唐寧不僅與您談過收購的事，還與我另外接觸的兩個客戶也談過，所以他是真心、且有能力收購？還是隻想攪局？瞿總該有自己的判斷纔是。”
“當然。”瞿志國冷然應着。
在薛濤走後，立即找人聯絡了薛濤提供的兩家企業的財務，而得到的答案是：唐寧並沒有找過他們。
所以……。
唐寧是有合作誠意的，而薛濤的聲東擊西，也是有合作誠意的。
那麼，兩邊就都可以再談。
唐寧確實沒有與另兩家接觸，並不是因爲他篤定了薛濤一定會選擇御庭國際，而是他想以一拖二：一方面讓瞿志國相信他的誠意，以此拖住carlyle的收購速度；另一方面讓薛濤以爲他的目標就是御庭國際，所以可以大膽的壓低另兩家企業的收購條件，這樣便降低了唐寧的介入難度。
所以他除了找瞿志國做了個假動作之外，一切的策略，一如他們之前開會討論的結果。
一週之後，薛濤頻繁接觸另兩家企業，唐寧再無動作，更沒有給瞿志國送收購計劃書過去。
而御庭國際也從薛濤和唐寧的爭相收購的熱門企業開始坐冷板凳，這讓瞿志國心裡又開始着急。
他甚至懷疑，這是薛濤與唐寧共同挖的一個坑，誘他往裡跳。他卻不知道，薛濤和唐寧同時師承夏千語，他們做項目的手法，簡直一模一樣。
“現在還看不出薛濤會決定收購哪一家。”安安將三份收購計劃書交給唐寧，看着他問道：“瞿志國那邊還是晾着嗎？”
“當然，我們又不是爲了收購他而去和他談判的。”唐寧輕挑眉梢，點頭說道。
“ok，我們繼續完善收購方案。”安安點頭，指着唐寧已經接過去的方案說道：“已經按你的意思修過了，除了御庭國際的有細化方案之外，其它兩家都是框架，我已經安排了兩個項目組在細化方案。”
“好。”唐寧翻開計劃書，邊看邊點頭：“進步很大，不錯。”
“唐總的意思是還有改進的空間是嗎？”安安不禁笑了起來。
“是的，不過現在不用再改，等到薛濤那邊確定了再說。”唐寧笑笑說道：“還休息一週，下週開始就要進入瘋狂的做方案的狀態了。”
“沒問題，等着呢。”安安雙眼發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讓唐寧笑了。
在安安離開後，唐寧合上手中的計劃書，又想起了夏千語。
時間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對人進行不斷的修剪與打磨。讓夏千語這樣的女子變成一個有溫度的媽媽、又讓安安這個曾經活潑的少女變成一個職場的鬥士。
而他，隨着千語的預產期越來越近，他也越來越緊迫和慌張。
他不敢讓千語獨自面對生產，那樣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所以其實這次的攔截薛濤的收購計劃，他比誰都着急、比誰都希望早點結束。
可着急，又有什麼用。
唐寧低低的嘆了口氣，伸手用力的按揉着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後，又埋頭在電腦裡，繼續分析這三家企業的市場表現。
就在薛濤將另兩家企業的收購價壓低進入第二輪談判的時候，瞿志國的資金鍊已經撐不住了。
他思來想去，越發認爲這是薛濤和唐寧聯手給他下的套，所以他又轉頭去找了第三家投資公司－－他堂堂商業地產的龍頭企業，市價估值還有待推進的項目都在那兒放着，還怕找不到資金麻！
就在瞿志國與新的投資公司開始第一輪談判的時候，薛濤也選定了另兩家企業中的一家，國內十大食品企業之一的利達食品公司－－原因是價格低、體量小、轉手快。
“唐總？”利達的老總見唐寧來拜訪，不禁詫異。
“您好，我已經關注貴公司在市場上的表現有一段時間了，也瞭解到貴公司有引進資本進行升級發展的計劃，所以想與您聊聊。”唐寧溫潤而笑，將自己在傳奇資本的名片遞了過去。
“哦？”利達的老總接過名片，斂眸看過之後，將唐寧請到了會議桌旁坐了下來。
“這是我們給貴公司做的收購計劃書，我建議您先看一下我們對貴公司的市值判斷，這個直接關係到收購價格。”
“關於收購方式上，我想強調的一點是：傳奇資本不是一家善於經營的公司，我們只做純投資－－也就是我們出錢、你們出人出管理，業績成果我們共享。”
唐寧指了指計劃書的目錄，將其中可以直接打擊到薛濤的兩條給指了出來。
