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芙捂住嘴巴堅持跑到了衛生間,趴在面盆裡迫不及待地大吐特吐起來。
這次的嘔吐來勢洶洶,勁頭十足,似乎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折騰出來,她伏在面盆邊上,只覺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幾欲暈厥。
最後,終於沒有東西可吐了,秦雅芙軟塌塌的坐倒在冰涼的瓷磚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抵在牆上的那隻手臂微微一擡,痠麻無比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想起自己這不是作死嗎?這麼涼的地面,再傷到孩子怎麼辦?
不得已,她扶着牆,慢慢挪動同樣麻木的雙腳,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走回到房間裡。
她把自己放倒在牀上,又緩了一會兒,終於記起擡頭看了看牆上的石英鐘:已經九點多了?
大年初一頭一天,自己竟貪睡到現在?
秦雅芙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眼時間,直到確認沒有看錯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自從住到婆婆家裡,早上一向堅持在六點半之前,或者更早的時間起牀,她知道老人有早起的習慣,自己也沒什麼事情,晚上早點休息,早上早起一會兒 ,至少不會那麼討人厭吧?
儘管林子航每次都要賴一會兒牀,她卻堅決不肯與之爲伍,久而久之,林子航也就陪着她一起早起了。
要說今天會晚成這樣,一方面是昨晚大家睡得都晚,應該可以理解吧?當然,另一個主要原因,還是秦雅芙的這個夢做得很辛苦。
她努力集中了下精力,強撐着已經消耗得空虛的身體重新坐了起來。
這麼晚瞭如果自己再不下樓,肯定會讓人看笑話的,她提醒自己。
誰知,當秦雅芙慢騰騰的來到樓下時,卻發現客廳裡空空如也,竟然沒有一個人影兒。
她來到沙發旁邊,不小心踢倒了一個易拉罐,估計是昨天林子南他們後開的,忘記收起來了。
小阿姨聽到動靜匆匆從房間裡跑了出來,看見秦雅芙忙說:“你起牀了?大家都去醫院看望晶晶了,白姨說,你身體不好,就不用過去了,睡夠了再起來就行。”
秦雅芙羞赧地說:“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睡過頭了,那他們是幾點鐘走的?”
她有心也跟着去看看。
“走了很久了,大約八點鐘就走了,我估計,現在都該回來了。”小阿姨阻止她,“白姨說,你先吃點東西,哪兒都不要去了,在家等他們回來就行。”
秦雅芙無力地笑笑,知道他們都是好意,不過,真心沒有胃口,她眼見小阿姨要去端飯菜,卻搖頭說:“不要端了,我不想吃。”
“那可不行,”小阿姨使勁搖手,“白姨說了,每天的湯是必喝的,你的營養必須補充足了,這樣不光對胎兒好, 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啊!”
秦雅芙知道這個小阿姨是個執拗脾氣,聽婆婆話聽得十足十,自己跟她講不通道理,只得點頭答應下來。
她坐在餐桌前,忽然想起林子瑤來:“對了,李姐,子瑤姐呢?”
“哦,她呀,一大早就趕回她自己家裡去了,說是她婆家老家那邊來親戚了,忙着去接待了。”
“嗯。”秦雅芙應了聲,原來這個家裡,現在只剩下她和小阿姨了。
她看着端上來的奶白色的雞湯,明明色香味俱全,很有食慾的東西,她卻又噁心起來。
她擡頭看了看一臉期待之色的小阿姨。
小阿姨好心提醒道:“你看這個顏色跟以往不太一樣是吧?因爲我加了黃芪喲,‘黃芪性溫,收汗固表,託瘡生肌,氣虛莫少’。嘿嘿!我最近在學習藥膳食譜,沒事的時候就背背中藥藥性的歌決。”
秦雅芙虛弱地望着眼前的湯,一點食慾都沒有。
索性跟她聊起天來:“李姐,你家是哪裡的?”
“我,我是河北保定市清苑縣的人。”小阿姨一提起自己,就沒了剛剛那股興奮勁兒了,略帶靦腆,還有一絲的不自在。
秦雅芙意識到自己問到了人家的隱私,連忙打住,換了個話題:“哦,對了,他們都是吃完飯走的嗎?”
“是啊,都吃過了,你不用惦念了。”小阿姨看到她不再追問,似乎鬆了口氣。
秦雅芙暗暗嘆息,都是各有傷心事的人啊!
這個小阿姨平時看起來不多言不少語的,手腳麻利,幹活認真,很是得力。
只是,過年這麼大的節日裡,都不肯回家去,要麼就是沒有家人,要麼就是有家回不去的淒涼吧?
要說論年齡,過了年,她都二十七歲了,尤其在農村,她這個年齡段的人應該都有子女了,可她卻不像有牽掛的人,只能說明她也有些不願爲人知的煩惱吧?