“唐總稍等。”利達的老總示意之後，便給自己家的財務總監打了電話，請他過來看這份計劃書。
隨後利達的老總也與唐寧坦誠的交流了這次與薛濤談判的不愉快：“當然，carlyle名氣大、夠專業，所以他們的姿態很強勢，這個我也能理解。”
“但合作麻，還是要雙贏纔好。”
“當然。”唐寧微微笑了笑，看着利達老總說道：“據我瞭解，薛總之所以這麼強勢，是因爲他做決定的時間很緊，大約只有兩週半的時間，而且要在年前完成收購的所有程序並將企業脫手，拿到足夠的回報在手裡，以給總部一個數字交待，否則他明年的日子會很難過。”
“所以您也要理解他的難處，做項目的人，其實誰都希望合作愉快。”
“哦？”利達老總一下子就抓住了唐寧話裡的中心－－薛濤耗不起，如果他用拖延戰術，應該可以拿到更好的條件。
而他現在，也確實還拖得起。
“這份計劃書有許多數據測算與推論，可能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看完，我就不打擾您了，您若有意與傳奇合作，我非常歡迎。”唐寧見目的達到，便也不再久留，客氣的寒暄了兩句後，便告辭離開。
最後的結果，利達自然而然的將進度拖了下來，而且拿着傳奇的收購計劃書與薛濤談條件。
“唐寧，什麼時候見一面吧。”這天，薛濤給唐寧打來電話。
在這一場一場的談判裡，他們都知道對方就是對手，他們都知道對方是什麼套路，他們一次一次的較量、交手，卻從不見面。
在他們之間似乎有一個默契－－誰先開口約見，誰就輸了。
所以接到薛濤的電話，唐寧不禁朗然而笑－－這可是他曾經的師傅。
在面對薛濤的時候，他真的無法將他只做爲對手－－他們曾經是師徒、也曾經是夥伴。
現在無論是競爭還是合作，在大的目標之外，他對薛濤都心存一份柔軟，還有贏了他的小竅喜。
“好啊，就今天晚上吧，以前常見的咖啡廳，我8點會在那裡等你。”唐寧立即應了下來。
“好，晚上見。”薛濤也利落的應了下來。
在掛了薛濤的電話後，唐寧臉上的笑容仍未收起來－－可見，心情極好。
“唐總，你這表情就象要去見千語姐似的。”陳茵敲門進來，將要籤的文件遞給他。
“去見薛濤。”唐寧笑笑說道。
“呀，那也和見千語姐差不多了。”陳茵笑眯眯的說道。
“差遠了。”唐寧瞪了她一眼，將簽好的文件遞給她後，交待說道：“有事給我電話，我先出去了。”
“哦，好的。”陳茵接過文件，轉身看着唐寧離開辦公室後，也收拾了文件，去赴同學的約會。
自父親出世之後，她一直跟在唐寧的身邊，跟着他做項目、跟着他寫方案，慢慢習慣了現在的生活節奏。
關於父親、關於家裡的案子、關於校園時代的朋友，她似乎許久都沒有想起來過了……
也或許，是不敢想起。
曾經成天成天的哭，都有唐寧陪伴在身邊。現在她長大了，成了他最重要的助手。她想，以前不敢獨自面對事情，她也該學着去面對了。
carlyle樓下的咖啡廳裡，唐寧到的時候，薛濤已經到了，正坐在那悠閒的喝着咖啡。在擡頭看見唐寧時，坦誠的笑臉，就象迎接許久未見的朋友。
“以爲你會晚到，所以遲了一會兒。”唐寧微笑着在薛濤對面坐了下來。
“我是老師，自然不能讓學生等。”薛濤微微笑了笑，仍如從前般儒雅謙和，卻又話裡有話。
“能和老師有一些做對手的機會，其實我是很興奮的。”唐寧也不迴避薛濤的言外之意，話說得清楚明白－－你是老師，但不意味着我不打這一仗。
“原本我和你有同樣的興奮，沒想到Miss夏就這麼離開了。”薛濤意有所指的看着唐寧。
“也不算離開，我的實力你清楚，沒有千語在背後的指導策劃，我不會有今天的成績。這次的收購也一樣－－以我的脾氣，打死不會與瞿志國談合作。”唐寧輕扯嘴角，臉上是好看的笑容，就如當初夏千語將他交給薛濤的時候一樣，有些大少爺的單純脾氣。
“原來是這樣，Miss夏倒是隻指導你一人了，對我們這些老部下，都避而不見。”薛濤微微笑了笑，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他是信了唐寧的話沒有。
“現在我是她的家人。”唐寧微微笑着，並不反駁。
“倒是。”薛濤點了點頭，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後，看着唐寧說道：“這次的收購對傳奇資本來說，並不是好的項目，你們怎麼考慮的。”
唐寧的眸色一沉，表情也認真起來－－若說薛濤之前的寒宣，雖然有打聽夏千語消息的意圖，但多少還有舊同事的感情在。
而這一句“你們”，便是將唐寧和夏千語，劃到他敵對的陳營了－－那麼這一局，由此開始，拉開正面的交鋒。
“實際上如果你的收購只是注資的方式，傳奇絕不和你搶投。但傳奇現在與市政合作，會有些政策上的任務要接－－比如說利用資本的力量，維持本地產業的平衡、品牌的良性發展，等等。”
“我現在做着市政的項目，有大把的資源被捏在市政的手上，他們的要求，在不違背投資原則的情況下，我還必須得聽。再說，聽話的好處就是可以拿到更多的政策，所以這一次，轉賣式收購，傳奇是參與定了。”
唐寧看着薛濤，緩慢的語氣，有參與的決心與堅持，也有曾爲夥伴的勸告。
他搬出市政這把大旗，是希望藉此削弱薛濤的決心，若他能自動退出這場資本與品牌的戰爭，大家的日子都會好過一些。
“我知道了，那我們就看看，這一次，是跟了Miss夏五年的我會贏，還是她的關門弟子更勝一籌。”薛濤緩緩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臉上的決心一如開始。
“無論誰贏，都是千語的贏。”唐寧朗然一笑，紅脣白齒的明朗模樣，倒讓薛濤疑惑他的決心。
“確實。”薛濤點頭，看着唐寧誠懇的說道：“幫我轉告Miss夏，於我個人來說，這件事可做可不做；但於carlyle中國區負責人來說，這件事非做不可。”
“我明白，她也明白。”唐寧點頭，以同樣誠懇的目光看着薛濤：“實際上，她以爲你爲榮。她說：她的夥伴，都沒有不戰而退的。”
“謝謝。”薛濤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還說，她的夥伴，也應該知道止損。”唐寧再說。
薛濤臉上的笑意還未漾盡，便僵在了那裡－－這確實象是夏千語的話：成熟的投資人應該知道自己要什麼，也應該知道進退的分寸。
夏千語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
“我在投行這些年，沒有拿下的項目是23%，這其中有些是我能力問題，有些是我自動放棄。”
“以carlyle給我的資源，我若一定要拿下，我的個人成績會比這個好看很多。但我爲什麼非要？只有合理的利潤才能讓我非要。”
當年的話，和現在的話，想來是一個意思。
“但我已經沒有退路。”薛濤緩緩說道。
“我只是轉達她的話。”唐寧微微笑着，看見薛濤還如此在意千語的意見，心裡不自覺的開心。
雖然拿出千語在參與項目以嚇他、擡出市政的授意以壓他，當然是希望他放棄。
但他的堅持，是夏千語希望看到的－－carlyle的人、投行的人、她的夥伴，該有的精神。
“希望……她能理解。”薛濤輕輕低頭，沉默少許後，拿了一百塊壓在杯子下面，也沒和唐寧打招呼，兀自起身離開。
在薛濤走後，唐寧在咖啡廳坐了許久，看着窗外熟悉的風景，又想起初來carlyle實習的時候。
纔過去多久呢？
一年半還不到吧。
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曾經的對手成了情侶，雖然天各一方；曾經最照顧他的上司成了對手，雖然無可奈何。
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無奈，但就如薛濤所說：我已無退路。
唐寧低低嘆了口氣，將杯中的咖啡喝完後，便即買單離開。
因爲達利對carlyle使用了拖字訣，加之瞿志國找新的投資商並不順利，而瞿志國和薛濤同樣處於一個等不起的狀態。
所以幾乎是一拍即合的，兩人又坐到一起，談起了合作條件。
而達利在拖的這段時間裡，內部股東發生戰略分岐，所以對於引資的事情也並不積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放棄了與carlyle的合作。
所以現在，唐寧也只需要說服瞿志國與他合作即可。
“我與薛濤已經簽了合作意向書。”瞿志國淡淡說道。