秦雅芙晃了晃發沉的腦袋,自己的事還亂着呢,哪有閒心去研究人家的是非呢?
她嘆了口氣,又用匙攪了攪雞湯,擡起頭來,不好意思地說:“李姐,我現在真的吃不下,估計是昨晚餃子吃得太多,還沒有消化。不如,先放着,我先活動活動,晚些再吃,好嗎,李姐?”
秦雅芙儘量委婉的商量道。
可小阿姨還是委屈起來:“這要是讓白姨知道了,還不得怪我的手藝不好啊?你,你多少,多多少少的喝一點點,嚐嚐味道好不好?”
她已經有了懇求的神色。
秦雅芙低頭看了眼湯,雞湯特有的香味衝進鼻子,她立刻就受不了了,捂着嘴就跑進了衛生間,又吐了點酸水出來。
這下子小阿姨害怕了,慌忙跟進來,取來一杯溫水讓她漱了口,帶着哭音說:“雅芙,你別嚇我,我,我不知道你這麼難受,剛纔還逼你喝湯呢,真是對不起!”
她說着,就朝秦雅芙鞠躬。
嚇得秦雅芙忙去扶她:“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不怪你的,是我昨天吃東西不對勁兒,等我溜達溜達就好了。你別跟着着急,記得,也別告訴我媽。”
秦雅芙說完,怕她難受,上樓取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小阿姨不放心,亦步亦趨地跟着她。
秦雅芙出了門,來到外面,呼吸着新鮮空氣,感覺好受了些,回頭看見緊張的小阿姨,忍不住噗嗤一笑:“李姐,你不要再跟着了,我自己走走就好。”
“那不行,白姨說了,你的身體不好,必須得有人陪着,平時都是小航陪你,他不在身邊,我正好沒事,就陪你走走唄。”小阿姨還是個熱心的人。
秦雅芙吐了一早上,頭暈眼花,心裡亂七八糟的,只想着到外面清靜清靜,自然不需要她的陪同,只好強裝着沒事人一樣,一心想辦法打發她走:“李姐,我現在很好,想去我媽家,你就回去吧。”
“那我陪你去打車吧。”小阿姨很執着。
秦雅芙拗不過她,只得由得她幫忙打上車。
坐進車裡,秦雅芙朝小阿姨揮手告別。
車子啓動後,秦雅芙收回擠了半天的笑臉,告訴司機:“去市一院。”
那裡是市裡最大、最權威的醫院,
秦雅芙不用問也知道薛晶晶一定在那裡。
她說不清楚是存了什麼心理,就是對薛晶晶有些放心不下,還是想去看看那個小丫頭。
是關心嗎?
這樣講,難免有點冠冕堂皇的意味,其實,她真正在意的是薛晶晶得的是什麼病。
到了醫院門口,秦雅芙付了車費,走進住院部大廳,看看婦產科的樓層,她有些茫然,住到那個地方的人究竟是什麼病呢?
正在躊躇間,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她回頭一看,竟是肖寧。
肖寧的臉色很難看,甚至有些扭曲,扁扁的一張臉上,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但是眼珠兒卻閃着兇兇的光。
秦雅芙下意識的往牆邊靠了靠,光天化日的,倒不怕她行兇,只是奇怪她每次見到自己時,都是一副奴顏屈膝的獻媚神態,爲什麼今天卻變得這麼張揚了呢?
肖寧氣勢洶洶地擋在秦雅芙的面前,咬牙切齒地說:“哈!還真是報應!我以爲他林子航有多愛你呢?一方面舍不你那幾張破照片,一方面又死活不肯幫我爸,原來,不過是怕丟了他的臉嘛!”
秦雅芙愣愣的聽她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不理解她在胡謅什麼,可是,心裡卻隱隱地想起點什麼,不敢確認。
“你,你胡說什麼呢?”秦雅芙脫口問出。
“哼!我爸現在在搶救呢,你就祈禱老天爺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吧,否則,別以爲我沒有證,據就不能拿你們怎麼樣,就你們乾的那點齷蹉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不說你的,就連林子航跟他表妹的……”
“肖寧,你會說人話吧,會說,咱們到一邊去聊,你別和個瘋狗似的亂咬人!”
當着大廳裡來來往往的人們的面,秦雅芙打斷了出口傷人的肖寧。
秦雅芙真想立刻就離開,可是又有些好奇,好奇她說的到底是什麼。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嘛,這個道理,誰都懂。我承認我爸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可是,誰又是清白的呢?你去問問你公公,他敢拍着良心說,他這輩子一件窩心的事都沒幹過嗎?”
肖寧非但沒有退步的意思,甚至言辭更加激烈起來。