“只要還沒有開始執行，就可以毀約，何況只是意向書。”唐寧微微笑了笑，將自己的收購計劃書遞給了他：“說實話，同樣的條件，我們更多的爲保留企業的原貌在着想，瞿總沒有理由拒絕。”
“是沒有理由，但唐總的效率低了些，我確實在等你的收購計劃，但顯然carlyle的更主動一些。”瞿志國沉聲說道。
“瞿總考慮問題的角度……讓我有些疑惑：在這樣關係到企業是否有機會存活下來的談判裡，你認爲態度更重要、還是機會更重要？”唐寧輕哼一聲，冷冷說道：
“我身兼三家公司總裁，我要做的項目很多；而薛濤的目標只有你一個，他自然能比我快。但合作的事情宜穩不急，瞿總喜歡被人重視的感覺，而放棄真正的實惠，這真讓我感覺到意外。”
唐寧說完後便站了起來，將手伸到瞿志國面前，示意他將計劃書交還給自己。
瞿志國慢慢翻看着，半晌之後，對唐寧說道：“計劃書放我這裡吧，我和股東們商量一下。”
唐寧不禁微微皺起出眉頭。
“是不是真正的實惠，也要我們討論了才知道不是。”瞿志國微微笑着說道。
“瞿總知道，這樣一份方案在沒有合作意向之前就外泄，會成爲對手攻擊我們的重要工具。您看要不這樣，您招開會議的時候，我過來親自講解，如何？”唐寧仍然堅持拿回計劃書。
“那就今天吧，下午5點。”瞿志國當即訂下了時間。
“要不這樣，我讓負責方案的同事過來這邊，將這份計劃書做成ppt，下午講解的時候也能更清晰一些。她做的時候您也可以在旁邊看着，有什麼想法，可以現場提出來。”唐寧的眸光微轉，誠懇的說道。
“好！”瞿志國當即點頭。
唐寧便通知了安安帶着項目經理過來，坐在瞿志國的辦公室修稿子－－用兩個人和一份方案，將瞿志國困在辦公室裡，讓薛濤明知道他在競爭，也找不到時間來轟炸瞿志國。
“我們被carlyle收購，商業地產界就不會再有御庭這個品牌了，以後寧達可以一家獨大，爲什麼你們唐總要阻止？”
“您看過一本書叫做《來自競爭的繁榮》嗎？”
“呃－－”
“瞿總，股東門習慣什麼風格的演說稿？”
“carlyle那種風格。”
“ok。”
“……”
＊
安安只用了一句話，便讓瞿志國閉了嘴，而且真正開始認真分析唐寧的這次競爭意圖－－保持商業地產的競爭格局，通過競爭做大商業地產這塊蛋糕，蛋糕大了，每個人分到的就會多。
如果市場萎縮的話，即便是一家獨大，總量也是有限的。
所以唐寧說是收購給唐晉旗，不過是恍子而已，他是怕說了真實的原因自己會不懂？
哼！
瞿志國的臉一片陰沉－－他是瞭解了唐寧的意圖，卻氣他小看自己。
只是……
若安安不說，自己可不是也沒想到？
唉……
在瞿志國心理活動無限豐富，一會惱怒、一會兒嘆息的時候，昨天才與他簽下意向書的薛濤前來拜訪，而在明白唐寧意圖後的瞿志國，已經開始重視兩家投資公司給出的條件，到底誰對自已更有利了。
所以……
他以在開會爲由，暫時迴避了薛濤的拜訪。
薛濤在離開時，看見安安停在停車場的車，當下皺緊了眉頭，拿起電話給瞿志國打了過去：“瞿總，我在貴公司門口。”
“抱歉抱歉，昨天的合作協議，我正讓其它股東簽字，之前雖然口頭同意了，但都沒有正式表態。這樣，明天我親自去拜訪薛總。”電話那邊，是瞿志國老到又敷衍的回話。
“瞿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是不是傳奇公司的人在這邊？”薛濤開門見山的問道。
“薛總……”瞿志國沒想到薛濤這麼犀利。
“那你先和他們談吧，瞿總對合作還有什麼疑問，我們明天見面聊，明天早上9點，我過來您的辦公室。”薛濤強勢的將見面的時間定了下來，讓瞿志國沒有迴旋的餘地。
安安看了一眼有些猶豫不定的瞿志國，眸光微微閃了一下，將薛濤在電話裡確定的時間發給了唐寧。
－－－－－－題外話－－－－－－
1，爲什麼唐寧將收購說成是私人利益達成的途徑或是父親愛國情懷的滿足，而不是他自己的？因爲人們總傾向於相信人是自私的，也認爲他人和自己同樣自私，若他人表現出比自己更高尚的節操，往往不會信任、更會牴觸。這是人的天然防禦心理使然
2。安安說的那句《來自競爭的繁榮》意思是指：做商業的都知道，競爭促進繁榮，一家獨大，市場遲早會萎縮。所以這話很犀利，而瞿志國有些尷尬
3。項目到這裡就接近尾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